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没做错!”陈懿瞪着眼睛冲他吼,“你晚归了,我如实汇报,鬼知道你去哪里了,这也叫坑你?有本事你揍校长去,叫他把校规改了,神经病!”
盛延北横惯了,接触的人大多知道他手段,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识时务的,冷笑一声。
“你说我恃强凌弱也无所谓,你陈懿我就是看不顺眼,我兄弟也看你不顺眼,他们要打你,最好是往死里打,免得你再出来祸害人。”
旁边几个低一级的学弟发出应和。
陈懿扭头,就见着后面的混混撸起校服袖子,作势要抓他,赶紧扭头要绕开盛延北往人多的地方跑。
结果盛延北一把把他抓住。
其他人的力气都还算是不轻不重,可盛延北是天天训练的体育生,手劲极强,陈懿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强行挣扎恐怕会拉脱臼,他只能两眼一闭,抬起另一只手,尽量保护自己的头部,祈祷对方不要揍得太狠没轻没重。挨这一场揍,他也认了,本以为自己没做错,还能欣赏一番盛延北吃瘪的样子,但得罪了个心眼小的主,也属实是大意。
呼啸而来的拳风令人心惊肉跳。
陈懿咬牙,弓起背准备受着。
妈的,他今晚,一定要报警!
“住手。”
混乱的场面里掺进一道清冷冷的声音。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手里动作,看向那处。
陈懿悄悄睁开眼,看向月光下的那人。
明明是同一个人,气势却完全不一样。
段以桓拿着手电筒,冷冷地站在不远处,将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
“我是纪律部的,你们几个在干什么。”
几人知道段以桓是个硬茬,之前有人不服气挑衅纪律部威严,隔日就被校长约谈退学。段以桓人素来淡然,可是底线强硬得很,总之,在他面前是不能做太出格的事情的。
识趣的黄迪马上朝他摆手:“部长,哥几个玩玩而已,没多大事,结束了,结束了哈。”
分明差点发生一场恶劣的校园霸凌,却被这样简单一笔带过。
陈懿本来不觉得特别生气的,听他这么一讲,脑子都要被气昏了,他被其中一人拽着校服,脸上表情几度变化。
“舍长!”
段以桓没有多说,手电筒扫到陈懿白生生的脸,声音很严肃。
“陈懿,这么晚不回宿舍在这里干什么。”
盛延北的手一松,陈懿就跟泥鳅似地把自己拔出来,跑向段以桓,甚至伸出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藏身在他背后。
盛延北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两人似乎有点暧昧的氛围,半晌,又挂上个假笑。
“牛,真牛。”
他朝黄迪使了个眼色,黄迪带着人匆匆离开。
“你们真的挺恶心的哈。”他转头看着那两人,尤其是后面刚从他手中逃出来的陈懿。
段以桓挡了一下身后人,没承认也没否认,对他来说,这种莫须有的冠名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两个男人怎么可能发展成那种关系。
陈懿甚至在后面对着盛延北吐了吐舌头,配上他擦伤的颧骨,显得有些可怜可笑。
盛延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皱了皱眉,走过去。
陈懿有点惊弓之鸟的姿态,他窝在段以桓的手边,警惕地看着他的样子,都让盛延北感觉不爽。
一个废物而已,产生的情绪影响已经够了。
他同他们擦肩而过,回了宿舍楼,去申请退宿。
看不到盛延北之后,陈懿终于松了口气,他捂着自己后腰,有些狼狈地向段以桓道谢。
“谢谢你,以桓哥,还好你来了,不然我横竖得交代在这里。”
段以桓关了手电筒,放在斜挎书包里。
“以后,离他们远点。”
“我见到他们就跑。”
陈懿跟在段以桓身边,摸了摸自己颧骨,疼得嘶声抽气。
段以桓见状,领着他去了医务室。在校医那里借了棉花和药酒,让陈懿坐下。
段以桓甚至戴上了橡胶手套,默默地在棉花上沾了碘酒,弯腰给陈懿轻点伤处消毒。
“疼吗?”
陈懿看着段以桓近在咫尺的脸,他的不近人情,他的冷漠,好像都随着这个晚上的惊险经历烟消云散,一切都变成了危险过后的依赖,段以桓整个人在他心中的形象突然就变得伟岸起来。
“现在不怎么疼了......”
等到药水涂在脸上,陈懿才知道自己话说早了。
他疼出了眼泪,本就是怕疼体质,怎么可能那么能忍。
段以桓看着他眼角的泪水,一怔,下意识伸手想要帮他擦去,看到自己手上的手套,又默默收回。
改为递给他一张纸巾。
陈懿接过,弱弱说了声谢谢。
“他们还会不会找我麻烦?”
“我会警告他们。”段以桓不会安慰人,也不觉得陈懿需要安慰,他觉得最好的做法就是从根源解决问题,自己的舍友被人针对,他多少也会帮一点。
毕竟是纪律部部长。这是他给自己的理由。
为什么会在陈懿没回到宿舍的那五分钟里做出快速的判断,凭借个人经验找到经常查到有人抽烟玩手机谈恋爱的小路,然后及时制止他们的校园霸凌,带着陈懿来医务室上药。他把这一切都归结于自己的责任感。
可这自我说服,在陈懿抬头,嘴唇贴着他的耳朵,颤着声音说“还是疼”时,瞬间被击溃。
带着鼻息的温热,轻轻擦着他的耳廓,在沟壑里冲撞,低而似醉的声音,熟悉中带着点陌生,不断地敲打他的耳膜,直到里面传来回音。陈懿嘴唇细小的绒毛几乎碰到了他的皮肤,几乎不用真正触碰,段以桓下意识地就已经猛退半米,防备地看着他。
“怎么了?”陈懿偏头看着他,“不继续吗?”
陈懿看到段以桓的眼睛里,露出了同类的茫然和迟钝,便知道,段以桓和他其实,是一类人。
段以桓当然不会说自己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他罕见地感到一丝窘迫,但很快收拾起来,重新拿镊子夹起一块棉花,沾了消炎的药水,轻轻点在陈懿的颧骨上。
陈懿闭着眼睛,湿润的睫毛就像刚哭过,姣好的脸透露着懵懂。段以桓的手好像不复刚才稳妥,食指拇指压着镊子,几次差点涂抹到陈懿的太阳穴。
过了几秒钟,他彻底放下手上器具,在校医提供的盘子里,响亮的金属相接声。段以桓冷着脸,脱下手上的橡胶手套,转身在洗手池清洗镊子和盘具。
陈懿坐在床沿,晃着脚。
明明今天够倒霉的,可他还是想笑。
表面一本正经的段以桓,竟然会因为男人的近距离接触而心跳加速,甚至连棉花都拿不稳啊。
他玩味地打量段以桓的背影,心里在琢磨,和对方的关系,究竟会走向哪个方向。
收拾好所有东西,段以桓看表已经快打铃熄灯,带着陈懿从校医室快速回到宿舍。
宿舍里当然没人,刚发生了矛盾,就算盛延北脸皮再厚,也做不出和陈懿睡同一间房的举动。这反倒让陈懿松了口气。
没人当然最好。
只是今天不把事情讲清楚,就可能还会有下次,第三次,第四次,那他还要不要上学了?
晚上陈懿躺进被子里,点开社交平台,看见谢嶂又给他发消息,带着一点无奈,他点开消息框。
谢嶂说想他。
陈懿不知道,谢嶂竟然真的认真了,而且,这股认真,超乎想象的久。
一开始转学,他笃定谢嶂会把两人这层关系慢慢看淡,或者自觉没趣,不再找他。
可是从他到了新学校开始,谢嶂联系他变得越来越频繁,甚至荒谬到要求每晚打电话。
他当然拒绝了,这个学校和他以前的学校不同,管得很严,更何况身边还有个纪律部部长。
勾搭自己的朋友,是一时被荷尔蒙冲昏了头脑,觉得凭借两个人的铁兄弟关系,纾解一下**也没什么。总比和外面不三不四的人厮混要来得轻松自然得多。
第一次做的时候,他承认自己是真的爽了,看着昔日竹马脱掉上衣,忍着脸上的冲动,居高临下压着他的躯体,微咸的汗水滴在他的脸上,两个人都很痛,但是,真的很刺激。
可他,从来没想过,和自己的竹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现在后悔,会不会太晚了?如果两人还能重新变成最好的朋友,而非□□关系,谢嶂也能去找到真正适合他的对象,而不是牵挂着没有真心的自己,这样对他、对自己,都是最好的吧。
陈懿没有回复他,而是选择关掉手机,换了个姿势睡觉。
今晚的事情有些乱,他后知后觉自己被卷入了怎样的境地,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自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得罪校霸这样的人物,原以为二十一世纪不会再有这么明目张胆的霸凌,可它还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做梦一样,手脚都有点发虚。
许是听见他翻身的声音,那边床铺段以桓问他。
“很疼吗?”
“嗯?”陈懿愣。
“伤口。”
“还、还好......”
陈懿顿了一下,继续:“还能有别的办法吗?”
段以桓起床,摸黑在柜子里翻找了一下。
半晌,朝他走过来。
陈懿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影,心里有些紧张。
一张薄薄的东西被塞进手里。
他拿起来,眯着眼睛在眼前仔细辨别,发现是一块方形的创可贴。
“把伤口遮住,就没那么痛。”
陈懿乖乖照做,但他有点贴不准,所以还是交给段以桓代劳了。
这次段以桓手脚很快,贴完之后,还不忘提醒陈懿尽量要早点睡,明天早课是数学。
陈懿脸不疼,改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