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玫回头，对上了其余六人或复杂或崇拜或审视的目光。
从来没有和人有过过多接触的他有些微妙的不舒服——余玫早就习惯了别人都拿他当空气，很少有如现在一样万众瞩目的时刻。
“怎么了？”他问。
我刚刚应该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吧？
余玫偷偷按了按自己的心脏位置，他们发现我是个怪物了？
余玫常常自诩为【恶魔的封印者】，与他自己相比，游戏中出现的诡异男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在余玫眼中。
唔，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余玫只觉得男人这种程度的病症可能严重到需要去看医生。
高中生有些犹豫道：“你没发现，刚刚那家伙是个怪物吗？”
他们那么害怕这个第一眼看到的男人，是因为刚才他们分明看到，男人压根不是如余玫口中所说的什么“红眼病”。
从侧面看，男人的眼球暴突，大半个眼球都在眼眶中要掉不掉，而他竟然像是感觉不到自己的异样，用垂涎的眼神死死盯着面前的女生，好像她是一块案板上的肉。
众人都被男人眼中的贪婪恶意和他即将跌落眼眶的眼珠吓得半死。只有余玫，好像什么都没看见，没事人一样去讨要男人手里的工牌。
“怪物？谁是怪物？”余玫敏|感道。
不是吧，他苦苦隐藏23年，玩了个游戏第一天就暴露了？
“那个男人，他的样子很可怕。”
哦不是说我，那没事了。
余玫头顶竖起的警报解除，无所谓道：“病人嘛，生病的样子都不会好看。我们不能因为他眼睛红了一点，眼球大了一点就歧视他啊！”
“……唉，不是……算了，你高兴就好。”
高中生感觉自己鸡同鸭讲，放弃了和余玫争论这个话题。
一旁的情侣中的女生正在抱怨她的男友，“我刚刚都快被吓死了！你怎么也不帮我？！！”
“你这不是没事吗？”男生说，“再说了，你看那家伙就不像个正常人，我上去不是在找死？”
“你……！”
女生——康铃愤怒地指着男友罗光健说不出话，罗光健不无所谓地耸肩，斜了一眼余玫。
“喏，那不是有人替你出头了。”
“……？”余玫也不知道他们小情侣的话题是怎么拐到他身上的，他去要工牌纯粹是看一个大男人和人家女孩子贴得那么近不好，说不好有职场性|骚|扰的嫌疑。
余玫敏锐地察觉到小情侣中的男生似乎不大喜欢自己。
这倒是很新鲜。余玫心想着，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被“仇视”的滋味。
其他人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很能体会到罗光健话里酸溜溜的味道。
他们将目光转向余玫。
略长的刘海挡住了一部分视线，似乎有意要将自己隐藏在黑色的发丝下。一副银边眼睛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给他增添了几分书卷气。玻璃的厚度却挡不住深邃如漆黑深紫色幻境的双眼，盯着这双眼睛时间久了，好像灵魂都会被吸引其中。
众人慌乱地移开视线，又看向争吵的男主角——情侣之中的罗光健。
模仿明星梳着韩式微分，豆豆眼给他的不小的脸着实留下了更大的余地。众人不忍地移开视线——是看一眼就觉得需要来喝一瓶洗洁精去油的程度。
康玲虽然说不上是个大美女，但是也能被称一句小家碧玉。众人扼腕叹息，美女配河童的戏码实在是屡见不鲜。
罗光健看不出其他几人眼里微妙的嫌弃，他觉得把余玫这个小白脸和自己相比还是自己吃亏了呢！
把康玲追到手一向是罗光健最为津津乐道的事。
女人嘛，随便哄哄就行。一点花言巧语就迷得她昏头转向，头脑简单。
康玲见男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皮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但是这么多人看着她也不好发火，显得她像是一个泼妇。
她深吸一口气，对余玫说：“我叫康玲，刚才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还不知道那个人要干什么。”
“没事，不客气。”保护每一个女孩子不受职场性|骚|扰是良好市民应该做的。
虽然余玫的反应略显冷淡，康玲还是鼓足勇气道：“总之真的非常感谢你！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余玫。”
穿着职业套装的女士抬起手上的腕表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十二点半，距离那个人所说的一点钟还有半个小时左右，我建议我们先来认识一下，交流彼此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不等别人回应或是反驳，她雷厉风行道：“我叫殷成兰，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总监，在出差的路上出了车祸，一睁眼睛就在这里了。”
在她之后，高中生也出声介绍自己：“我叫郑翔宇，是实验高中的一名学生。我就在放学的路上，看到天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砸下来，然后我就到这来了。”
他惊讶道：“这么说，我是被砸死了？！！”
唯一的一名老人呵斥道：“小孩子口没遮拦，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你死了还能好好站着？”
“我就是给我孙孙买菜做饭的路上，不知道怎么眼前一黑，醒过来就在这了。”老奶奶抱怨道，“哎呦我可怜的孙孙呦，我走了谁给你做饭吃呦……”
罗光健暗暗翻了个白眼，没好声道：“我是罗光健，我也不知道我咋来的。”
康玲在背后拉了拉他，“我叫康玲，是他——”她指着罗光健，“——是他的女朋友，我们是在坐飞机旅游的路上出事的，可能是飞机失事了。”
穿着一身不合身西装的上班族见他们一一介绍自己，也用半死不活的语调说：“我叫严志远，是个社畜。”
虽然他没说，但是见到他得到样子也能隐约猜到几分——八成是工作猝死。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移向余玫。
他眨眨眼，“余玫，被书砸死了。”
高中生的目光同情且震惊——他一直以为自己读过的书也算多了，可也没到直接把人砸死的程度，这位哥们得多爱看书啊？
余玫对大家的眼神视若无睹，显然众人的死法各式各样，偶尔有几个比较奇怪也不足为奇。
女总监咳了一下吸引众人注意。
“现在看起来，我们都是各种意外死亡之后才出现在这个地方。对了，你们身上也有这个名叫【无尽游戏】系统的东西吗？”
众人纷纷点头，高中生回忆道：“好像我是听见什么【欢迎进入无尽游戏】之类的话……”
“游戏？”罗光健高喊着，“那个学生，你们不是最爱玩游戏了？赶紧告诉我们怎么回家！”
高中生为难道：“……我家里人管得严，连手机都不准我带，我怎么玩游戏啊？”
罗光健啐道：“真没用！”
康玲瞪他一眼，跟其他人说：“我记得我听见系统说主线任务是【生存七天】。”
女总监陷入沉思。【生存七天】透露出两个消息，第一个是：他们可能会遇到危险。只有遇到危险才谈得上【生存】。就是不知道这种危险指的是来自其他人还是物资之类的缺乏。
第二个消息是，他们最起码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待上整整七天。
女总监把她的想法跟众人一说，罗光健立刻抱怨道：
“什么？还要在这个破地方待七天？！！我不干，谁爱待谁待，老子不奉陪了！”
他四下寻摸，这里只是一间普通的茶水间，只有一条通向漆黑走廊的路。
他想摔门离开，却碍于那种渗入骨髓的恐惧不敢轻举妄动。罗光健低声咒骂，“TMD什么鬼地方！”
显然罗光健只是嘴上说说，他根本没有勇气迈出离开茶水间的脚步。
其他人也不想踏进那片诡异的黑暗，于是各自找了个地方静静等着下午一点的到来。
当秒针走到一点的位置，走廊里的灯“轰”得一下全部亮起，驱散了这片黑暗也将众人之前心头的恐惧一同驱散。
“谁先走？”
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想踏出第一步。
余玫见他们磨磨唧唧，你推我我推你，就是半天不见有人伸脚出门，于是从他们中间挤过去。
“让让。”
其余六人给余玫让出一条道，看着他安稳无事地走进走廊。
众人悬着的心放下来，像是玩【老鹰捉小鸡】跟在鸡妈妈身后的一连串小鸡崽，亦步亦趋跟着余玫出了茶水间的门。
【鸡妈妈】余玫：……
他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观察起整个走廊的构造。
和一般的写字楼差不多，走廊的两边都有办公室，没有窗户。惨白的白炽灯是唯一的光源，将人的脸照得晦暗不明。
两侧的办公室门口上都挂有铭牌，上面书写着房间的用途和负责人的名字。他们刚刚离开的那间门口就挂着金属的牌子，刻有三个字【茶水间】。
余玫想要往走廊前面的办公室走一走，他们见到的男人叫他们下午一点去办公室找他，余玫还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间办公室。
他刚动动脚准备迈出步子，就不得不后退三步。
——身后的【小鸡崽】们硬生生把他拉回来了。
余玫转头看看自己被康玲捏得发皱的衬衫下摆，无语地对上了康玲慌张的视线。
“……你干嘛？”
“对不起！对不起……身后有人拉我，我以为……”康玲局促地解释着，余玫刚想要往前走，身后的人察觉到就连连后退，连康玲自己也下意识地把余玫拽回来。
【鸡妈妈】拧着眉不满地看着身后的【小鸡崽们】，最终却也没有制止康玲拉着他衬衫的举动。
康玲小心翼翼捏着他衬衫的一角，蹑手蹑脚尽力跟上余玫的步子。
碍于他的【小鸡崽】，余玫不得不放慢脚步，他们半天才挪动到第一个办公室门前。
“……”
眯着眼睛看了门牌半天余玫都没有出声，身后的【小鸡崽们】蠢蠢欲动，于是纷纷探出小脑袋。
“泰、山、飞、毛、腿？”
众人摸不着头脑，这是公司的什么部门？
众人将希望寄托在女总监身上，毕竟她是这里接触公司最深的人。
总监摇摇头，她们公司的办公室铭牌都是很正常的，什么【总经理室】、【总监室】、【财务室】……
【泰山飞毛腿】是个什么部门啊？！！
“什么部门？”“不知道啊！”
人群中上班族半死不活的社畜声音悠悠传来：“这是物流部……”
面对众人震惊的眼神，上班族冷笑一声：“老子上一个傻|逼公司就给办公室起的这种名字！”
“【天地情缘】？”“外贸部。”
“【迎客居】？”“会客室。”
“【慢性自杀处】？”“吸烟区。”
“……”
余玫带着他的小鸡崽站在了金碧辉煌的一扇大门前，上面闪烁的金光几乎要穿透他的眼镜亮瞎他的眼睛。
“【金銮殿】……？”
余玫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给办公区起这种名字？
“……董事长办公室。”社畜开始为自己在取这种不靠谱名字的公司工作感到羞耻了。该死，怎么会有老板管自己的办公室叫【金銮殿】？！！那董事长的办公椅岂不是【龙椅】，董事长秘书不就是【大太监】？
余玫站在【金銮殿】的门前沉吟片刻，突然伸手用力一推，金光闪闪的大门应声而开。
“别——！！”
众人急忙阻止，却没有余玫的动作快。他们呆滞地看着【金銮殿】的大门在他们面前徐徐打开。
在门打开的一瞬间，众人的视线包括余玫都被站在房间正中间的男人牢牢吸引。
他全身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覆盖，修长有力的长腿包裹在深色的西装裤之下，完美的身形仿佛是上帝最钟爱的造物。他微微侧身，露出线条锋利的下颌以及突出的喉结的一点弧度。
被余玫开门的动静惊扰，男人从背对他们缓缓转过身。
他的面容一点一点清晰，背过去的头发露出他宽而饱满的额头，往下是俊眉修目，以及高挺的鼻梁。看清余玫的第一眼，男人瞳孔不自觉放大，激动、狂喜从他的眼底波澜中掀起又被主人强行压下。
他完全和余玫面对面站着，整个人完美得不像是人间的造物，只能是神明的作品。
有星星点点的红色花瓣飘然而下，浓重的玫瑰香气扑面而来。余玫疑惑抬头，他才发现，这间【金銮殿】头顶上居然是一个拱形天窗，圣洁的阳光从天窗倾泻而下，刚好照在男人身上，将他所在的一小片区域照亮。
玫瑰的花瓣从天窗之外看不见的地方一捧一捧地洒落，飘散在碎金的阳光中镀上了一层洒金的薄纱。
在金色的玫瑰花雨下，穿着白衬衫的余玫和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隔着耀眼的红色和弥漫的馥郁香气遥遥对视。
男人局促地整理了一下酒红色的领带，从胸|前的口袋中抽出一支鲜艳欲滴的玫瑰。
平心而论，那是余玫这辈子见过，最美丽的玫瑰。
它娇艳、芬芳，有着浓绿近似于黑色的枝条。不像花店售卖的玫瑰总是把玫瑰枝条上的尖刺打掉，男人胸|前的玫瑰还保留着完整的花刺。
——它的花朵鲜红得仿佛沾满了浓稠的鲜血，聚集了这个世界最妖艳的颜色。但它的花刺是那么锋利，看上一眼都会割伤人的眼睛。
男人携着最红极妖艳的一朵玫瑰款款而来，在漫天玫瑰花雨中谨慎开口，媲美手中玫瑰花瓣的唇微微开阖，念诵最古老深情的告白：
“你要记得，你是开在我心上的玫瑰。”
“……”
“？”
“哈？？？”
余玫：见鬼，你们这到底是个什么不正经游戏！！！（举报按钮按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玫瑰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