大约是十万年前的某天起,任凭修士如何修炼,弗灵界都再没人成功飞升过了。
与此同时,灵根出众的孩童也渐渐难觅,原本宗门散修英才辈出的盛况就这样走向凋零。
从前百岁之上无二阶,如今绝大多数修士羽化前都摸不着二阶的边。
而原本应是一派中坚力量的三阶修士现在成了稀罕的顶级镇派高手,整个弗灵界也不超过一手之数,其中两个甚至闭关已久,都不确定是否还活着。
因此坐镇着三千年来唯一一个四阶道尊的万兽宗,便当仁不让地成了弗灵界第一宗门,成了人人向往穹窿之地。
这样的背景之下,身为弗灵界第一强者的独女,说是众星捧月的天之娇女都不为过。
“师妹,宗主在仓刈之墟失踪已经一年多了,昨日秘境彻底消失,就连煦阳宗的赤炼道君都放弃搜寻返回宗门,想必也认定宗主没有生还可能了,你便早日节哀吧。不过你放心,我会向师尊提议,让你搬来我们踏云峰,今后我会替师叔照顾你的。”
才睁眼都还没醒神,灵栀就被劈头盖脸地扔了一句耳熟的念白。
她茫然地眨巴两下眼睛,对面的女子自顾自说着:“只是你也知道近日诸位峰主和太上长老们在商议继任宗主之事。我师傅小熹华师伯二百余岁,修为却与他同为出窍期,资质是一众峰主中最出众的,本来就理应继任宗主之位。但熹华大师伯毕竟序长,又是浮光师兄的师傅,长老们更加属意大师伯也合情理。”
好熟悉的几个名字。
“但若熹华师伯继任宗主,浮光师兄不得不做掌派大师兄,除了闭关还要处理无数宗务,耽误修炼不说,只怕你更难见他一面了。”
“但我师尊继任就不一样了。一来原本我们就姐妹情深,搬去天池峰更方便我照顾你,二来师尊也可以下令等浮光师兄出关就为你俩举办道侣大典,熹华师伯自然拒绝不了宗主之令。”
“只是眼下需借你星辉镯一用,我知晓岁星师叔留予你许多天才地宝,若能助师傅修为大增,继任之事把握自然更大些。”
一连串的话让灵栀脑袋嗡嗡作响,皱起的眉头几乎要将眉心那颗艳丽的朱砂痣遮掩个干净。
见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唱了半天独角戏的女子忍不住上前轻推了她一下肩膀:“师妹,我和你说话,你可有在听?”
谁料没有防备的灵栀一戳就倒,啪地一声,就从双脚站立变成了仰躺在地。
再加上耳边似哭嚎又似哨笛的不明声响、幕天席地下能将人冻僵的低温以及近在咫尺这个穿着怪异的女子都让她浑身发毛,心下升起一股挥之不去的诡异感。
此刻,灵栀躺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待适应身上控制不住的冷颤后,双眼无焦距地望向头顶幽暗的月光,自顾自地出神。
一旁黄衣女子更多的喋喋之声,完全被她无视了。
灵栀尝试坐起身,但任凭如何使力,也依旧纹丝不动地维持着这副如案板上待宰鱼肉的姿势。
意识清醒却动弹不得,看来是又梦魇了!
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她一入睡便容易做梦,不过醒来就会忘个干净,只剩疲乏。所以这次明明在小屋里如常地入睡,竟然梦到了才看完的一本虐恋修仙文中的场景,她也淡定接受了。
大概是同名同姓的缘故,这本女主从头至尾被单方面虐身虐心的小说她看得心情格外沉郁。
原文开篇便交代了女主的道尊亲爹在上古秘境中失踪,弗灵界苦寻无果,最后沉痛宣布——弗灵界失去了这个一万年来寥寥无几中仅剩的飞升希望,自此女主的境遇彻底天地颠倒。
而从前与她姐妹情深的女配顾曼吟,却在此时落井下石,打起了女主爹留给她的星辉镯的主意。谁让她如今无人庇佑,又无力自护。
与此同时,万兽宗也急需选出下一任宗主,来稳固失去渡劫期道尊之后,他们第一宗门的地位。
现在的五位峰主中,踏云峰衡阳道君与栖霞峰熹华道君是最有机会争夺宗主之位的两位,且修为都在出窍期。而继任宗主的商议已到尾声,如今便是女主的大师伯,也就是灵亓宗主的大师兄——熹华道君的支持者更多。
此时的黄衣女修,也就是原书中诱骗女主交出星辉镯的假闺蜜,真恶毒女配——顾曼吟,视线紧紧地落在灵栀的脸上,一副焦急之色:“灵栀!快起来,怎么站都站不稳?”
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女子提溜了起来,灵栀手中被塞了一个酒瓶:“可是觉得此处冷,喝壶灵酿暖暖吧。”
许是温度刺激了她的知觉,灵栀手脚的控制权也回来了。
她将这个精致的琉璃净瓶举至眼前,凝视着里面轻微晃动的酒液,半晌,将酒瓶递了回去。
“那你先喝一口呗,我可从不喝来路不明的东西。”这句话就差没把我觉得你要害我直接说出口了。
顾曼吟完美的假笑被猝不及防地划了一道,原地裂开。戏停在了杠头上,接着演也不是,翻脸也不是。
周身凄风萧森,灵栀将眼前人对号入座之后,怎么看都觉得她像是个地狱爬上来的的夜叉,随时随地准备张开血盆大口将自己吞下去。
“为何不喝?难不成这酒里果真加了些东西?”灵栀语调平平,可是听在心中有鬼之人的耳中,就如同耳边炸雷,难免心惊肉跳。
顾曼吟眼瞳急缩,手一抖,琉璃瓶便不小心掉落地上,四分五裂。
她讪笑两声,道:“师妹不要开玩笑了,这酒可是七叶朱果所酿,我统共也就十株,这下全撒了。”
“哦,这样啊。”原本面无表情的灵栀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恶趣味,“师姐刚才说要问我拿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次。”
“星辉镯.....”说回正事,顾曼吟重新打起小心,循循诱惑道:“你放心,师尊他一直将你视若亲女,若我做了掌派大师姐,往后你的日子定与从前一般无二.....”
“不给!”听不下去这番倒胃口的谎言,话都没听完,灵栀就打断了她。
顾曼吟一脸不可置信。
“你若是还没听清的话,我再说一次。别打星辉镯的主意,我不给。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先回去了。”嘴上说着走,实际灵栀也没挪动,还是站在原地。
果不其然,眼前之人不复和颜悦色,满脸的戾气生生毁了她的秀丽姿容:“灵栀!你对自己的太阴锁灵脉没有些自知之明吗?你往日被前宗主惯得骄纵,我们师兄师姐都忍了,可如今他已无法庇护你,你还如此跋扈,可是自找苦吃。”她边说,边扯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灵栀懒懒地抬眉看了她一眼,“哦!”没有灵魂地敷衍道。
见她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心中积攒已久的嫉恨顿时一气爆发了出来:“你是不是还以为自己是要风得风的小师妹?你搞清楚!如今你只不过是一个连炼精化气这一步都跨不出的凡胎凡体!星辉镯里的东西在你这样一个废灵根手里,简直糟蹋!”
灵亓给女主储物镯这件事其实鲜为人知。
要不是从前费心费力地佯装对灵栀关怀备至,让她对自己不设防,顾曼吟才有机会在灵栀那里吃到她随手拿出的高阶灵果。
还有无意间展示的那一身身防御法衣,每每都让她看得双眼通红。
可是灵栀竟然仅仅因为那些法衣不好看,就鲜少上身,平日里仍然穿着那些没有半点用的华丽绸衣。
这些东西在她手里有什么用?
简直是暴殄天物!
在绝大部分修士连一阶法器都拥有不起的时候,这个弗灵界第一人留给独女的储物镯里,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个小门派一年的修炼资源,不用想便可猜到里面有着多少令人趋之若鹜的灵植灵丹、宝石宝矿。
贪婪将顾曼吟眼中的怒火燃烧得更旺:“如今岁星道尊陨落,大师兄闭关短时间必不会出来,宗门上下无人会再护你这个废物。今日你若是把星辉镯给我,我们踏云峰还能看在同门的面上继续照顾你,否则你身怀巨宝,叫其他人知道,还能不能活到明年就未可知了。”
灵栀对此的回答便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回她。
谁信谁是傻子。
按照原书的剧情,女主喝了顾曼吟加了料的灵酿,再醒来,就会是半年后了。
届时,衡阳道君已经突破到了分神后期,俨然成了弗灵界下一位最有希望突破四阶的修士,毫无疑问地成了新任宗主。而灵栀也被顾曼吟禁锢在踏云峰长达五年,直到大师兄出关。至于用的什么理由,无人在意,还活着就行。
顾曼吟见自己软硬兼施都没用,耐性也随之告罄:“我话已说尽,今日这星辉镯你是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也不想想你区区一身没有灵力的凡骨,能否挨得住我一招?届时你伤到了哪儿,可别怪师姐不顾念同门之情了!”女声字字句句蕴含着摄人的寒冰,言语间的威胁和杀意表露无遗。
灵栀看着终于原形毕露的顾曼吟,不禁嗤笑出声。
她一想到原著中顾曼吟这人,在整本书中是如何使出千百种手段来欺辱折磨和陷害女主,便情不自禁地露出嫌恶的表情,忍不住嘲讽起来。
“第一次听见把抢劫说得和做慈善一样!”灵栀边说,边活络起了逐渐恢复知觉的四肢,伸腰踢腿转转脖子。
“不过不劳你费心,我虽然无法修炼,但是手里的宝贝能够确保我美艳动人地活到三百余岁,若是你无法碎丹成婴,只怕到时候我要到你灵前上一炷香呢。”灵栀胡言乱语一大通,心想:气死你!
顾曼吟像一只被踩住脖子的公鸡尖声大喝:“好!好!好!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现在就让你知道,凡胎俗骨如你与一个二阶修士的天壤之别。”
话音刚落,双手结印唤出了一把周身跳动着三指宽蓝色火苗的灵剑,朝灵栀门面直击而去。
“啊.....”灵栀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一圈火焰包围住了。
那团逐渐蔓延的火焰变为几条巨大的火蛇将她缠住,蛇头对上她的视线,大张着嘴仿佛在威胁她要将她燃为灰烬,让她没由来地恐惧。
就在这时,灵栀感到自己身上一阵光晕大盛,原本翠绿素衫变得流光溢彩,接着绿芒在她的背后凝成一双透明的羽翼,将灵栀半包围起来,呈现保护之势。而她整个人渐渐腾空而起,转而成了她居高临下俯视顾曼吟。
重心突然的变化,导致灵栀差点一个朝前栽倒,手脚并用地扑腾两下才稍许站稳。
虽然不能脚踏实地,让她有些心慌,可是俯视着顾曼吟难看的脸色,灵栀笑了。
这梦真刺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