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大字形扑向香软的小床。盯着床架子,觉得冷清。
这方院子是明年无意中在姑姑的抽屉里发现的,此次出门她瞒了姑姑并顺走了好些东西,这院子的地契便在其中。前几日,方从牙行换了钥匙。
院子位置有些偏,在城东。两进三开的院子,院中种了棵有些年头的紫藤,当下正是花季,一团团紫色的花簇垂挂在竹编花架上,微风吹过,像风铃般摇摇晃晃。
站在院中,明年仿佛看到姑姑懒懒的靠在藤椅上打盹的样子,或是站于花丛下执笔作画的样子……
夜里她捡着路上轻松的人和事,絮絮叨叨的写了两页纸给姑姑去信。那一晚,明年睡的不是很踏实,又梦见许多小时候的事情,梦里还有那个......男孩。
第二日被告知为郡主画像之事先暂时搁置。
明年寄了信件,满城溜达。她站在元极都最大的酒楼——春风楼前。
“咕——”,明年肚子不争气的响了起来。她毅然迈入了春风楼,豪气的要了间上好的包厢。春风楼一共五层,越往上风光景致越好,小二领着明年上了第四层。第四层一共四间厢房,明年见着仍有楼梯通往第五层,有些不满的问道:“怎么不上第五层?”
小二笑的回道:“回客官,这第五层仅有一间房,当下已有客人定下了。姑娘,您看,这四层,风光也是不错的”。
说着,推开门,明年看到房内三面开窗,可远眺元极都街景,还可欣赏到临江美景。立时觉得十分满意,小二招待着点了春风楼的特色菜品便走开了去。
她走到窗边,看着江面被夕阳染红了颜色,扁舟如浮萍,随江浮沉。管弦丝竹之声绵绵入耳,女人的嗔笑声与男人的大笑声隐隐从楼上传来。此般风光景致,再有靡靡之音伴以美人起舞,好一个美妙的温柔乡。明年暗自腹诽。
待到小二布菜完毕,夜幕已经降临。明年喝着小酒,吃着小菜,三杯两酒渐渐起了醉意,只觉得屋内闷热得紧,她左手拿壶,右手拿杯,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将门打了开来。门开后,穿屋而过的晚风吹的全身舒爽,明年依着门扇缓缓坐下。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明年举起杯子,冲着空气哧哧傻笑。从前阅川叔叔总是带着她悄悄喝酒,待两人喝的酩酊大醉的时候,姑姑方才发现,事后挨骂的总不会是她。
这酒不太行,没有阅川叔叔酿的好喝。倒是分外的上头。
这时,一阵阵细细慢慢的脚步声从远到及近走来,明年坐于门口,便看见几个姑娘从门前走过,带过阵阵好闻的熏香味和悦耳的铃铃声。姑娘们目不斜视,不急不慢的径直朝前走去。
明年看着她们走到走廊的尽头,拐了弯,待得一个人影也看不着。正准备唆一口酒,看到房外地板上躺了块白色的东西。她皱了下眉头,有些疑惑,放下手中的东西,伸长了左手够着那东西。
“这是什么?”
明年拿到手中看着,是一块圆形青白色玉牌,雕成了花的形状。“这是......”她想了想,便起身朝着刚刚那群姑娘消失的地方走去,走廊里的摆灯数量并不多,显得格外昏黄静谧,正准备走入拐角。忽然光都灭了,突入其来的漆黑让明年无法适应。她伸手往前摸索,在身前三尺不到的地方,竟然摸到了什么带有温度的东西,她一哆嗦忙收回手,酒意也散了大半。
“你,你,你是谁?”她咽了咽口水,紧张的的问道。
静了一会,对面响起沉重的呼吸声,接着有什么东西重重的跌坐在地上。
“你,你说话呀,你怎么了?”明年四下挥手,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她能看见有个黑影跌坐在地上,似乎在克制着什么,呼吸十分不稳。她慢慢蹲下来,问道:“你哪里不舒服,我去喊人来”。
“啪”明年的手腕被人扣住,“不.......不用......药.......衣服”一个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明年理解了他的意思,伸手便往他衣服里摸去,她手忙脚乱的摸了半天,分不清男子衣服哪里是口袋。
“呃”一阵闷哼声,明年以为他难受的紧,手下有些慌乱,说:“马上好,马上好”。
“啪”明年的两只手都被扣住,对面的人说:“我...抓着...你....拿”。明年有些愣住,随即又小鸡啄米般点头。一只颤颤巍巍的手抓着她的手腕,朝前探去,明年感觉自己的手伸进了他的衣领中,指尖碰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拿”男子压制着说道。
闻言,明年抓住东西,是个小瓶子。她摸索着打开瓶塞,不等她伸手去喂,男子一把抓过瓶子,往嘴里倒。
过了一会,对面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
“你走吧”男子说道。
明年正要说什么,走廊另一头传来小二的声音,“这灯怎的都灭了?”接着是一盏摆灯亮了起来。明年瞧见小二拿着火折子在点灯,她朝着小二走了几步,喊道:“小二!小二!”
小二听声望了过去,见是明年,急忙走上前来,说:“姑娘?”
明年说:“这有个人”,边说边走回拐角处,却发现那人已不见踪影,只余下一旁的窗扇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
酒足饭饱的明年走在街道上,右手举起玉牌翻看了好一会,想找找有没有隐藏的字符或者图腾,可惜它看起来就像枚很名贵的玉牌,再无其他独特的特征。这可怎么办呢?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怎么寻找这枚玉牌的主人。明年只得将它揣进兜里放好。
殊不知,她这一举一动都已被人盯上,未知的危险正渐渐向她走进。
无人的街巷屋顶上。
一个人影乍然闪现,他又手捂着左胸,有些支撑不住,眼见着便要单膝跪地。此时,一团黑烟出现于他面前,另一个人影出现,及时扶住了那要跪地的人,说了句: “孤辰?”
“玄衣,带我去郊外”,说完,孤辰便昏了过去。
明年房内。
更夫打响了四更天的铜锣,因着春风楼的酒,明年睡的很沉,丝毫没有被更声惊醒。渐渐地,一阵奇异的香气在房内飘荡,由最初的若有似无到浓郁。过了不多时,两个黑影潜进......
梦里。
一白衣女子站于竹林中,背对着。明年欣喜地提着裙摆向那人奔去,待快要靠近时。阅川叔叔在白烟中出现,焦急冲她说道:“明年!”
她不解。此时,女子突然转身,是姑姑!血红色的眼眸!她冲明年邪狞一笑……
明年惊醒。
她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上,车上还有一老妇人。妇人见着她醒了,一脸刻薄地说道:“我劝你还是省省吧,这天罗地网你跑不掉的”。
明年张嘴欲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她焦急地望向老妇人。老妇人冷笑一声,“你去了就好好服侍贵人罢。”
明年大惊失色,向前抓住老妇人的衣袖,慌忙摇头。老妇人却一脸鄙夷的抽出袖子,再不作理会。
“规矩你是知道的,若是你听话,一次消息一颗药。吃满百颗,这哑药的效用便失效了”。
明年见挣扎无用,只能配合,见机行事。
老妇人见她安静下来,十分满意,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她再打量衣着,露脐上衣,套了件薄纱罩衫,曼妙的上身若隐若现。裙摆上叮叮当当串了银制配饰,手臂上戴了连串的臂钏,头发编成辫子垂于脑后。倒有几分骊国的服饰特色。
马车终于停下。
一行人从偏门进入,明年发现竟是官驿。她只见小厮在前头打着明晃晃的灯笼,偶尔有一两个人影从不远处路过。走了好一段路,便发现前面人影幢幢,待得走进,方才看清是五个着骊国服饰的仆从。
老妇人与之交谈几句后,她便被交给了几个仆从。明年顿时想到了那骊国公主,若是见到了公主,定能被认出来,或许有望脱逃。但那发冷的压迫感……
想着想着迎面走来一红衣男子,停在她们面前,凤眸星目,邪魅的捏起明年的下巴,冷笑一声:“是个美人胚子”。明年被捏的有些发疼,正欲挣脱。
下一秒,手腕被狠狠一带,她猛的跌入红衣男子的怀里,鼻子被撞的发酸。耳边听到:“告诉你们主子,这人归我了”。
只听得一仆从用蹩脚的泽国语说道:“晟昊世子,你不要太放……”话没说完,便听到倒地的声音。明年稍微侧了侧头,那人已面色铁青躺在地上。
“本世子的名讳,尔等也配叫”,贴身之人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身肃杀之气。在明年衣袖上来回擦手,万般嫌弃。
其余仆从见状都低头噤声不语。
可怜的明年就这样落入了红衣男子的魔爪中……
另一边。
孤辰听完仆从的回禀,倒没什么波澜。挥挥手,房门合上。
“鲜于国世子真是处处与骊国作对,什么都要抢,有点意思”,红衣单手倚着脑袋,侧卧在房梁上,“不过,倒是也解决了个大麻烦。这泽国皇室其心可诛啊可诛。”
“只要不挡我们的路,随他们”,孤辰拎着酒杯晃晃,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