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时间,敖丙越发成长为一个合格的上位者,称职的好兄长,敖光的丙儿宝贝。
但该来的,总还是要来。
太乙带着姜子牙来造访东海。
敖丙立刻套上了温润如玉的壳子,作为主人,好生接待两人,还充当介绍人,将姜子牙介绍给敖光。
几者一道用了顿午膳。
膳后,太乙单独与敖丙谈了一会儿,这才带着姜子牙离去。
敖丙问过宫人,敖光的去处之后,来到水晶宫的书房。
此时,敖光正坐在书桌后,看书。
敖丙进门前,使劲抿了抿唇,这才沉下一口气,走进书房。
来到书桌前五步,撩袍跪下,拜伏在地:“父王容禀。今西岐朝歌战火纷纷,人族百姓不堪其扰。小师叔为西岐之国相,欲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但朝歌势强,形势艰难。小师叔望丙儿能够相助。师父也如此希望。纵然人族与丙儿并无干系,但丙儿亦不愿万千黎民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父王让丙儿与摄政王们学习处理国事。丙儿不才,只学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番,丙儿是来向父王辞行,以及向父王归还紫金冠,卸任东宫。丙儿要奔赴前线,为西岐百姓推翻帝辛的暴虐无道增添一份力量。”
缓缓直起腰,伸手取下发簪,再拿下头顶的紫金冠。
一头紫发霎时如瀑泻下。
敖丙缓缓将发簪插入紫金冠上的孔洞,双手捧起,往前恭敬地一递。
敖光缓缓放下手中的书。
看着那一顶熠熠生辉的紫金冠。
再看着那一头紫发无拘无束的敖丙。
起身,绕过书桌,来到敖丙面前,拿过敖丙手中的紫金冠,回身走到书桌边,将紫金冠端端正正地放在书桌上。
敖丙察觉到手中一轻,再次拜伏在地。
敖光走到敖丙面前,弯下腰,托住人的手肘,将人拉起来。
敖丙知晓敖光病骨支离,不敢有任何反抗,顺着力道就站起身。
敖光按住敖丙的双肩,十分欣然:“丙儿,你学得很好。我们坐在这个金光璀璨的位置上,不是为了骄奢淫逸,而是为了万千黎民百姓。将他们放在心中,这才是我们要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初心。他们把你教得很好。你要去西岐,父王支持你。你无需如此紧张,也无需如此斩钉截铁。父王明白你的想法。”
转身,走到书桌边,把紫金冠拿起,走回敖丙面前:“这紫金冠是父王对你的厚望,也是龙族族人对你的认可,你对他们的责任。怎么能够说取就取?以后,可万万不许这么做了。”
牵起敖丙冰凉的小手,带着敖丙来到书椅边。
将人按在椅子上。
伸手,暂且把紫金冠放在书桌上。
以指为梳。
轻笑:“这还是父王第一次给你束发呢~等着到了你冠礼的时候,父王一定亲手给你束发戴冠。”
话是这么说,但这并不影响敖光一双巧手依然能够把敖丙的头发归束好,戴上紫金冠。
敖丙垂了垂眼,反手摸上搭在肩头的那只大手:“父王,抱歉。我...”
敖光捏了捏敖丙的肩:“父王明白。你要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父王这会儿就让人传杖。”
敖丙身子一僵,微微别过眼去:“...还是父王亲自动手吧~这件事,也只有我们知道。按国法,此时我的头都已经挂在城门外了。”
敖光轻轻吻了吻敖丙温热的耳尖:“这父王可舍不得~这么好看的一颗脑袋可不能挂在城门外,应该用水晶盒装着,再往里面灌满防腐液,端一张桌子,就放在城门口,让来来往往的人都观瞻一下丙儿宝贝的美貌~”
敖丙呼吸一滞:“父王~”
如此一声娇嗔,当真是让敖光心都酥了。
将人揽回寝宫。
温柔地将白面团子烹煮。
让红霞将整条小龙都给染色。
这晚,敖丙再一次缠上了人。
两人也都难以自持。
动静甚至大到巡夜的宫人都被吓了一个踉跄。
此番,糟糕的,敖丙受了点伤。
名正言顺的,要晚两天才能去西岐。
这两天,两人都没法跟彼此分开。
甜得要腻死人。
两天后,敖光将敖丙送至水晶宫外。
轻轻按按人的肩头:“在外面,遇到困难了,不要自己硬扛。有需要,就用海螺跟父王传信。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像父王一样,把身子搞垮了,连点解决的办法都没有,只能这么拖着。”
敖丙重重地点点头:“父王,我知道。今日我如何走的,来日我就如何归来。绝不叫父王担心。”
敖光欣慰地勾勾嘴角。
敖丙三拜,这才转身离去。
敖光负手,眼看着敖丙的身影再也看不见。
四大摄政王也来了水晶宫。
就在门口,与敖光一起看人消失。
良久,萧逸才叹道:“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敖光侧首,看向风柳:“让人小心一些,盯紧点。那帮子混账东西谁知道要搞什么幺蛾子。敖丙要再损失一次身体,魂魄怕是根本都要受不住了。”
对此,风柳却很淡然:“那要是敖丙就是封神榜上的人物,岂不是更妙?”
敖光微微眯了眯眼。
眉间一松:“若是如此,当然甚好。”
风柳微微勾唇,目光迷离。
***
没有裂空爪这等空间武器,赶路还成了个麻烦。
七日后,敖丙终于赶到西岐大帐。
见人来了,太乙十分欣喜,赶紧的,就安排接风洗尘。
敖丙确实有些疲累,但还是打起精神来跟众人推杯换盏。
宴席结束后,太乙带着敖丙来到安排好的帐篷,让人歇下。
之后,就离开了。
敖丙瞧着这个还叫做是比较好的大帐,满脑袋的问号。
直接搭在被夯过的泥地上也就算了,床就是随意砍的木头噼里啪啦地一搭,上边儿铺两层褥子就算完了?
一床被子,薄得不像样。
枕头一捏,还硬邦邦的。
一盏油灯,还有黑烟。
有两个箱子应该是用来放行李的,但上边儿的漆都给磕掉了不少。
敖丙眉毛一错,与敖光同款的嫌弃就摆在脸上。
但事已至此,只得想办法克服困难。
敖丙想了想大帐附近的情况,顿时感到头痛。
就在这时,哪吒撩了门帘进来,手上还给抱了两床被子。
敖丙一愣:“你来做什么?”
哪吒将被子放在床上,拍了拍:“来给你送东西啊~我爹是将军,待遇要更好些。我爹说,你肯定在家里是锦衣玉食的,习惯不了这边这样糟糕的条件。他那里还有两床没用过的被子,就让我给你拿来。你那灵珠冰寒之力很重,就这些标配的薄被子盖着,怕是要生病了。”
敖丙一揖:“替我谢过李大人。”
哪吒没什么设防地索性在床边坐下来:“你这些年过得怎样?师父说,你们深海不是人呆的地方,害得他都没法亲自指导你~”
敖丙环视四下,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也只有跟哪吒并排坐在床上,双手撑住身体两侧:“能够过得怎么样?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啊~每天就是吃饭睡觉上课。没别的了。”
哪吒三观剧震:“你还上课?!”
敖丙侧首,看向哪吒:“你不上课吗?我刚和你认识之前,除了练武就是练武,字都不识。这说出去都让人笑话。回去了,一边照顾父王,就一边让父王安排夫子给我上课啊~龙族的课程很多,这些年来都在学习啊~师父说,早上阳气重,我修行的是寒性的功夫,这样可以冲抵对我身体的伤害。我就早上修炼,下午上课,晚上完成夫子安排的课业啊~遇到不懂的,我就用海螺传信给师父,问师父啊~”
哪吒挠挠脸颊,有一丝紧张。
完蛋!
他现在就认识几个字。
所有重心都放在习武和打仗上了。
这...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找话题。
然而,往往只会造成更加尴尬。
哪吒吞咽数下:“那个...你父王的伤应该好了吧?”
敖丙看向远处的油灯,仿佛一瞬苍老了几百岁:“好什么好~那一年的时间,我几乎是以命换命地给他疗伤。我不想让师父知道我这么干,悄悄找了龙族的太医,把‘九转还阳丹’拿给他们研究,由他们复制出更多的‘九转还阳丹’来供应给我。那时天天都要吃‘九转还阳丹’,才有力气,才有命给父王疗伤。但灵珠的冰寒之力太过,你给的伤是好了,但这冰寒之力又伤了他的身子。这十几二十年,天天都在咳。御膳房里,随时都要给他备着止咳的膏滋。他身体太弱了,没法喝药。只能养着。受不得一点凉,一受凉就高烧不止。太医都不敢给他用药。怕万一父王薨逝,他们也要跟着被迫殉葬。”
深深叹出一口气,肩头一塌:“要不是每一天我都能看到他睁开眼睛,我真觉得我的天都要塌了~殷夫人离世,你也就痛那么一下。”
攥紧了心口的衣衫:“但我却日日看着他本该叱咤风云,意气风发,却缠绵病榻,行将就木。这样凌迟般的痛,我痛了二十余年啊~”
深深吸上一口气,再一下吐出:“哪吒,那时我们立场不同。无论你做何种选择,我都不应该怪你。当初那些事情错综复杂,自此,我们一笔勾销就是。你是你,我是我。我们只是同门。”
哪吒一下弹起身来:“你在说什么?”
敖丙偏头,看向哪吒,眼中的冷冽令人胆寒:“那我问你,你是哪吒,还是魔丸?”
哪吒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敖丙嘴角轻勾,却带着锋利的讥讽:“混元珠不过是个死物,就决定我们的关系了?魔丸也好,灵珠也罢。不过是个珠子罢了。你我却在这个世上有亲人,有家庭。你我都生活在这个俗世上,哪里来的你我纠缠千年?更何况,灵珠与魔丸只有投身到生灵的身上,由生灵来运用这一股力量,才能有所作为。但这只是用生灵的意识去操控力量,又不是力量本身去决定生灵的意识。修道这么久,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哪吒嘴唇轻抖,仿佛再也承受不住这大帐中的寒气,逃也似的跑开了。
敖丙双手握拳。
哪吒啊哪吒,要不是我真的顾念着混元珠的这么一份纠缠千年的情谊,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现在你早该被我给凌迟了!
你给我父王带去的伤痛,我本该为父王讨回来。
但你也是为了你的爹娘。
这只是我们立场不同罢了。
我也不能妄造杀孽。
你最好别再犯在我手上。
否则,要做出什么事来,我也不知道。
敖丙松开手,起身迅速把床铺整理了,赶紧歇下。
实在太累了。
好生休息一晚,敖丙也在每日清神钟应该敲响的时候,醒了过来。
倾耳细听。
大帐外边儿好像还挺热闹。
似乎是在分发早餐。
敖丙翻身起来。
正准备要喊人更衣的时候,才一下扶额。
完蛋~
忘了是孤身在外,没人服侍了。
浅浅叹上一口气,赶紧收拾收拾,出门。
循声而去,果然是在分发早餐。
快步过去。
一瞧都是些熟食。
虽然这应该算是久违了的朋友,但...
敖丙抿了抿唇,还是跟着排队,领饭吃。
远处的太乙瞧见那头特别的紫发,冲着敖丙招招手。
敖丙带着不解,走过去。
太乙揽揽敖丙的肩:“你不在这儿吃饭~这边是那些士兵吃饭的地方~走走走~师父带你去~”
就这样,敖丙被太乙领着去了另外一个大帐。
大帐里边儿可热闹了。
姜子牙,李靖都在。
太乙领着敖丙去了敖丙应该坐的位置,将人按下去,这才笑呵呵地去了他的位置,坐下吃饭。
瞧大家早就开动了,而太乙应该是专程去等他的,敖丙敛了敛眉,还是专心地用膳。
只是这口味么...
哎~
不能太挑。
囫囵吃个饱,敖丙本想从怀中拿出手巾来擦擦嘴,但一想这周围的环境,最后还是默默用了,矮几上的软布。
蹭的嘴唇生疼。
膳后,没人离去。
敖丙也只好坐着。
姜子牙坐在主位,谈论起伐纣大业。
敖丙也不是很清楚这个事情,索性也细细地听听。
逐渐地,心里也有了数。
说完伐纣大业,姜子牙就让人散了。
这还惹得敖丙一懵。
姜子牙走到敖丙面前:“敖丙,随我来。”
敖丙默默起身,跟上姜子牙的脚步。
姜子牙带着敖丙去了主帅的大帐。
大帐中,两侧放着矮几,矮几上放着各种折子。
主帅的位置位于大帐的最里侧。
也是个案牍劳形的模样。
主帅位置的左侧,有一幅很大的地图。
右侧则是人际关系图。
大帐中的人忙忙碌碌,却安静得要命。
姜子牙领着敖丙来到地图前,看着地图,问道:“你应该识字吧?”
敖丙有些发懵,但也如实回答:“识得几个。”
姜子牙捋捋胡子:“如此,你就留在这里,做我的信官吧~”
仿佛知道敖丙心中的疑问,姜子牙解释道:“不是每个人都有接受教育的机会。像李靖那样又懂用兵,又还识字的,实在少之又少,好钢需要用在刀刃上呐~”
敖丙一揖:“丞相无需对敖丙解释。丞相需要敖丙做什么,吩咐一声便是。”
姜子牙侧首,看着这个年轻人,笑道:“看起来,你父王应该将你教的很好。你竟都不问为什么。”
敖丙收了礼,淡道:“丞相自有丞相的想法。丞相统领万军,一切皆需统筹考虑,只为最终目的。作为兵,无需问过主帅为何如此,应该执行命令就是。这样,才是一个一个兵集结起来的意义。”
姜子牙对敖丙更加欣赏了些。
唤来一中年男子。
对敖丙道:“这是万辉。目前在做着信官总管,但他更加适合做粮草统筹。此番,就让他先带带你。当你学会之后,就由你就任信官总管,他去做粮草统筹。”
敖丙一揖:“是。”
又对万辉一揖:“此番,就麻烦万兄了。”
万辉摆摆手:“小兄弟这是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兄弟,不说这些哈~”
敖丙收礼,微微颔首。
而后姜子牙便离去。
万辉则带着敖丙熟悉西岐此处的信息搜集渠道,做信官的各种流程等等。
姜子牙去到一处水潭边。
此时,太乙正在此处钓鱼。
听见响动,太乙侧首,笑呵呵地道:“我这个徒儿不错吧?瞧瞧,相貌堂堂,还有礼有节~我可是给师尊收了个好徒孙哟~”
姜子牙走到太乙身边,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捋着胡子:“师兄这个徒儿确实不错。冷静理智,相貌堂堂,彬彬有礼,是个好孩子啊~只是可惜,是个妖啊~”
太乙扬扬眉:“你还这么在意此事?你总不能因为现在朝歌是妖的窝,就这样对敖丙另眼相看吧?”
姜子牙眉毛一耷拉:“我要当真如此以为,还能准备让他做信官总管?”
太乙惊道:“你竟...”
叹了口气:“也是~像他这样拿给敖光教的那么好的孩子,可是少得很~他自己也属于那种相当争气的~你看我那么多年,都没说天天给盯着,这孩子照样没有一天耽误修炼。哪里像...”
没再说下去。
姜子牙索性席地而坐:“说来,你这两个徒儿好像不太对劲啊~”
太乙无语:“你跟着师尊学韬略,是为了看相的?”
看向远处,仿佛老了一大头:“怎么能够对劲哟~哪吒脑子一热,把敖光整成重伤,我这想尽办法给人治疗。但这魔丸的火和灵珠的冰,这样两相煎熬,哪里是他承受得起的?这火尖枪的伤好是好了,但灵珠的寒气又伤了他。这么十几二十年的,都整成个老咳喘了。你说,就算敖丙再宽宏大量,能够原谅得了哪吒吗?关键还在于,那个时候,敖光以为敖丙的魂魄还在哪吒身体里,根本不还手,就怕把敖丙的魂魄给整散了。估摸着,现在这孩子是既恨哪吒,又恨自己。这估计都是一个天大的心结在他那儿。”
姜子牙怔然:“他这...李靖也没说这么被动挨打啊~他...”
太乙按按姜子牙的肩:“这是人家唯一的孩子,疼都来不及呢~”
撇撇嘴:“这哪里能够跟李靖比?李靖都三个孩子了~说个难听点的话,死一个两个的,能够有多大关系?”
姜子牙叹道:“这大概才是父母。这颗心永远都牵挂着孩子~”
太乙半垂下眼:“你准备什么时候出手?敖丙是龙,天生就会呼风唤雨。又有灵珠那摧枯拉朽的冰寒之力。”
姜子牙侧首看向太乙:“你这徒儿倒是跟我说,无论我做什么安排,他只会听命行事。你觉得...”
太乙淡道:“既然如此,试上一试,也无妨。这孩子心思缜密,善于谋定而后动。又态度坚决,当机立断。唯一能够影响到他抉择的,就是他爹了。既然敖光都放他走,那么倒也可以看看,这些年来,他到底成长得如何了。”
姜子牙捋了捋胡子:“好吧~不过,时机上还要暂且等上一等。过一段时间,会有阴云密布。如此,敖丙行事将更有便利。”
太乙微微颔首。
对姜子牙的安排并无异议。
***
李靖带兵巡逻,却在此过程中,见得哪吒竟然一个人蹲在颗树下,立刻就让人继续巡逻,他去看看哪吒。
来到哪吒身侧,李靖也蹲下来:“吒儿,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哪吒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十分苦恼:“爹,怎么办?敖丙好像很恨我。”
李靖一怔,倒也想了起来:“你师父之前也跟我说起过,敖光的伤势很严重。敖丙沉睡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一道回去的时候,敖光都被伤痛折磨瘦得脱了形,连走路都还得两个宫人给架着,要不连路都走不了了。那么疗伤的一年时间,都是卧床躺着。后面更是因为灵珠那寒凉之力整来,天天咳喘不休。敖丙数次传信给你师父,问到底该怎么办。但你师父那里,就只有用来治疗神器所伤的东西。对此,无能为力。之后,敖丙就只能让龙族的太医会诊,仔细给敖光养着。但情况一直都不太好。有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敖丙喝大了,跟你师父传信的时候,我刚好在你师父旁边。敖丙好像都是哭着说的,说该怎么办啊?父王竟然只剩了不到五千年的寿命。难道父王真要做龙族历史上唯一一个还活不过一万岁就夭折的龙吗?那个时候,好像敖丙的情绪很激动。嘟嘟囔囔又大声吼叫。通过海螺传过来,也就这一句话是清晰的。其他的全是忙音。”
按按哪吒的肩:“吒儿,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谁都没那个能力让时光倒流,那么我们尽力去弥补就是了。我相信,敖丙那么善良,只要你真心去弥补,他会感受到的。纵然一时之间他没法去接受,但时间长了,他会跟你重归于好的。”
哪吒心头真的在想,这可能吗?
李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当初,他是跟敖丙道歉,不该用酒水泼其,害人暴露身份。
敖丙淡淡一句就给他挡回来。
此番模样,一看就是那种表面温润如玉,内心却坚毅冷淡的。
一旦其如何认为,任你说破天去,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而且,也看得出,敖丙的心思很深。
不是那么一副看着清清淡淡不谙世事的模样。
要真的不谙世事,估计早该跟他打上一架了。
倒是个做官的好料子啊~
懂得隐忍,懂得谋定而后动,懂得大局为重。
哪像他家这个?
哎~
李靖再按了按哪吒的肩,归队继续巡逻。
哪吒一人继续闷着。
***
信官的工作说来也简单。
一个上午的时间,万辉也就给敖丙介绍得七七八八了。
吃过午饭,在大帐里处理事情的人也跟着换了一批。
万辉也就带着敖丙具体操作。
五天时间,敖丙就彻底上手,万辉也去管粮草了。
姜子牙十分欣然:“没想到你学得这么快~”
敖丙淡道:“不过是沾了灵珠子的便利罢了。”
姜子牙捋捋胡子:“哎~你这孩子,谦虚什么?这万辉都是我带了快一年才带出来的~你这五天时间就能上手,已经很了不起了。何必这样自苦?”
敖丙一揖:“敖丙受教。”
而后,敖丙的主要工作地点就是这主帅的大帐。
领着其他信官,整理材料,梳理缓急,标注重点。
在这个过程中,敖丙也根据信官的特点,对工作流程做了诸多改善,信官的整体工作效率也变高了很多。大家再也不用挑灯夜战,光是白天就能把事情干完。
大家都更加喜欢这个新来的总管了。
姜子牙也在这个过程中感觉到了,什么事情都好像变得顺手起来,对敖丙更加满意。
李靖心里,当然也觉得对不起敖丙。
事事都送出隐秘的关怀。
知道灵珠过于冰寒,给敖丙不仅仅送的有被子,也有厚实一些的衣衫。
清洗衣服的事情,李靖也让手下给敖丙包揽。
经常也会给敖丙悄悄送上一些新鲜的海鲜,让敖丙打打牙祭。
哪吒也跟着,知道敖丙天天都在跟那些文字打交道,眼睛肯定受不了,悄悄送上枸杞茶。
还跟着送上一些发带,好让敖丙绑起袖子。
信官天天都是跟着一堆文书打交道,长长的袖子很不方便,弄脏了,又不好洗。
李家父子这般做,不少人都在传,是不是李靖看上敖丙做他的儿婿了。
也有些哪吒的朋友,私底下问哪吒,是不是看上人家敖丙了。
哪吒对此,只是沉默不言。
敖丙的待人温和有礼,善于提携他人,本人又安静不多话,简直就是在整个西岐大帐这边博得大家的一致好评。
但敖丙依旧是那样笑得温柔得体,无功不受禄,再有什么功劳,都是大家的,他可没有。
这样谦虚,这样有礼,几乎人人都很喜欢他。
每日休了事,敖丙也会在吃了晚饭之后,到处去逛逛。
只要一旦踏进主帅大帐,就跟在打仗一样。
休了事,敖丙也想轻松轻松。
走着走着,就看到了一条白色的细长小狗。
见得毛茸茸,敖丙立刻就想起了水晶宫中的那四个小家伙儿,心头泛起一丝柔软。
忍不住地走过去,蹲下身:“我可以摸摸你吗?”
小狗抬起头,瞅瞅面前的人,没有动作。
敖丙试探性地伸手,当真摸上小狗的脑袋。
小狗细密的绒毛,摸着很舒服。
但跟他弟弟的鬃毛比起来,就还是差远了。
有这样一个毛茸茸摸着,敖丙难得绽开一抹笑。
远处,一三只眼玄色衣袍的男子信步走来:“传言温柔疏离的冷美人竟也会为了只狗儿笑开?”
敖丙收回手,站起身来,一见那三只眼,立刻收了笑,端上揖礼:“见过二郎真君。”
二郎神把玩着手中的扇子:“你刚刚那样笑多好~这么年轻,却一副老成的样子,可是白瞎了这样一张好面皮啊~”
来到敖丙身边,抱起那细长的狗儿,呼噜着狗头:“很喜欢他吗?”
敖丙收了礼,看着这细长的狗儿,微勾嘴角:“看着他,就想起弟弟了~我弟弟也曾经这样小~”
二郎神瞥了眼现在煞是温柔的敖丙,奇道:“你父王纳妾了?”
敖丙淡道:“不是。那是跟父王关系不错的叔叔家的孩子。我很喜欢他们,将他们当做弟弟对待罢了~”
二郎神将手中的哮天犬往敖丙怀里一塞:“那以后就帮我养他了哈~”
言罢,当真走了。
敖丙手忙脚乱地接下这样一个柔软的生命,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喊二郎神回来,还是该安抚一下怀中的狗儿。
但狗儿却在这时口吐芬芳:“我没你这样不负责任的主人!浑蛋!”
敖丙一惊:“你...可是二郎真君的哮天犬?”
很惊喜:“你会说话呀~”
哮天犬气哼哼的:“是!我会说话!咋啦?”
敖丙揉揉哮天犬的脑袋:“好啦~别气~二郎真君就开个玩笑的~怎么会不要你?”
哮天犬直接瘫在敖丙怀里:“他要有你一半负责任也行~”
敖丙笑眯眯地摸着哮天犬,自此接下了这个甜蜜的任务。
***
时机已到,姜子牙将众人聚集在会议大帐内。
将作战计划说出。
敖丙瞥向大帐内的地图。
此次,是他出战。
将地图暗自观察之后,敖丙又收回视线。
对此,并无什么特别的态度。
李靖也送上了一顶低调但却十分奢华的斗篷,与敖丙曾经穿的一模一样,只是是现在敖丙的身量:“此番前去,莫要暴露身份。”
此话,让敖丙的耳朵嗡鸣了一瞬。
在那三年时间里,他的衣衫都是父王亲手做的。
大概也知道他还小,总归有点少年心性,便特地做了一顶斗篷给他,让他可以穿着到海面上去透口气。
只要不暴露龙族的身份就是。
心间泛起微微的刺疼。
敖丙轻轻摩挲着斗篷上的刺绣:“李大人,有心了。”
拿起斗篷一套,冲姜子牙一拜:“丞相,敖丙定不辱命。”
言罢,转身离去。
任何一场战争,都免不了牺牲。
任何一个自西岐这边出征的将士,姬发都会带着所有人,深深鞠上一躬,为这些将士的国士无双。
敖丙才走出三步,就被哪吒拦了下来。
姬发都还来不及让人鞠躬呢。
哪吒皱紧了眉:“不能这样做!那可是十万将士!怎么可以这样做?”
偏头看向姜子牙:“丞相,上阵杀敌,哪吒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但不能如此胜之不武!此战,哪吒愿往!”
姜子牙正欲开口,敖丙却先一步冷淡地将人推开:“军令如山,岂容你如此儿戏?”
哪吒争辩:“不!你以前对活埋陈塘关百姓的犹豫呢?你以前对无量屠害生灵的憎恨呢?战争是会死人。大家各为其主,本无对错。可为了赢,做出这样下作的事,与那成天嚷着都是为了玉虚宫的鸡鸣狗盗之辈,有何差别?”
敖丙淡道:“既然你认为我鸡鸣狗盗,便是如此了。”
侧身一步,继续往前走去。
哪吒再拦:“敖丙,你清醒一点!你这是在妄造杀孽!”
敖丙停下来,浅浅呼出一口气,侧首,对李靖道:“李大人,您就是这样带兵的?不听不从军令者,理当如何?”
李靖喉间一滞,说不出一个字来。
敖丙看向哪吒,眼睛中的冷仿若昆仑积年不化的雪:“哪吒,我再说一次,休要阻我。你我只是师父的弟子,并无任何干系。不要试图说情,在我这里,只有军令。”
再不多言,一把推开人就走,绝不拖泥带水。
这样的凛然和决绝将哪吒定在原地。
众人皆为这样的壮士深深一揖。
人都是会比较的,也是会鉴别的。
当两者的反差过于大,没有谁不会倾向于好的那一方。
此番,敖丙顺利执行军令,胜者归来。
刚刚于主帐跟姜子牙汇报之后,就身子一晃,攀着姜子牙的肩,呕出一口金黄色的血来。
众人一惊。
但昏胡的敖丙却道:“丞相,抱歉,弄脏您的衣服了。”
姜子牙连忙把人搂住,却被冷得硌手:“这是小事。”
然而,人已经昏过去了,没法回应。
太乙那是一个箭步就冲上前去,立刻诊脉。
但一碰到敖丙的手,却被冷得一下缩回手来。
眉毛拧得死紧,却还是不得不去诊脉。
脸色瞬间阴郁下来:“完了~运功过度,灵珠的寒气侵蚀经脉。”
立刻从姜子牙手里接过敖丙:“子牙,后面的事情就你继续操持了,我带敖丙去师伯那里一趟。他这寒力过于强盛了。”
姜子牙连连应道:“好~你放心去就是。”
太乙不敢耽搁,立刻就带着敖丙去了八景宫。
将人放到矮榻上。
对着跟来的太上老君急道:“师伯快来帮着看看~我徒儿运功过度,寒气侵蚀经脉了!”
太上老君倒是不急:“太乙,镇定些~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你这样说来,师伯如何行事?”
跟着太上老君来的玄都**师非常具有作为助手的自觉,太上老君那里了解病情,他就先帮着敖丙脱去斗篷,又松开腰带。
先替太上老君探探脉。
但这样的冷冽着实骇人。
玄都**师刚刚才贴上敖丙的脉不多会儿,整条胳膊的经脉都给凝滞。
不得不迅速收回手来,运功化解。
太上老君听完太乙的叙述,捋了捋胡子,又看向玄都**师:“情况如何?”
玄都**师摇摇头:“如此冷冽,徒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太上老君蹲下来,暗暗运力于指,扣上敖丙的脉门。
但敖丙身上的寒力就跟有生命力一样,来者不拒。
直接顺着太上老君的手指,就跟着入侵太上老君的经脉。
太上老君也速速缩回手,搓捻着指尖。
转头对太乙道:“快去把师弟请来~灵珠之力似有失控的征兆~”
太乙现在更是不敢耽搁,立刻就走。
师徒俩站起身来。
玄都**师不解:“师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厉害?”
太上老君没好气道:“这就要去问你师叔是怎么回事了~”
捋了捋胡子:“不过,看这个情形,应当是当初在天元鼎里,敖丙的身躯并未得到三昧真火的重塑。藕粉不经过特殊的重塑,并无意义。而且,敖丙的身体还经历两次重塑。幸得最开始是龙的身体,否则这样折腾,没魂飞魄散都是个笑话。”
玄都**师眼珠子一转:“那之前太乙来问您关于祛除寒力的事...”
太上老君看向远处:“那是为了敖丙的父亲——敖光。敖光被火尖枪重伤,只能用‘碧落冰轮’疗伤。‘碧落冰轮’乃‘冰轮桂魄’经敖丙的冰寒之力淬炼。须日日涂抹伤口,还需敖丙给敖光运转八个周天每天,持续半年。之后每日午时,花费一个时辰用冰寒之力给敖光洗髓易经,持续半年。火尖枪的伤才能勉强好。这样折腾,再是百鳞之长,也经受不起这样的冰火两重天。现在就是个老咳喘,病秧子。这个事情,为师也没有办法。那混元珠毕竟是你师叔炼制的法宝,加上本身就具有很强大的力量。这...”
说话间,太乙也带着元始天尊前来。
元始天尊一看敖丙,正要抬手扣脉,这姜子牙竟然也来了。
姜子牙都来不及行礼:“师尊,封神榜上显了敖丙的名字~”
说着,把带来的封神榜递给元始天尊。
元始天尊接过,徐徐展开。
确实,敖丙的名字金光璀璨。
元始天尊渐渐收去封神榜,递给姜子牙。
蹲下去,扣住敖丙的脉门。
捋了捋胡子。
站起身来,对姜子牙道:“即刻封神。”
姜子牙手上一招,之前交给柏鉴的百灵幡就立刻飞来。
往敖丙头朝着的方向一插。
霎时间,百灵幡白光大盛。
敖丙的魂魄自那具藕粉身体中飞出,逐渐恢复成一条盘着身子的小龙。
姜子牙这边展开封神榜。
敖丙的魂魄渐渐融入封神榜中。
封神榜金光大盛。
姜子牙手执打神鞭,敕令:“敕封东海龙王太子敖丙——华盖星君!”
敖丙龙形魂魄自封神榜中飞出,渐渐落地,化为人身。
周身散发着道韵。
眉心的灵珠印记也变作了一颗八角星。
敖丙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再一看周遭师祖在,师父在,还有其他人。
再一看,矮榻上还有一个冰霜冻结的石像。
有些懵懵然。
见得此等情形,太上老君索性一抬手毁去那个石像,邀请所有人在他的道场坐下来,把事情给捋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