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刀对峙了片刻，除了漫天的烟尘，此间再没有运动着的东西。
周栩碰了碰林北生的肩膀。
“怎么？”他双手持枪，正对寒刃。
周栩看清他枪身上的铭文，乃是攻克厉鬼最高级的符篆。
一般灵使想要用鬼仙辰砂勾绘，尚且要先掂量一下自己的灵力几何，他却在此时催动真气注入，符文霎时亮起，闪烁着金色光芒。
“可能……”周栩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的喉咙有瞬间哽咽。
不待林北生反应，周栩已经越过他，对那斩鬼刀伸出了手。
刀柄入手，紫光檀微微耀着头顶星光。它甚至还有一点温热，仿若残存的体温，它的主人大概刚刚离开，只是她将它暂时遗忘，没有来得及取回。
有风自身后吹来，周栩发丝拂过，便断在那几近笔直的刃上。
其上有暗香。
是岁月打磨的味道。
刀身上细密幽暗的花纹一闪而过，就如时光笔墨，记录它的前世今生。
一柄绝美的唐横刀。
一把流落千年的斩鬼刀。
周栩的，刀。
原来命运早已经安排好了我们的相遇。
从前的一切艰难险阻，不过是为相见所谱的序章。
……
“……恭喜。”
林北生淡声说了一句。
周栩笑得很开心，眼光在刀身上根本抽不出空来看他。
“谢谢谢谢，”她连声说，“多亏林老板你这个宝地唔，风水好啊风水很好啊……”
林北生失笑。
斩鬼刀一旦认主，他人再用蛮力争抢反而有遭到斩鬼刀反噬的风险，一般斩鬼师尚且不敢轻易动他人的刀，更别提那个蜘蛛妖精。
除了要想想办法把这个不大不小的洞给补上，林氏终于不用再赔银子了。林北生出了不大不小的一口气。
这个小姑娘……虽然能力不行，但是识时务，运气也不错，勉强是个还可以的小姑娘吧。
林北生心里已经给周栩盖章。
“送你一把刀鞘，”他道。
周栩抬头，“啊？”
他眼神落在周栩的刀上，“它自己抛弃了原来那个华丽的刀鞘。”
周栩稍微回忆了一下自己在资料中看到的照片，确实比现在奢华贵重了几……千万倍。
“林氏给你配上好了，”他说。
“其实倒也……”周栩有点不好意思，这刚刚来，也没帮上人家什么忙，怎么就能收人家东西呢？
“就这样吧，”林北生打了个响指。
“可以准备离开了，老板，”楚秘说，“博物馆的管理已经在来的路上，一会儿消防和警察也会到。”
林北生微颔首，示意他先去安排。
他刚想要叫还沉浸在喜悦中的周栩，头顶突然传来了……拍手的声音。
“因缘际会，妙不可言，”蜘蛛人扒在富丽堂皇的棚顶上，空出两只人形手掌煞有介事地鼓掌。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周栩横刀在前，林北生枪已上膛。
“这把刀我可是很喜欢呢，一看就能卖上个好价钱，”蜘蛛人盯着周栩手中的刀，露出猥琐又油腻的笑容。
周栩内心：呕——
“卖？”林北生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头颅，“有人跟你交易斩鬼刀？”
“林少主有兴趣？”蜘蛛人竟然把手伸进牛仔裤的后兜，掏出了烟和打火机，旁若无人地点燃了香烟，“不如咱们合作吧，反正你们林家人不是也不用斩鬼刀吗？”
他扬起下巴在林北生的枪口方向上点了点。
周栩彻底惊了。
林氏这些年在海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事啊？这的妖怪见到斩鬼师都、都都都这么嚣张的吗？放眼国内——灵使在妖精界还是普遍很有威慑力的好吗？
“束手就擒，把你抢走的刀都还回来，交代清楚你背后的买家，”林北生说，“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活命？”蜘蛛人笑了，“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审判我？”
周栩实在没憋住，偏头低声对林北生吐槽道，“你们在妖魔鬼怪的眼里就这么没地位吗？”
林北生果然没有搭理她。
蜘蛛人看周栩的眼光愈发阴寒，“只是可惜了这个碍事的小姑娘，啧，长得还挺嫩的。”
他说着举起一个附肢指向周栩。
离得太远，周栩看不清这妖精究竟是个什么诡异的构造，只惊讶于他附肢上“握”刀做准备的架势倒是有模有样。
“正常的妖精根本承受不住斩鬼刀烙印扶符文的侵蚀，”周栩低声道，“他用了‘禁术’。”
蜘蛛人一定没参悟过“反派死于话多”的真理，狠话放出去半晌竟然还在凹造型。
就在所有人的眼光集中在蜘蛛人身上的时候，周栩已经默唱了一句咒法，灵力游走至双腿经脉，霎时腾空而上。
刀刃切割空气的速度太快，清冷而干脆的声响撞击在每个人的鼓膜上。
上一秒还指着她的刀尖，此刻已经和周栩手中的斩鬼刀相碰出刺眼的花火。
蜘蛛人动得极快，他在棚顶上游走若飞，那里是他的地盘。
“林北生！”周栩没回头喊了一句。
他的枪声已经响起。
与此同时，周栩用力挥刀劈向他另一侧附肢。一刀一弹，蜘蛛人避无可避，只得放弃屋顶，向下坠去。
林北生的枪声不断，封锁他向上逃窜的可能，蜘蛛人动出残影，在光可照人的大理石瓷砖上来回移动。
“老板，”楚秘的声音自林北生耳麦中传来，“要速战速决，警察马上就要进来了。”
周栩诵念明目诀同时松手，从天花板上的固定点上急速坠落。
足尖触及坚硬之物，紧接着是惨叫。
金属相撞之声震耳欲聋。
有炫目火星四射，扑面有法阵寂灭的光火瞬间闪耀，方才地裂的烟尘全都被激起，霎时朦胧了眼前。
轻轻一声，却清晰异常，波动的灵力四散开来——那是斩鬼刀折断的声音。
“周栩？”
眼前视线太模糊，林北生心中一紧，却不敢轻易开枪，待到前方没了动静，他快步上前。
烟尘四散时，林北生终于看清了此间景象。
周栩横刀架在蜘蛛人的脖子上，被挟持的人怒目圆睁，满脸不忿。
从交手第一招到她此刻制服这个庞然大物，不到三分钟。
蜘蛛人手中掐的烟到此刻才掉在地上。
“我有咽炎，”周栩刀刃向前进了两分，“最恨你这种污染空气的人。”
终于忍不住，周栩别过头咳了两声。
这又是灰尘又是烟的，要不是她刚才屏息凝神，现在可能早被呛得在地上打滚了。
林北生脚步顿了半秒，电光火石地想到自己口袋里的……香烟。
“你怎么样？”他走上前，枪口抵到蜘蛛人的太阳穴上。
周栩摆摆手，伸手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黄表纸来，精准地贴在蜘蛛人的脑门上。她从蜘蛛人的身上跳下来，长刀绕他脖颈一周，蜘蛛人被吓冷汗直流。
“我不太了解你这边的流程，”周栩转头问林北生，“他这个个头太不好绑了，能麻醉吗？”
国内早已经制定了一套专业的流程，捕获灵物应该如何制服、送往何处、何时审判……只是在这异国他乡，本地的斩鬼事业又不太发达的样子……周栩有些犯愁。
“麻醉剂在缘尘那，”林北生皱眉，“他刚去接洽警方了。”
“那倒是小事，”周栩暗暗叹了口气，把他定住容易，就是可惜我的血了……
周栩一咬牙，手指向斩鬼刀摸去。
可……竟然没划破？
林北生看到了，也是一惊。
看来这柄刀和周栩牵绊颇深，甚至到了能护主的境地。
周栩不免分神想了一下，或许应该找时间回中心，拿春秋镜看一眼前世，也许这刀和前世的自己之间有些缘分。
“说吧，是不是跟你交易的那个人，给你提供了把你变成这人不人妖不妖模样的方法？”周栩狠心咬破了手指头，黄纸上的血迹和灵力同时到位，蜘蛛人的表情霎时变得狰狞。
“你这么厉害，自己去找啊？”蜘蛛人向上翻着眼睛看周栩，他笑得咬牙切齿，配合上因为符篆起效而逐渐出现的身体颤抖，暴露满腔恨意。
“知道我厉害？还不老实交代？”周栩加快了速度。
“一般的妖接触不到能使用斩鬼刀的符篆，你这些有违伦常的术法都是从哪学的？”林北生抵着他的力道大了几分，蜘蛛人头一偏，撞在周栩的刀刃上，鲜血瞬间涌出。
“或者说，”林北生皱眉，“你跟什么地方的灵使有了勾结？”
周栩看了林北生一眼。
没错，只能是灵使。
不论是暂时驱使斩鬼刀的方法，还是能叫妖精的原身和人形共存的法术，都是灵使文献记载中的禁术。
倒不因为有多难以施展，只是因为此类术法有损阳寿，一般灵使不会使用。
“还有，你的情报从哪里来，是谁、比林家人还了解斩鬼刀的藏身之处？”林北生继续问。
“呵，”他终于张嘴，“是个……你这样的人。”
他说着眼神向上，死死盯住周栩。
“什么？”
“我说……”他笑起来，“和你一样的，中国人——”
“嘭——”
就在周栩眼前，咫尺之间。
血肉横飞，满目鲜红。
蜘蛛人：我免费啦！
感谢，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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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