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清淮还是第一次见吃这么多的人。
一顿简单的早餐,萨依从小口尝试到后面差点连锅端,主打的就是一个循序渐进。
三袋面,姚清淮自己满打满算也就吃了半袋,只喝了不少汤,三个鸡蛋也只吃了一个。剩下的连汤带面带蛋全被萨依清空了。
直到收好碗筷、擦净桌面,姚清淮抬手在脸上搓了一把,走到沙发旁拿起前一天晚上换下去的睡衣,旁若无人地换上,接着又转身进了卫生间。
萨依全程坐在餐桌上看着他行动,还在他换睡衣时目不转睛地盯了好一会儿。
等简单洗漱完毕,姚清淮从卫生间钻出来,抬手揉揉眼睛对萨依安顿道:“你还有什么要求吗?没事的话我就去睡觉了,实在太困了。”
萨依上下打量一番刚从小房间走出来的人,思考几秒问:“你家里有如厕的地方吗?”
“如厕啊。”姚清淮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萨依的意思,将他带进卫生间里指着马桶说:“就是这个。”
他知道萨依一定不会用马桶,还示范着教了一遍怎么冲水,并拿着一旁架子上的厕纸解释道:“你要是上大号,就用这个擦屁股,这样打开,从里面抽一张,擦干净之后丢到垃圾桶里。”
萨依则在看到马桶中的水被抽走后,震惊开口道:“它刚才是把里面的水吃掉了?”
“嗯?”姚清淮听到“吃”这个词时惊愕了一下,“吃?不是吃,是冲下去了。”
萨依转头看向姚清淮。
“反正你只要知道是冲下去的就行,不是吃下去。”姚清淮实在懒得详细解释,绕过萨依从卫生间走出去,拎着茶几上的水壶到厨房接了些水,重新回来安顿道:“水也接好了,应该也没什么别的需要的了,实在有急事的话,你到时候再叫我吧。”
萨依现在的状态和前一天晚上完全不一样,全程像一只好奇小猫,东看看,西望望,不管姚清淮在做什么都要看着他操作,就算不在身边也是远远观望,遇到什么不理解的神奇东西后也会学着姚清淮的动作去重复几遍试图理解。
这就是姚清淮躺进卧室后还能依稀听到几声马桶抽水的原因。
等他从睡梦中醒来,最先映入眼帘的并非是窗外较为刺眼的日光,而是一堵高墙。
几乎遮挡住全部日光的高墙。
萨依不知什么时候背对着他,躺在他身边。
姚清淮这才第一次正视这家伙的体型,毕竟那么宽厚的后背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肩宽至少要比他大了一倍。
真的很像一堵墙。
忽然,萨依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但脸依旧朝向窗口。
他的皮肤很白,日光照在上面会反射出金色暖光将其包裹,甚至还有淡淡的香气向外扩散;他身上不仅头发是金色,就连眉毛和睫毛也都是金色,被阳光照射时甚至有些透明,密而长的睫毛帘幕般覆在眼下,像是时刻等待揭开一场盛大演出。
但睫毛下的确有一场‘盛大演出’,因为他的那双金色眸子十分明艳又勾人,像是一块经过细致打磨后精心保管的珍稀金饰,仔细看去还会发现中央不同于普通人的竖缝红色瞳孔,被那双瞳孔紧紧盯住时,就像被顶尖捕食者锁定的猎物一般,无路可逃。
目前也确实无路可逃了,毕竟这房子就这么大,卧室就这么小。
姚清淮看得有些入神,倒不是觉得萨依很好看,而是这家伙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金发,所以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他的金毛上,并没在他醒来后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直到与那双竖瞳对视,他才从心底冒出一句:完了。
“为什么盯着我?”萨依的嗓音因为刚睡醒显得有些慵懒,只听语气并不感觉强势,但他眸中的瞳孔缓缓扩开,从竖缝变为椭圆。
瞳孔中的一抹红色瞬间击碎姚清淮最后一丝直视他的勇气,吓得他将视线移开。
“对不起。”姚清淮主动开口道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但是先道歉肯定没问题,毕竟真诚才是必杀技,“我只是看得入神了。”他解释道。
“看入神了?”萨依挑眉反问,“看哪里入神了?”
“当然是……脸,”一句谎言要用无数谎言去填补,照现在的形式来讲,不填肯定是不行,所以他思索片刻,直截了当地开口:“毕竟你长得很帅,昨天也没敢仔细看,所以就想着趁你睡着了,偷看一会儿。”
这句话说完,他自己都有些违心到想翻白眼,只感觉是把自己说成了一个偷看别人的痴汉。
“哦。”萨依绕有兴趣地点点头,似乎是接受了姚清淮这一解释,接着他又问:“那你觉得,除了脸之外,我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值得你看入神的地方?”
“……”这句死亡问句直接给姚清淮问得哽住,脑内一阵头脑风暴,眼睛在萨依身上飞速扫了几眼,像是刻意去完成一个被布置下来的只能接受不能拒绝,而且全程不能犯一点错误的任务一样,开口回答:“你身材也很好,无论是手臂还是小腹,光是看着就很有力量感。”
“是吗?”萨依听着回答,撑起身向后靠在床头,某种的瞳孔重新变为竖缝,金色堪堪将中央的赤红掩盖住,让他的眼神失去了那种会令姚清淮恐惧的压迫感。
但萨依忽然伸手扯住姚清淮的手腕,拽着他在床上滑了小半米,随后微微转身抬起腿,用膝盖顶向他腰侧,将他从床上掀了下去。
姚清淮翻身落地,手臂甚至来不及向后伸来保护身体,后背又一次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本就是刚醒来不久的身体,全身肌肉还没完全回归日常状态,这么一摔,愣是缓了好久才从地上爬起来。
“你觉得我看不出来你在说谎吗?”萨依看他在地上有所动作,开口道:“你要不要看看自己说谎时的表情到底有多僵硬,像是我逼着你撒谎一样。”
难道不算你逼着的吗?姚清淮想着,刚准备双手撑着身体从地上站起来,却不想萨依忽然起身将手伸向他的头,拽着头发将他往自己身前拽了过去。
姚清淮此时只能抬手茫然寻找周围的着力点以便用作支撑,来此来减少头顶的疼痛,却不想两只手在慌乱中刚好搭在萨依左右两条腿上。
他此时的这一姿势实在有些羞辱——上半身卡在萨依两腿之间,还被扯着头发,被迫仰头与头顶的那张脸对视。
但将姚清淮扯过来后,萨依也并未开口,只是低头看着他。
二人就这样用这一姿势互瞪了近半分钟,没有一个人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最后还是萨依先松了手移了视线,起身走到客厅里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姚清淮则在原地一手搭在床上,另一手揉着后腰。
“真是个神经病。”他撑着床边,揉着被摔疼的后腰小声吐槽了一句,说完后,怕被萨依听见,还歪头瞥了眼对方所在的方向,确认他没什么反应后才又小声继续骂道:“能让这样的人当上皇帝的国家,迟早得亡。”
但没想到客厅里忽然传出玻璃爆裂的声音。
萨依其实将姚清淮小声说出的那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的那句“神经病”,他权当自己大人不计小人过给无视了,却没想到后面居然还会再冒出来这么一句。
这句话可堪比火上浇油、雪上加霜、抱薪救火、扬汤止沸了。
任何一个君主都不愿听到类似于自己统治管理下的国家会灭亡这种话。
所以等姚清淮听到声音惊恐转头时,萨依已经走到他脸上,俯身伸手精准捏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看来我还是对你太好了,让你有胆量说出这种话。”萨依的瞳孔此时完全扩散开,金黄色几乎被赤红逼退,“看来我真的要教教你到底该怎么当一个听话的奴仆了。”
姚清淮被提着脖子,无论怎么挣扎都没办法从萨依手中挣脱,耳中又传来这么一句话,吓得他想要开口求饶,可完全发不出声音。
就在他以为自己这次真的要死时,萨依却在轻声念了几句完全听不懂的话后,松开了掐着他脖子的手。
双脚率先落地替他分担了一部分力,身体因为重心不稳向后倒去,双脚便顺势向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撞到衣柜上,他才慢慢滑坐了下去,坐在地上不停喘着粗气。
“这次也是十二个时辰。”萨依开口说道:“你可要祈求自己能抗住,别这么简单就死了。”
姚清淮并未听懂萨依话里的意思,刚缓过神抬头看向对方,嘴里便传来灼烧的痛感,从舌尖开始一直向内延伸,顺着喉咙一直向下蔓延到胃,再从胃四散传出,灼烧着五脏六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这时才终于明白萨依口中的话,但却为时已晚。
这股痛感使得他连开口求饶都十分困难,只能从喉咙中挤出简单的音节以向外界发泄痛苦,再在绝望之时拼尽全力与之抵抗,却对此无能为力,只能在极度痛苦中默默承受自己将被隐形的火焰燃烧殆尽时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