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霜影低头看着喻怀曜给她的剑。
那是一柄黑沉沉的，无鞘的剑。剑刃甚至映不出寒光，像是一段突兀的影子。
她将剑握在手上，冷淡抬眸，“来。”
【宿主，你会剑法？】系统都有些惊讶了。【没有任务，你做了也是没奖励的。】
小花完全不会剑法。她做做广播操，打打少年连环拳就差不多了，哪里会这种东西。
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要应战。
有人教过她的，有些事情是明知不可为却必须要为的。
“如果我赢了，”她站在宗门供外门弟子比试的训练台上，朝杨阳开口，“向我道歉。”
向原身道歉。
周围练剑的外门弟子们早就失了训练的心思，个个兴致很高地围过来，来看这场剑修之间的意气之争。
不乏有好事的人开始介绍，“男的是杨阳师兄，虽然也是外门弟子，但已经炼气大圆满了，这次的入门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那个女的就是掌门的养女，花霜影，”那人声音有些不屑，“平时从来没看她练剑，也不知道谁给她的勇气。”
自然是没时间练剑的，毕竟平时都忙着做别的弟子扔给她的活。
花霜影听着窃窃私语，眸色平静不变，扫过混在人群里的喻怀曜。
他站在一群兴奋的弟子里，乌发雪衣，沉静温和地微笑着，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她的身上。
喻怀曜大概是使了什么法术，周围弟子似乎看不见他，又莫名地给他让了一个小空间，如雪的衣角没有沾上一丝尘灰。
小花想到一个词——木秀于林。
她紧了紧手上的剑。
杨阳也听见了周围的对话，闻言更有信心了，原本被小花这么淡淡瞥了一眼，莫名有些紧张。现在想想也是，自己一个快筑基的，怎么会打不过修为荒废的花霜影。
“可以啊。”他扬声道，“你要是赢了，让我喊你爸爸也行。”
杨阳一边眯着眼睛，一边盘算着，如果一会攻击的时候，让剑风往边上偏一些...
装作失手把她的衣服挑开，一览美景也不是不可以。
花霜影生得娇俏可爱，平时对她有想法的男弟子并不少，但她作风高调骄傲，反而让人不敢下手。
现在正是一个好机会。
小花被杨阳的眼神看得一阵恶寒，她似乎明白为什么原身明知道自己不受欢迎，还要摆出这幅骄纵样子了。
“碰！”有充当裁判的弟子敲响了铜锣。
小花提了提手中的剑，仿佛在拎着一根烧火棍，动作笨拙又生疏。
人群发出“果不其然”的哄笑。
就是现在！
杨阳调动自己的灵力，手中长剑朝着小花的肩头刺去。
突然，明明是春日，却寒风乍起。
一点纯黑的影如夜色，瞬间掠到杨阳的眼前，直直朝着他的面门！
杨阳急退，仍然被那令人心悸的剑息削掉了半截眉毛。
他顺着那散发着恐怖沉郁的黑剑看去，花霜影微微皱着柳叶眉，握剑的仍然是那有些可笑的手势。
这不是她的力量，或者说，仅仅是这把剑牵引着她去做的。
原身本就不是传闻中的草包——十六岁，能挖出金丹给人的，怎么可能是草包？
尽管失去了金丹，但是身体的本能仍在，她借着这把剑，斩出了满是杀意的剑招。
但是...这杀意的来源，是哪里？
来不及想太多，黑剑剑尖兀然往上一挑，指向杨阳的喉间。
杨阳瞳孔一缩，连忙拿剑招架。
然而下一秒，小花手中黑剑刁钻朝下刺去，竟是朝着他的柔软腹部！
幸好杨阳虽然嘴上叫的凶，半步筑基还是有点本事的，往后一退险险避开。
那黑剑重重斩在擂台地面，将有自我修复阵法的瓷砖斩出一道深深的蜿蜒裂痕。
底下的人发出了惊呼。
这是何等的阵仗！
“花师妹...”人群里，之前拦着杨阳的双麻花姑娘发出了小声的尖叫，她捂住自己的嘴。
台上的少女分明还是熟悉的面孔，但是气质却格外陌生。
“我认输！”杨阳大喊道，和在台下的人不同，他直面着花霜影和她那怪异黑剑的可怖气势，心底渐渐生了退意。
可是，花霜影却充耳不闻般，那长剑挟着凛冽又阴冷的剑息朝他的颈上斩来！
杨阳透体生寒，恐惧将他的脚死死地钉在地上，他面对的仿佛不是一个拿着剑的少女，而是某种无匹又浩瀚的东西，像择人而噬的汹涌海洋，又像是无光的永夜深渊。
“铮”得一声，那冰冷的剑刃在他颈侧半寸的地方停下了，一缕沾着冷汗的发被剑息削断，打着旋儿下落。
杨阳站不稳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浑身发颤地仰头看着握剑的少女。
少女握剑的手很稳，却很用力，细白的手腕上冒着青筋，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东西。
她垂眸看他，杨阳才发现她额角也是冷汗涔涔。
断发落地，台下才后知后觉炸开了锅。
“居然是花霜影赢了！”
“她是什么修为？！这怎么可能！”
“杨阳居然...他的修为不会是吹牛的吧？”
议论声入耳，杨阳才猛然回神，劫后余生的喜悦压过了被打败的屈辱感，他怪叫一声，连剑也不要了，连滚带爬就往台下跑。
“站住。”甜美平静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颤颤巍巍回头，看见那少女正安静地看着他。
小花拎着那把奇异的黑剑，腰背挺直，“道歉，还有。”
她极快地笑了一下，莫名有点像是小孩恶作剧的淘气，“叫爸爸。”
“我...”杨阳嗓子发紧，本能地想抵赖，但是瞥见那黑剑之时，却又老实下来。
他握紧拳头，盯着底下灼热的吃瓜目光，“对不起。”
“我不该乱说话的。”
小花柔声问道，“还有呢？”
杨阳低下头，深深吸一口气。
他的自尊碎了一地。
“爸爸。”
“哎，”小花笑得灿烂。“我的好大儿。”
她没去管瘫坐着失魂落魄的杨阳，也没管台下的大声喧哗，自顾自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轻盈地小跑离开了擂台。
人群很自觉地给她让开一条路，小花无比顺利地跑回了房间。
果不其然，冷清的房间内，白衣青年正随意侧坐在椅子上，手上拈着一根宝石发钗打量着。
这是原身唯一一根首饰，及笄时掌门给的。
清透的淡蓝色宝石，打磨成弯月的模样，悬在金钗之上。
霜影，原本就是清冷的月亮的意思。
见小花跑进来，他不意外地抬头，顺手把发钗插进了小花的鬓边，“怎么跑得这么急？”
小花：...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这把剑到底是什么来头？你为什么要给我这把剑？你到底想干嘛？
她憋了一下，伸手将发钗取下来，“你怎么偷开我房间的门？”
系统：【...】
我还以为你这么硬气，要问什么呢。
喻怀曜轻轻地啊了一声，叹息一般说道，“我走的窗户。”
小花抬眼看窗，窗帘无辜地飘动着，杨阳从窗掉下去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她哽了哽，呼吸也平复下来，硬邦邦地把剑还给了喻怀曜，“还给你。”
双手还的。
即便很生气很混乱，小花还是那个有礼貌的小花。
喻怀曜似乎被这个动作逗笑了，也学她双手接过剑。
小花莫名被调侃到了，她酝酿了一下思路，“喻师兄，你给我这把剑是…？”
在台上时，花霜影就感觉到那锋利澎湃的煞气与杀意，正通过那柄剑流淌而出。
挥舞剑招时，她的心神也似乎被裹挟住了，险些沉溺在这生杀予夺的快意中。
要不是最后那一下，她的理智回笼，死死地摁住了剑。
也许杨阳就再也没有机会喊爸爸了。
想到这里，小花的手腕还隐隐作痛。
幸好原身的体质不算弱，不然多少来个腕骨骨折。
“它叫承影。”喻怀曜将剑拿在手上，漆黑的剑身与冰白的手指形成强烈的对比，“承影只斩有恶之人。”
春日的暖阳从窗户里洒进来，青年笑眼弯弯，像一只漂亮的狐狸，“所以小花不用担心。你斩的人，定然是恶人。”
...什么和什么！这是修仙版的尚方宝剑吗！
小花无力吐槽，如果她有精力，也许会和喻怀曜辩论一下，怎么评判一个人的善恶，这个标准从何而来，又能够由谁来裁定。
但是小花没有，小花平时也不爱运动和打架，今天的战斗已经消耗了小花太多的精气神。
小花只默默地将那支钗子放回了空荡荡的妆匣里，“今天谢谢你，以后不必了。”
这么恐怖的东西，还是男主拿着用吧，她恶毒女配用不着。
“但是，刚刚都是小花自己的功劳噢。”喻怀曜突然开口了，他随意撑着脸，坐姿潇洒放松，“我只是帮了一点点忙而已。”
“嗯？”小花惊讶回头。
“是啊，虽然承影很厉害。”喻怀曜说得信誓旦旦，“但是如果不是小花本身天赋好，也发挥不出承影的威力呀。”
真的吗？小花在识海里问系统。
怎么可能，刚刚简直就是承影带着小花在动，她充其量就是剑不能凭空动，得有个人形挂件。
但是系统不想打击小花的积极性，【是呀，你比你想象中厉害多了。】
“哎？真的吗？”小花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一双纤细的手，右手手腕已经出现了红痕，“刚刚真的是我，而不是承影自己...？”
“当然是小花。”喻怀曜说得很坦然，无比顺手地将小花的手拉过来，敛眸看她的手腕。
细细的，一折就断。
小花被他不似人的体温给冰了一下，下意识想抽回去，却被如玉般的指尖给握住。
肌肤相触间，渐渐染上了一点点温度。
这是小花的温度。
和冰冷的承影剑不同的温度。
“痛吗？”喻怀曜嘴角含笑，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小玉瓶，抹了点药上去。
红痕很快就消退了。
小花很新奇地看着这瓶药，修仙界的药物都这么好用的吗？
见小花感兴趣，喻怀曜轻笑着把药递给她，“拿着用吧。”
小花初来乍到，对这里的事情一无所知，自然不知道这药的价值，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谢谢你！”她感激道，觉得男主这人真大方。
系统倒是知道，但它不敢吭声。
小花打量着小药瓶，无比珍惜地把它收到了自己枕头下，做完这一切才朝着喻怀曜笑，“喻师兄，药的效果都这么好，是不是治疗法术更厉害呀？”
喻怀曜嘴角笑容不变，温声回答，“如果小花愿意学的话，肯定很厉害的。”
他不会治疗法术。
在敌人攻击前把他们都杀死，就不需要考虑什么治疗了。
他脚底的影子又骚动起来，像蛰伏的兽。
“这样啊，”小花莫名其妙有了些自信，毕竟男主是不会骗她的，那可是正直善良写在人设里的男主，“那你等着，本小姐以后来治你。”
毕竟她没有药钱给他。
喻怀曜闻言失笑，长眸弯起来，“好呀。”
“那既然如此，明天小花一定不会缺席入门试炼吧？”
“嗯！”小花正兴致高涨，用力点头，“我会努力的！”
...
等喻怀曜走后，小花换衣服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问系统，“我刚刚是不是答应去参加入门试炼了？”
而且似乎把高傲二小姐的人设忘了个精光。
系统死鱼眼，【是啊。】
【被男主哄得团团转呢，】它语气幽幽，【小花同学。】
慢着！我这就去和男主解释！小花垂死病中惊坐起，拎着裙摆就要往外走。
【小花，】系统提醒它，【你看桌上。】
小花回眸望去，只见承影正横在桌面上。
不是说剑修的老婆就是剑吗！男主怎么把老婆忘在女配这里了！小花瞳孔地震。
没等小花抄起剑冲出去，门口就传来敲门声和双麻花少女怯怯的声音，“花师妹，我是林从雪。”
1.小花：没礼貌但没完全没礼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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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