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舒赶到时,整座城都烧焦了。
“这味道!”土里擭了肉泥浇上麻油,一场大火,固城成了黑炭。
就什么都没了。固城已经变成一大块黑炭。
“主帅。”一旁的副将不忍。
“找活的。”
玄甲军踏着焦骨进城,有生之年谁也不曾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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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肃你做了什么!”一记重拳下去,跪着的那人满嘴血沫子,趴在地上起不来。
“大帅,我奉命行事,做不做都是死!”地上的人是金城卫参事、北境世家裴家这一代的独子,裴肃。
魏舒接过黄诏,若非仔细看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是假的。”
“你说什么是假的?!”裴肃夺过黄诏,若是假诏书性质就大大不同,金城卫屠城十六座,杀了三万人,竟然因为一张废纸!“哈哈哈!哈哈哈——我裴家被戕害至此!被戕害至此啊——”
“都出去吧。”魏舒觉得此事另有隐情,只觉得脑仁疼,他在南疆接到参商传信北境有变,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归来的斥候报告,十六城无一幸免,如此大规模屠城到底是谁在背后搅弄风云?
“舒儿!”一老者风尘仆仆走进帐内,是魏舒幼时的老师,当今宰相祝翁耜。
“祝老,学生来晚了,十六城,三万人,就这么没了。”见了祝翁耜魏舒终是忍不住,七尺男儿眼里有泪。
残阳如火,边塞十六城的火燃尽了三百年来整个北方的积淀,天际一层灰色的暮霭,数万人的性命付之一炬。
魏舒从接过玄甲军虎符起,就明白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但兴亡百姓苦,这些人也是爹娘的儿女。两年前,魏舒带领玄甲、金甲军三战三降沙匪,打通东西南北的沟通要道。眼看大厦将起,眼看大厦倾倒。只是没想到,最后一切是如此惨烈,边塞已经是连绵的焦土。魏舒叹了口气,后背的刀伤已有些溃烂,刻骨钻心地疼。
“舒儿,北境太平二十载,五年前你打通商路,动了不该动的东西。”祝翁耜打断魏舒想说的话,“你要说的我知道,此事尘埃落定,不必担心。”摆了摆手,登车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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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玄甲军内灯火通明,所有人在等待一人下最后的决心。
“将士们,五年风霜苦旅,你们都想老婆孩子了,今夜后,玄甲军解散,都回家吧。”下面一阵骚动,魏舒摆摆手让众人安静,“没人找李岳领一两金,家里有老母、稚子的多领十吊钱。”
“大帅!我们跟着您征战不是为了回家务农的!”“是啊!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反了他司马氏,杀回京师为北境的百姓报仇!”“杀回京师报仇!”“报仇!”
魏舒默然看着众人,“这一两金只今天有,以后就没有魏帅了,谁反,谁死。”有也不会的进了营帐。
李岳是魏舒亲卫,跟着魏舒十多年了,看着昔日战友以后路人不识,心里不是滋味,“来来来把钱分了,分了”汉子们眼眶湿润,“好好分了——”
“陟彼岵兮,瞻望父兮。
予子行役,夙夜无已。
上慎旃哉,犹来无止!
陟彼屺兮,瞻望母兮。
予季行役,夙夜无寐。
上慎旃哉,犹来无弃!
陟彼冈兮,瞻望兄兮。
予弟行役,夙夜必偕。
上慎旃哉,犹来无死!”
军中久不唱战歌,呜咽的曲调在戈壁回荡,将士与年少成神、屡战不败的少年将军作最后的告别。
“大帅,”李岳进来,“都安置好了。”
“你也走吧。”魏舒手指摩挲着被一剑斩碎的玄甲军印。
“你知道我怎么也不会走的!哎呀魏舒,我走了你自己一人面对么?”李岳急了会直呼魏舒名字,“你若赶我走,我就打晕你带走。”
魏舒无语地看着他,“那你不可留在这里,去南边等我。”
“得嘞!”李岳知道魏舒这么说,就还有求生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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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魏舒在营外等圣京来使。
昨夜不备,裴肃竟然自缢死了,今早发现时黄诏也不翼而飞,使裴肃的死也疑点重重。
京城使没等到,马车上下来一个小黄门,
““魏帅,中常侍大人让我将此信交给你。大人说您看了这信会明白的。”
魏舒看那信,字迹再熟悉不过,
“固守山河志未休,城头夜雨洗吴钩。小楼独饮听风啸,畜甲藏锋待寇仇。大漠霜天烽火近,过江铁骑踏寒流。”
“是祝老亲笔,一封明志信!不对!这是首藏头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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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营内火光四起,连远在黑水县的人都能看到西北方又燃起了滔天的火光。无人注意到夜色下一人一马出了关,向固城奔袭去。
黑水县府衙内,丝竹传来靡靡之音。一只玉手懒散地摆弄着一柄象牙扇子,一个小黄门神色匆匆附耳轻语:“魏帅往固城去了。”
执扇人毫不在意,幽幽说到:
“从此没有少年将军,只有乱臣贼子。”
改了楔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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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