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了，齐思涵缓缓睁开眼睛，抬手揉了揉还有些刺痛的额角，一扭头就看到了一张放大的脸。
莫邪闭着眼睛还在睡。
记忆渐渐回笼，齐思涵明白过来是她照顾了他一晚上，自己不仅抱着人家取暖，到现在一只手还抓着人家的胳膊。
齐思涵脸红了红，但又不敢动，怕把她吵醒。
他知道她自从来了北疆就一直忙的吃不好睡不好，又要打仗又要练兵，不仅要操心军中事务，还要关心百姓冷暖。
尤其是这两天更是心力交瘁。
但她还是没有任何怨言的牺牲自己睡觉时间照顾他，齐思涵说不感动那肯定是假的。
看着面前的人闭着眼睛胸膛微微起伏，齐思涵难得见她这么安静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温柔了起来。
相比以往她总是一副自带威严的模样，他更喜欢她现在的样子，索性就细细打量了起来。
他是学医的，只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代小姐的身体比例和面部结构都是极佳，又因为常年习武，她并不是瘦弱的那一挂，相反身形健美非常好看。
长长的睫毛扑在眼下，平时那双眼睛带着威严却又带着慵懒，每每笑起来的时候都明亮的很，让人不自觉的就被吸引。
齐思涵细细端详了她很久，又看到她眼下的乌青，心里隐隐泛起了几分心疼。
人人都说北疆的女元帅如何如何传奇，以前他不信，现在他只想说，她的传奇又岂是旁人三言两语能说得出来的？
太阳已经爬上了山头，莫邪悠悠转醒，旁边已经没有了齐思涵的影子。
“你醒了？”
齐思涵自门外进来，莫邪正在穿外衣。
“快来吃点东西，”他放下手里端的饭菜，“我去看了，咱们的马已经刷好了，吃完就可以出发了”
莫邪站起来，“我先洗洗，你先吃”
齐思涵点点头，“我等你回来一起”
洗漱完后，莫邪回屋坐在桌前，齐思涵把筷子递给她，“还没凉，快吃吧”
莫邪一边吃一边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难受吗？”
齐思涵摇摇头，“我都好了，你放心”
莫邪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两人吃完饭之后就收拾好东西继续踏上了路程，雨已经停了，齐思涵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后面靠着莫邪，很自觉地环着莫邪的腰，差不多也适应了她赶路的速度。
接下来几天都走得很顺利，凉州的情况比冀州要好许多，赶起路来也颇为轻松。
这天晚上，莫邪敲响了齐思涵的房门，“你自己在客栈里待会儿，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齐思涵点点头，也没多想就应下了。
莫邪走后，他走到窗边坐下，过了一会儿果然看到那一道身影走出了客栈。
齐思涵托着腮，心想这人背影也这么好看，真是绝了。
不过马上他就收了笑脸，因为他看到又一道身影跟着莫邪走了出去，他觉得很眼熟，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皱皱眉头，齐思涵仔细回想，突然，他腾地一下站起来，脸色瞬间白了，抓起包袱里的匕首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小巷里，一个黑衣男人笑的狰狞，对着前方的人影就是一刀扎了下去。
齐思涵赶到的时候正巧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全身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撕心裂肺地吼道，“书萱！”
黑衣男人被突然的吼声惊得猛一回头，就见一个人影拿着匕首摇摇晃晃地朝他冲了过来。
齐思涵双目猩红，“我杀了你！你还我的书萱！我杀了你！”
黑衣男人面带不屑，一刀劈过去，齐思涵的匕首瞬间飞出，右手直接被震麻，下一瞬对方的第二刀就到了。
那一刻他脑子里近乎是空白，旁的什么也没有了，看着那把刀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还好，还好，他到死是跟书萱一起的。
然而下一秒那把刀就蓦地停住不动了。
齐思涵瞪大了眼睛，借着昏暗的月光隐隐看清了那黑衣男人的脖颈处正渗出丝丝鲜血，脸上的表情还是方才的狰狞，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
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齐思涵扭头看去，就见他方才被震飞的那把匕首正牢牢地插在一旁的墙壁上。
刀刃泛着凛凛寒光，刀尖处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鲜血，在此刻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黑衣男人倒了下去，齐思涵终于想起来呼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抬头就见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出，笑着看向他。
瞳孔一缩，“书萱！”齐思涵顾不上形象，飞奔过去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整个人都在颤抖，“书萱！你没事，你没事书萱！”
莫邪拍拍倒霉孩子的背，“我没事，倒是你，你这么拿把刀冲过来给人家送人头啊？”
齐思涵松开她，心跳还是很快，他摇摇头，“我脑子简单，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莫邪失笑，拿起一旁的斗篷，齐思涵这才发现斗篷之下盖着的其实是一摞竹筐。
两人没管地上的尸/体，一起往回走着。
“你怎么跟过来了？”
“我在楼上看到他跟着你走了，突然想起来这人昨天晚上也跟咱们一个客栈，当时他还跟掌柜起了冲突，今天白天我也见到过他，不过没想到他是一路跟踪咱们的”
莫邪点点头，“其实他从昨天白天就盯上我们了，就是咱们去店里买衣服的时候，昨天晚上是没找到机会下手。我本来想着他今天若是放弃了就留他一命，没想到他贼心不死，我便故意引他出来解决这个麻烦”
齐思涵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莫邪打趣道，“你是个医师，我在你面前杀人，你没有什么想法？”
齐思涵冷冷道，“他都要杀我们了，我还管他死活？把他救活继续给自己找死？”
莫邪夸奖道，“还不错，不算愚昧”
齐思涵闻言笑笑，“那是自然，不然怎么跟书萱走在一起”
莫邪眉头一挑，没回话。
距离他们离开郾城已经过去了五天，两人也看到了神医谷的山头。
齐思涵从兜里拿出一个瓷瓶，倒了一颗药丸给莫邪，“书萱，神医谷中有天然的瘴气围绕，这是解药”
莫邪服了药丸之后就下马，跟齐思涵一起牵着马步行从谷口进入。
一出瘴气范围，眼前就已经有神医谷的弟子在等着了。
那弟子向着齐思涵行了一礼，“齐师兄回来了”
齐思涵点了点头，“去通知师父，思涵带了一位重要之人回谷，请求面见他老人家”
那弟子闻言悄悄打量了一番莫邪，笑嘻嘻道，“我懂我懂，齐师兄要成亲了嘛”
莫邪：“……”
齐思涵咳咳两声，不自然道，“休要胡说，快去”
那弟子一脸我懂得的表情，他走后，齐思涵没好意思看莫邪，一本正经道，“他们就喜欢胡说八道，你不用放在心上”
两人往里走着，莫邪好奇道，“神医谷的嫡传弟子成家，需要什么规矩啊？”
齐思涵心里一跳，“没有什么规矩，只要两情相悦，姑娘不是恶人，就可成家”
“对姑娘本人条件没什么要求？”
齐思涵扭头看着她，目光灼灼，“有没有要求的，左右书萱是远远超过标准的”
莫邪失笑，语气却有些疏离，“齐医师，你知道我整天打打杀杀的，还是战场比较适合我”
齐思涵内心一悸，停下了步子。
莫邪也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他。
齐思涵静静看了她许久，方才重新迈步，“没关系，你打你的仗，我喜欢我的，不冲突”
莫邪无奈道，“齐医师，我……”
“不准叫我齐医师，”齐思涵纠正道，“叫我思涵”
“……”
“齐医师，你……”
“叫我思涵”
“……”
到了神医谷内谷，一处丘陵脚下，有一男一女正在等着。
见齐思涵和莫邪过去，那两人立即行礼，“三师兄，师父吩咐我们在此等候，带您和这位姑娘过去”
齐思涵点点头，对莫邪道，“这是我四师弟和五师妹”
对面两人客气道，“姑娘好”
莫邪也微微颔首。
四人沿着小路一路往上走，齐思涵介绍道，“师父常年住在内谷深处的一间竹屋内，平时基本不会见人，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顺利”
那五弟子闻言笑了笑，“那还不是师父他老人家挂心师兄的终身大事”
“师妹不要胡闹，”四弟子严肃道，又对莫邪略一颔首，“师父说已经等候姑娘多时了”
“嗯？”莫邪有些惊讶，“赵神医知道我要来？”
四弟子笑而不语，齐思涵叹了口气，“还得是师父啊，书萱，你可知大疫之前必有预兆，师父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莫邪了然，“不愧是神医”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那处竹屋跟前，那四弟子和五弟子自觉的止步大门外，“三师兄，这位姑娘，我们就不进去了，师父就在里面”
齐思涵点点头，带着莫邪走进了小院。
竹屋门前，虽然门开着，但齐思涵还是停住脚步，朗声道，“师父，弟子齐思涵带北疆代元帅前来请见”
两秒后，屋内传来一句“进来吧”。
齐思涵就带着莫邪进了屋。
当看到那传说中的神医赵玉寿时，莫邪该说不说有些惊讶。
一是觉得这种神医类的人物年纪应该都不小了，二是他们这些弟子都叫他老人家，莫邪就理所当然觉得赵玉寿是个老翁。
然并卵，正坐在蒲团上喝茶的那位神医看上去只能算个中年人，连根白发都没有。
齐思涵率先跪下，“弟子齐思涵见过师父”
莫邪微微欠身，“代书萱见过赵神医”
赵玉寿打量了一下两人，笑着道，“都来坐吧”
齐思涵和莫邪一人一个蒲团坐在赵玉寿对面，赵玉寿亲自沏了一壶茶，倒了一杯，推到了莫邪跟前。
然后他就放下了茶壶，齐思涵很自然地拿起来给赵玉寿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莫邪端起茶杯尝了一口，眼神一亮，“这大约是我喝过最好喝的茶了”
赵玉寿但笑不语。
因为有求于人，莫邪便率先开口了，“赵神医，此次仓促拜访事出有因，若有叨扰还请神医见谅”
赵玉寿摆了摆手，“诶，哪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老夫成日就在这竹屋里喝茶弄草，你们来还能多点人气”
莫邪笑了笑，“赵神医，时间紧迫，我实在挂念北疆的将士们，实不相瞒，这次冒昧来打扰您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赵玉寿喝了口茶，“我明白，你们是为北疆地癣之事而来吧”
莫邪点头，“神医料事如神”
赵玉寿摇摇头，“地癣这种病近几年才有出现，我至今也没有研究出能根治的办法”
莫邪并没有气馁，“赵神医，书萱也略懂一些医术的皮毛，对于地癣有一些自己的看法，想跟您交流一下”
赵玉寿眉头一挑，“哦？代元帅也懂医术？”
齐思涵贱贱道，“你那是略懂皮毛？那我岂不是连学徒都算不上了？”
赵玉寿一听来了兴趣，“代元帅医术竟如此出众，难怪，难怪”
莫邪疑惑道，“难怪？”
赵玉寿笑着点头，“之前我确实预感到北方将有大疫，但前几天这种预感却突然减弱了很多，那必然是出现了极为精通医术的人暂时压住了这场大疫”
莫邪叹口气，“我只是不能让北疆的将士白白送死，他们不应该死在疫病里”
赵玉寿坐正，神色严肃下来，“代元帅不妨与我说说这次地癣的细节，还有你的见解”
莫邪正有此意，便与齐思涵一起将北疆军中出现地癣的详细情况说了一遍。
赵玉寿并没有纠结莫邪是用什么药物使病人飞快好转的，既然现在她仍旧出现在了这里，那就说明那种药也无法根治地癣。
所以目前的首要任务还是研制新的药物来达到根治的目的。
他差齐思涵拿来纸笔，“代元帅说说你的见解吧”
接下来这一趴齐思涵一句话也没插上，全程都在消化顿悟。
莫邪和赵玉寿你一言我一语，这场谈话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赵玉寿仍旧精神抖擞，“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如果你说的可行的话，再辅以黄竺，说不定会有我们想要的结果”
莫邪也是受益颇深，“赵神医看得透彻，很多地方都是我未曾想到的，我这次过来至多一月就必须赶回去，将士们的病情和北疆的形势不允许我在外过多停留”
她站起来，郑重行礼，“赵神医，书萱恳请您出手相助，定感激不尽”
赵玉寿思索两秒，长长呼出一口气，他慢慢站起来，以同辈之礼回了莫邪，“此次若能研究出根治地癣的方法，老夫也算是无憾了”
见齐思涵一脸惊恐地看着他行礼，赵玉寿冷哼一声，“你看看人家代元帅，年纪轻轻就已经值得我的同辈礼，代元帅的医术已经与老夫不相上下，实在是厉害”
齐思涵呆呆的，下意识脱口而出，“我靠，怎么可能！”
赵玉寿眉头一皱，当即就是一巴掌打过去，“谁教你口吐狂言的！”
“……！”
一不小心说顺嘴了！
齐思涵：纯情小医师，清澈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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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大齐第一反骨仔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