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邪指着那块地方,“这里,就是你们的军阵,大齐不会知道,北荒也不会知道,你们安心在这里练兵”
凌昭已经彻底明白了过来,他压抑住激动的声音,“您想要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莫邪抬眸看着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北疆铁骑,我要一支战无不胜的铁骑”
凌昭险些惊叫出声,他再三平复心情,“君伯,建立一支铁骑需要大量的装备,也需要精密的部署,我们……”
“你不必担心,”莫邪直起腰来,从怀中拿出一张牛皮纸递给凌昭,“这是北疆铁骑的建设构想,一共分为五个军阵,朱雀军为轻骑兵,配备长枪和陌刀,主攻突袭和奔袭;青龙军为弓箭兵,配备弓箭和弯刀,主攻突袭骚扰和弓箭支援;玄武军为重骑兵,每人每马配备重骑铠甲和盾牌,主攻正面迎敌和破阵;白虎军也是重骑兵,与玄武军侧重点不同,配备战车和其他装备,主攻列阵防御和逼城;最后是麒麟军,挑选军中精锐,由你亲自统领,是整个北疆铁骑的中枢和大脑,负责随军指挥和调配军阵”
凌昭看着那份建设构想,感觉浑身血液都像在沸腾,他激动地直点头,“我明白了君伯,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莫邪笑了笑,手按住地图上圈出来的那部分,认真地看着凌昭,“阿昭,我要这支北疆铁骑日后成为让人闻风丧胆的战争机器”
凌昭激动点头,莫邪继续道,“还有,这支铁骑只需要听两个人的命令”
她一字一顿道,“我,和你”
凌昭立即站定,“君伯放心!”
“铁骑所需的装备你不必担心,我来解决。朝廷只给了你一个副手的职位,这倒是给了你行动自由,恰恰便利了我们。我把地谈下来之后,过两天你先找机会带人过去,把基础设施建起来,至多再过一个月,铁骑所需的装备就会陆续运抵,一切就都交给你了”
凌昭郑重道,“凌昭定不辱使命!”
莫邪看着那张地图,视线移到金梁的位置,东方皇室,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当天下午,莫邪就乔装打扮带着凌昭直奔北荒朝都而去。
北荒与大齐不一样,他们固定的城池很少,大部分都是散布的部落。
又因为刚被大齐抢掠一通,整个北荒境内都荒荒凉凉的,守卫也很少,莫邪两人做北荒人的打扮,骑了两匹北荒的马,一路畅通无阻抵达了北荒的朝都。
说是朝都,但原本的大殿已经被莫邪带人抢掠一空,城中也少了很多人,现在临时上位的北荒王是原来北荒王的远房侄子,两人甚至都不是一个部落的。
现任北荒王年纪小,又不好战,看着原来破破烂烂的朝都就糟心,于是干脆把中枢临时搬到了东边不远处自己部落的营地。
所以当莫邪和凌昭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帐篷里的时候,现任北荒王呼延烈直接吓得跳了起来。
“来……”
“人”字还没叫出来,一把锋利的小刀就抵在了呼延烈的脖子上。
门口传来骚动,莫邪刀子往前一递,呼延烈立马道,“无妨,本王正在休息,莫要打扰”
待门口动静又消失之后,莫邪才收了小刀一屁股坐在呼延烈的椅子上自顾自地倒水。
呼延烈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这两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但直觉告诉他现在他还是老实点好,毕竟狗命重要。
直到莫邪为了喝水把帽子和围巾摘掉。
呼延烈表情一下就变了,他哆哆嗦嗦地指着莫邪,“代,代,代书萱!”
代书萱这三个字对他对现在的北荒人来说简直是噩梦般的三个字,呼延烈虽然很想现在就大声呼救把她活捉了,但他也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在代书萱面前,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
见呼延烈一动不动地站在下边,莫邪觉得好笑,这也还是个孩子呢,呼延烈虽然被拽上了这个位置,但他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十六,确实还是个孩子。
莫邪喝了口水,朝他招招手,“去把你们大长老叫来,别惊动别人”
呼延烈闻言皱皱眉,“我才是北荒王,叫大长老干什么”
莫邪好笑道,“行啊,那你跟我谈”
呼延烈看着她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叫大长老。
多索尔一进帐篷就愣了一下,不只是因为背后抵着他的那把匕首,还有座上正笑意盈盈看着他的女人。
他一瞬间脸色都变了,“代书萱!你又来干什么!”
莫邪回想着当日她带人直捣北荒朝都的那天,最后也是多索尔出面与她谈,好说歹说才给他们留了点吃的,不至于立马饿死。
当时就差点给多索尔谈出心梗,不过相比于前任北荒王,莫邪倒是更喜欢这个大长老,这老头挺有意思,心也不坏,当初极力反对前任北荒王对大齐发动战争,然后就被关了禁闭。
想着想着莫邪就笑了,多索尔没好气道,“你笑什么?叫我来干什么?”
莫邪朝两人招招手,“来,都坐,我今天来是想跟你们谈一件事情”
多索尔一听就一个头两个大,“不谈不谈,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呼延烈跟着一瞪眼,“就是!我现在就叫人把你抓了!”
莫邪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冷冷看着多索尔,“你倒是可以试试,是你的人先来把我抓了还是我先把你们杀了”
“而且,”她抬眸看着面前脸色如出一辙活像被扁了两拳的两人,忽地忍不住笑了笑,“你们都知道以我的本事既然敢来就能全身而退的吧?”
多索尔险些一个白眼翻过去,他拼命深呼吸顺着气,“行行行,你谈,你想谈什么?”
呼延烈撇了撇嘴,突然有点想哭,这可是在他北荒的大本营,但是他却一点人权都没有,太憋屈了!
莫邪抬了抬手,凌昭立即把地图丢过去,待两人展开地图之后,她抬了抬下巴不客气道,“这块地我要了”
呼延烈一下跳脚,“什么就你要了!这是我们北荒的领土,凭什么你要了!”
多索尔再次剧烈喘息,他一把把倒霉孩子摁下去,愤愤地看着莫邪,“你要这块地干什么?”
莫邪挑眉,“不干什么,我喜欢”
多索尔再次按住暴躁的倒霉孩子,深吸一口气,“是你要还是齐国要?”
此话一出,呼延烈突然安静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多索尔,再看看莫邪,怎么回事,怎么每个字他都认识,连起来他就听不懂了??
莫邪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大长老以为呢?”
多索尔沉默了,这句反问其实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也许呼延烈不懂,但他活了这么久,见了这么多事,心里清明得很。
莫邪见他不说话便继续道,“我给你们一个承诺,也是保障”
“什么承诺?”
“二十年之内,北荒只要不对中原发起战争,那你们就是安全的”
呼延烈更听不懂了,为什么她说中原,而不是大齐?
多索尔没说话,眸色深深地看着她。
莫邪看着地图,“大长老应该知道,中原和西南早晚会有一战”
多索尔依旧没说话。
“如果你们不想步西夏和南越的后尘,就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
呼延烈已经完全听不懂了,他扭头问多索尔,“什么啊,你们在说什么啊?”
多索尔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呼延烈就委屈巴巴的闭了嘴。
莫邪也不催他,过了好一会儿,多索尔才抬起头来看着她,“你说话算数?”
莫邪笑着点头,“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我答应你,”多索尔站起来,“这块地方我们给你,北荒不会过问你拿去干什么,二十年内也不会对中原发起战争,日后若有狼烟四起的那天,北荒也不会南下掺和,希望代小姐可以遵守诺言”
莫邪把地图一收,“成交,合作愉快”
多索尔脸色又臭了起来,“还有别的事?”
莫邪心情不错地挑眉,“没了”
“那快走,赶紧走,烦死了!”
回到营地之后莫邪就开始收拾东西,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叶枫晚这次既不回京,也不跟着莫邪去西南,而是硬要留在北疆。
几人拗不过她,只得嘱咐凌昭好生照料着。
莫邪走的那一日,是冀州今年的第一场雪。
她坐于马上,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唐谦和架马过去与她平齐,自身后给她披上一件大氅。
“君伯,天气冷了,加件衣裳吧”
莫邪笑笑,依言把大氅系好。
唐谦和望向她看的方向,“在看什么,这么出神”
莫邪没说话,片刻后,拢了拢衣裳,脚下一用力,骏马飞驰而去,身后的北疆越来越远,前方的道路越来越宽阔。
在看什么?
在看她的天下。
莫邪这次出发去文州带的人不多,当时她去北疆的时候带了五十府兵,在北疆磨炼了两年,跟着她摸爬滚打,已经成了她的亲卫。
去文州她就带了唐谦和、迎春和这五十亲卫,叶知秋先一步回了金梁稳住局势。
然而就在莫邪一行人行至一半的时候,朝廷的又一道圣旨砸了过来。
传旨的人走了之后,唐谦和面色阴郁,“这是让君伯去赴鸿门宴啊”
莫邪面无表情看着那道圣旨,上面命定远伯代书萱在去文州镇压匪患之前先回金梁一趟,赶赴当今太后的寿宴。
迎春脸色也不好,“这哪是赴寿宴啊,分明是要去给君伯一个下马威的”
莫邪默了几秒,“现在还不宜跟朝廷完全撕破脸,虽然我们已经与东方晟势不两立,但还有个虎视眈眈的东方释,而且老皇帝还没驾崩,太后也还有话语权,我们还是要小心行事”
唐谦和面露担忧,“但如果君伯这次进宫之后他们强行要留住你,我们就会很被动”
莫邪想了想,“这样,我们快马加鞭先回将军府准备一番,来人!”
“在,君伯!”
“你拿着我这块玉佩马上折返北疆,命凌昭即刻带人秘密赶往金梁,驻扎在城郊待命,不可打草惊蛇”
“是!”
“迎春”
“在,君伯”
“你马上安排人沿途将定远伯要进宫参加太后寿宴的消息散播出去,一定要加上寿宴过后定远伯就要立即赶赴西南文州镇压匪患,越多人知道越好”
“是!”
“尤其是在金梁范围内,我要的是只要我走到哪,百姓就跟我到哪,我要所有人都知道我代书萱进宫了”
“是!”
“其余人听令!”
“在,君伯!”
“你,你,你们两个在暗处随时跟着我,其他的人从进城的那一刻起就化整为零,散布在皇宫周围各处,如有意外,随时准备接应”
“属下听命!”
一行人立即收拾东西上路,快马加鞭地往金梁赶去。
进城之后,莫邪带着迎春往将军府的方向走,唐谦和与之道别之后就急忙赶回了唐府准备。
待莫邪二人一回到将军府,早就收到消息的连翘凌沨和王伯都已经在门口迎接了。
见到莫邪和迎春的身影,门口三人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连翘和凌沨老远就跑着迎了上去,王伯老泪纵横地站在门口等着,莫邪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台阶,“王伯!”
王伯当即就要跪下被她一把托了起来,“王伯!使不得!”
“拜见定远伯!”王伯颤抖着声音说道,莫邪于是直接跪了下去,王伯又惊又喜,连忙扶住她。
“王伯,这里没有什么定远伯,是你们的昭和回来了!”
王伯双手都在颤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连翘和迎春高兴地抱在一起,凌沨扶着王伯也是一脸激动。
“先进门,走,咱们先进去”
到了前厅,王伯一直握着莫邪的手不撒开。
“我们小姐长大了,长高了,瘦了,黑了,也结实了”
莫邪笑着回,“在北疆摸爬滚打三年,吹了三年北疆的风,昭和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将军府,思念着王伯和你们”
王伯不住点头,“咱们小姐当了三年兵马大元帅,平定了北疆,如今又封了军功伯,将军府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王伯,这是昭和应该做的”
“你吃了不少苦啊孩子!”
莫邪紧紧握着他的手,“王伯,我都知道,这几年你们在将军府也是步履维艰,难为你们了”
“这是什么话?”王伯平复下了心情,拍拍她的手,“我们这些人生是将军府的人,死是将军府的魂,只要小姐平平安安,我们也就都满足了”
“是啊小姐,”连翘开心道,“太久没见您了,连翘太想您了”
凌沨也凑过去,“小姐,阿昭在北疆还好吗?”
“他很好,你们都不用担心”
王伯叹了口气,他看着莫邪,“小姐,虽说我们这些人都很想你,但这次我们倒希望你别回金梁”
“是啊,这次朝廷让小姐回来赴寿宴实在是凶险万分,他们肯定没有什么好打算,我们怕他们会对您不利”
莫邪坐直了身子,“阿沨,我之前交代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凌沨立即道,“放心吧小姐,都办妥了”
王伯有些疑惑,“小姐指的是?”
莫邪与凌沨对视一眼,“阿沨,有些事也该让王伯知道了”
待凌沨与王伯说明太子和朝廷想要对将军府做的事之后,王伯当下既震惊又悲痛。
“王伯,在北疆这三年我已经和太子撕破了脸皮,但这其中的事情圣上是不知道的。另外掺和在这件事里的还有肃王东方释,如今将军府已经是真正身处洪流之中了”
“那小姐打算怎么做?”
莫邪坚定地看着他,“不论是东方晟还是东方释做皇帝,他们都一定不会留下将军府。所以为了将军府,为了大齐的基业,我要推翻这一切,重新建立大业”
王伯有些吃惊,“小姐您想好了吗?”
莫邪点点头,“想好了,既然旁人都要我们死,那就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不能任人宰割”
王伯缓了好一会儿,方才叹了口气,“没想到我代家几世忠贞,却换来了大齐皇室这样的对待,实属不公。那既然如此,小姐就放心去做吧,我就算拼尽了我这把老骨头也会护得将军府平安周全!”
“您放心王伯,”莫邪安抚地拍拍他的手,“相信我”
“圣旨到!”
几人正说着话,门口突然响起传令侍者的声音。
莫邪冷哼一声,“狗鼻子闻着味儿就来了”
“圣上口谕,定远伯代书萱接旨——”
莫邪面无表情地单膝跪地,“臣在”
侍者大概得了命令,只需要把话带到就行不用过多纠结其他,也就没有在意莫邪只是单膝跪地。
“朕念定远伯一路奔袭劳累,故太后寿宴特命其不着软甲与朝服,以常服入宫,钦此!”
莫邪闻言脸色晦暗不明,两秒后淡淡道,“臣领旨”
侍者大约是怕莫邪突然造反把他杀了,传完旨就脚底抹油溜了。
连翘气愤不已,“这是什么意思?不让着软甲不让着朝服,只让穿常服?”
凌沨看着侍者离开的方向,“小姐是忠武将军,却不让穿软甲,是定远伯,却不让穿朝服,只让穿一身没有任何代表意义跟那些寻常女眷没有区别的常服,这分明是侮辱!”
王伯皱着眉头,“这是朝廷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啊!”
莫邪忽地笑了,“这绝对不是圣上的口谕,我猜这多半可能是太子的意思”
“他敢假传圣旨?”
“他为什么不敢?如今圣上病重,东方晟监国,很多所谓的‘圣旨’都是从他那出去的,他自然是什么都敢”
“太子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莫邪拍拍连翘的肩膀,“王伯说得对,之前他在我们这里栽了那么多跟头,还不得不迫于朝野的压力给我加官进爵,自然是憋了一肚子气”
凌沨点点头,“所以这次宫宴他就要抓住机会好好给小姐点颜色瞧瞧”
莫邪失笑,锤了凌沨一下,“你再皮?”
凌沨笑着吃了一拳,“那小姐有什么打算?”
“你们不用担心,之前我已经都安排好了,这次一定会全身而退。至于让我着常服这一点——”
莫邪给凌沨比了个手势,后者立即会意带人出门了。
连翘不解,“他干什么去了?”
莫邪无害地笑,“干坏事去了”
当然是去把那侍者给绑了,让他没法回去回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