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夫人靠坐在榻上,一个小丫头捧着一个白玉荷叶碗,动作轻柔又干脆的伺候她喝粥,砚秋站在旁边,拿着一个厚厚的单子,一声接着一声的念着列示在上面的珍宝。
“夫人,上面的东西,您看还需不需要变动?”砚秋小心翼翼的盯着云夫人的脸色。
自从开始给撞了大运的云弥准备嫁妆,云夫人就再也没有好脸色了。
锁在库房里的珍宝,一件又一件的出现在嫁妆单子上,云临三番四次提起,看似提醒,实则警告,让她不要丢了云家的脸。
丢脸!丢脸!
云夫人气的饭都吃不下!
这也要送,那也要送,干脆把整个云家送出去得了!
云夫人一肚子的火,却不敢朝云临发泄。憋在心里,心火燥热,大夫都叫了三四回。
“我记得……前些年有一批放在库房里的珍惜药材,因为保管不当,大半都失去了效力。当时,我说低价处理掉,家主说卖出去恐怕会影响云家的名声,干脆就丢在库房里,若是府里下人有需要,还能自用。”云夫人忽然想起这件事来,“那些东西,我记得当时让你锁在库房里,不能私自买卖,你可还记得?”
砚秋当即就明白了云夫人的意思。
“夫人放心,那些药材,外观上看去与正常药材并无二致,若是没有专业的人才辨认,绝对看不出来。”
况且,新娘子带去的嫁妆,谁又会去仔仔细细的检查呢?
云夫人露出了连日来第一个笑容,看着砚秋,吩咐道,“慕容家是修仙世家,药材对修炼也有帮助,添一些珍稀药材做云弥的嫁妆,换掉几个中看不中用的摆件。”
砚秋心领神会,立刻照做。
把那些药材添进去,嫁妆单子又长了一大截,虽然撤掉了几个叫得出名字的摆件,却显得更加贵重和实用。
“去吧,把单子送到家主那里。”云夫人长舒一口气,“看他还敢说我小家子气!”
云临接到嫁妆单子的时候,一眼就看出单子上少了好几样东西,都是他搜刮来的孤品,不论价值还是名气,拿出去都会引人注目,他本想靠着那些东西在慕容家出一点风头,没想到一个不注意,又被换掉了。
“夫人还真是识货啊!”云临讽刺道。
砚秋憨憨一笑,辩解道,“夫人说慕容家是修仙世家,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与其在这方面跟他们比,不如添一些珍稀的药材。对懂得修行的人来说,能够帮助修行的药材,比难得的孤品有用多了。”
云临想想,好像也是这个理。
再往下翻,那些添到嫁妆单子上的药材,各个都是好东西,一看就不是拿来堵他的嘴,随意应付的垃圾货。
“夫人想的比我周全!”云临最近因为嫁妆的事情,跟云夫人的关系有些僵,趁着这个机会,立刻伏小做低,“还是夫人有远见,想得出这么妥帖的办法。砚秋姑娘,你回去一定要替我谢谢她,这么些年,有她为我掌管云家内宅,才有我在外面大展宏图的机会。”
砚秋把云临的甜言蜜语带到,笼罩在云夫人头上的阴霾立刻散了,心情好了,便开始关照起云弥那边,她问道,“云弥那里怎么样?派去教导礼仪的丫环怎么说?”
砚秋老老实实说道,“青黛累的不行,直说云弥脑子笨,难教。白芷说她性子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虽然学得慢,却也学的踏实。”
云夫人冷哼一声,说道,“性子软,脑子笨,这样的人被选中做慕容家的继室,不知道能活多久呢!也就是家主,不知道内宅真正的狠辣,才会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要不要……给她安排个伶俐点的丫环?”砚秋意有所指的问道。
云夫人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在府里好好挑一挑!”
砚秋领了命令,正准备下去,云夫人又叮嘱道,“嫁妆单子既然定下了,就送去给云弥看看,先给她卖个好,以后也好用她。”
一阵风忽然从窗外吹进来,躺在榻上的云夫人被冷风一吹,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快关窗!”
几个小丫环手忙脚乱的关窗、拿毯子、捧热茶。
砚秋急切的关心道,“夫人,您没事吧?”
云夫人毫不在意的挥手让她走,“我没什么事,你先去办事吧!”
落霞院里,云弥躺在床上看书,那些话本子,她以前从未看过,这几天看下来,倒觉得十分有趣!
花枝站在她的床前,目不转睛的盯着重复行礼的四人。
青黛、白芷她们已经连续好几天,从早上练习礼仪到晚上,这其中的折磨,不是一句话能够说的清楚的。
“午饭时间到了,去准备午饭吧!”云弥放下话本子,伸了个拦腰。
在床上躺了几天,整个人都躺懒散了。
青黛、白芷四人齐齐行礼,性格温顺的像四只驯熟的猫。
等她们离开,花枝朝云弥问道,“小姐,你真的打算让她们一直这么一遍一遍的练习下去?”
“怎么了?”云弥在窗户边呼吸新鲜空气,“你觉得她们太可怜了?”
花枝摇摇头,“她们可不可怜我才不管呢!不过,还有七天就到婚期了,您真的不打算练习一下礼仪吗?如果到时候在婚礼上出了错,那该怎么办啊?”
小姐现在依靠的是想跟慕容家结亲的家主,如果在婚礼上出错,丢了云家的脸,云临想必不会给云弥好脸色看。
小姐一个人嫁进慕容家,如果没有母家的支持,以后的日子过的该有多惨啊?
花枝被叫去做事时,周围的丫环时不时就会讨论各个府里的新鲜事。没有依仗、没有母家的新嫁妇是最难熬的。
“花枝,你放心,这些礼仪我早就铭记于心了!”
她们这才几天啊!
上辈子,云弥可是练了整整半个月!
十五天的时间,宛如噩梦般的折磨!
“倒是你!”云弥对花枝叮嘱道,“让你看着她们,别只顾着看她们有没有偷懒,那些礼仪,你也要在心里记住,对你以后有好处!”
云弥嫁去慕容家,是一定要把花枝带走的。虽然慕容家也是另一个深坑,但云弥相信,已经知道故事走向的她一定能在故事的夹缝里书写自己的故事。
青黛在小厨房休息,今天轮到白芷去领饭,不用外出的她逮着机会就要休息,不停的揉着自己的手脚,边揉边抱怨道,“她不会一直这么折磨我们吧?我受不了了,我实在受不了了!”
疏影正在烧火,给云弥准备干净的洗脸水,听到青黛的抱怨,翻着白眼道,“还有力气说话就过来帮忙!”
“我就不信,你们都不累?”
“我们再累,也不想跟着她去慕容家!”水袖小声说着八卦,“你们知道,修行的人都是靠什么修行吗?”
“靠什么?”
水袖朝外面看了看,外面没人偷听,她便低声说道,“修行之人想要延长自己的生命,就必须剥夺别人的生命,所以,修行世家的府里,下人大多离奇暴毙!”
水袖说的有鼻子有眼,语气坚定不移,把青黛吓了个半死!
“我不要去慕容家!我不要去慕容家!”
白芷很快便把饭菜领回来了,几人合力把饭菜摆好,伺候云弥和花枝吃饭。她们吃完,就是白芷四人吃饭的时间。
青黛很快便把桌子清理干净,疏影给云弥上了消食的茶。
白芷突然跪了下来,说道,“云弥小姐,奴婢有事禀报!”
云弥好奇的看着她,说道,“有事就说吧!”
白芷看向四周,问道,“能否私下说话?”
云弥挥挥手,让青黛她们出去。
白芷又看向花枝。
云弥说道,“没什么是她不能听的,你如果不愿意说,那便不用说了。”
白芷立刻低头,说道,“不敢。”
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礼单,单子红边黄底,看起来很是珍贵,“这是砚秋姑娘托我给云弥小姐送过来的嫁妆单子。砚秋姑娘暗示我,让我告知您单子上的宝物多么珍贵,夫人对您多么贴心。”
终于来了!
云家给云弥挖的大坑!
“拿来我看看!”云弥示意花枝把单子接过来。
打开单子,粗略的看了一遍,虽然有些不同,但基本跟上辈子的礼单差不多,尤其是那些药材,简直是一模一样。
慕容家对云家这些商贾之家来说,难以高攀,但再厉害的世家,内部都有权利争夺和倾轧。
云弥要嫁的是慕容家的长子,慕容墨玄。虽然有长子的名头,但由于他不能修炼,身子又弱,在慕容家几乎是被边缘的人物。
不过好在当权的是他亲爹,慕容白霄,纵然不喜欢他,觉得他的存在是自己的耻辱,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日常的衣食住行并不会苛待他。
然而,慕容墨玄一死,慕容白霄就像忘了这个人似的,对他留下来的一切都不闻不问,作为继室的云弥不被放在眼里就算了,连慕容墨玄的亲生女儿都被当成透明人!
慕容白霄的无视让带着嫁妆的云弥成了一块人人都想咬一口的肥肉,几个妯娌争相找借口向云弥讨要药材。
不是这个急需,就是那个急要,云弥本就不懂拒绝,又想跟别人搞好关系,立刻让人把药材送了过去。
她以为自己送的是珍稀的药材,别人收到的却是已经失去大半效力的废品。
她们误以为这是无声的挑衅,不约而同的开始排挤云弥,誓要让这个新嫁妇认清她自己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