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伦理、道德，都是累赘」
看见桌上的文件夹，林漫歌瞬间浑身冰凉。
奚铉带着不明的笑意看着她，保姆阿姨站在一旁，一直不敢与她目光对视，林漫歌脑子一片混乱，这情景是在向她说，保姆阿姨告发了她偷文件夹的事情？
她将手攥成拳头，承认道：“我确实拿过这个文件夹，想找你以前的心理诊断报告，但是没找到，没有其他的用意。”
奚铉踱步到他的办公桌前坐下：“我该相信你说的吗？”
林漫歌抬起头：“随你便。”
她已经豁出去了，奚铉信又怎样？不信又怎样？
奚铉看着她，笑意更浓了：“你永远都能给我意想不到的答案。”
“别紧张，我先要给你讲一个有趣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在有钱人家做保姆的女人。”
“她的孩子生了重病，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所以她到了鹿海市出价最高的一户那应聘保姆，平时兢兢业业的工作，从不请假，也不多问主人的生活与爱好。”
“然而，她的孩子病情加重了，必须马上手术，而那笔费用，她赞了很久也才凑够三分之一。”
“眼看着孩子就要撑不下去了，她想到了她工作别墅的主人，他有很多很多钱，但又不会轻易借给她，怎么办呢？于是她又想到了，主人前一阵送给他的百灵鸟很多值钱的东西，她可以偷出来拿去卖，凑够她孩子的手术费绰绰有余。”
“但是偷了百灵鸟的东西，总会被人发现，于是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挑弄主人与百灵鸟之间的关系，这样即使东西丢了，主人也会觉得是百灵鸟拿走的，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于是她在一个深夜找到了主人，向他告发百灵鸟偷走他文件夹的事情，她说，百灵鸟这么做，是因为她的猫去世了，她想在文件夹里寻找主人公司的机密文件报复他。”
奚铉一口气说到这里，终于停顿了一下，笑着看向林漫歌：“可是保姆并不知道，主人此时心里想的是，连警察都发现不了的东西，如果被百灵鸟找到了，那他会心甘情愿地接受她的报复。”
林漫歌被他看的心里发毛，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她就是想看个面诊报告而已，怎么现在这么复杂！
保姆阿姨听完后忙给奚铉和林漫歌都鞠了个躬：“对不起，奚先生，林小姐！我真的是一时急昏了头，走投无路才做出这样的事，我向你们道歉！”
她局促不安地在身前捏着自己的手指：“我……我会从这里辞职的。”
“辞职干什么？你不是很需要钱吗？”奚铉淡淡地开口，“别人家可给不了我这个价钱。”
“难道你还想去别人家故技重施？”
保姆阿姨的眼神迟疑了。
孩子的手术费对于她来说确实是一个天文数字，但是留在这里，她还有什么脸面对林漫歌？
奚铉的话锋一转：“我可以允许你继续在我这里干，不过，你得经过她的同意。”
他起身把林漫歌扶到他的办公桌前坐下，拍着她的肩膀：“你要原谅她吗？原谅这个为了一己私欲，偷你的东西，出卖你，还用你刚死去的猫来消费你的女人？”
保姆阿姨就差没给林漫歌跪下了，她用既害怕又不甘的眼神看了林漫歌几眼，最后还是把头低下了：“林小姐，我……”
奚铉打断她的话，在林漫歌耳边继续道：“虽然这个女人很可怜，但是换个角度想想，你可怜了她，谁来可怜你呢？”
“如果不是我足够的了解你，我的小百灵鸟，现在你可能已经被我的律师带走接受调查了呢。”
奚铉的声音在书房里听的清清楚楚，保姆阿姨腿一软，跪在了办公桌前，她用颤抖的手去摸着桌子边缘，仿佛林漫歌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林小姐，真的很对不起！我这张嘴很该死！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求你一定要原谅我，好不好？”
“我的孩子……还在重症监护室里等我！”
奚铉发出一连串笑声：“她还在用道德和亲情来绑架你呢，希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反正她的话又没对你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你不体谅她的孩子，就是你的错！”
“如此一来，你还要坚持原谅她吗？”
“你还要浪费你的怜悯，在一个背刺过你的人身上吗？”
奚铉就像一个魔鬼，一直在林漫歌耳边循循善诱，将人心中黑暗的一面挖出来摆在她面前，教唆她迈向更阴暗的地方。
她转头看向一脸看好戏表情的奚铉：“你听说过电车难题吗？”
“一条铁轨上是世界顶尖的科学家，另一条铁轨上是五个无辜的孩子，你会怎么选择？”
奚铉真的思考了一阵：“我选科学家。”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孩子。”他笑的十分灿烂，“就是这么简单。”
“情感，道德，伦理，都不是我考虑的因素，因为它们只会让我的选择变得困难，而有些时候，现实不允许你做出困难的选择。”奚铉说的头头是道。
“所以眼前这个问题也可以变得很简单：你还想不想继续在别墅看见她？你只需要回答想，还是不想。”
保姆阿姨向她投来苛渴求的眼神。
奚铉一定希望她回答不想。
那她偏要反着来。
“想。”
她从办公桌后绕过去，将保姆阿姨扶了起来，保姆阿姨对她千恩万谢，拉着她的手不放。
奚铉走过来强行将林漫歌的手拉出来，意味深长道：“先别急着高兴，我刚才忘记说了，如果你的回答是想，我就偏不让你看见她。”
林漫歌的脸僵住了：“什么意思？”
保姆阿姨也愣住了。
“意思是，她该走了。”奚铉示意晁桑，带着保姆阿姨去收拾她的东西，结算完工钱即刻离开。
林漫歌彻底呆住了，原来什么电车难题，什么伦理道德，对奚铉来说都是放.屁，他再一次让她见识到了，什么叫在他的世界里他可以随心所欲。
“你这是欺骗！”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奚铉心情很不错：“小百灵鸟，我骗了你什么呢？”
林漫歌不可置信地看着奚铉，她怎么能和无耻到这种程度的人同在一个屋檐下？
“她走，我也会跟着走的！”
她撂下狠话，就要回房间里收拾东西。
奚铉在她身后用愉悦的口气喊道：“家养的鸟还想飞，痴心妄想。”
*
林漫歌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她花两天时间摸清了别墅里所有的摄像头和报警器，发现厨房后面的储物室是唯一的一个监控死角，而这里有一扇常年半开着的窗户，平时储物室的门钥匙都在保姆阿姨的手里，现在她走了，钥匙被留在了保姆室。
林漫歌花了一点心思将钥匙偷了出来，她的计划是先通过储藏室的窗户离开别墅来到花园，再想办法从花园逃出去。
但是如何翻过四米高的花园围墙是个难题。
她仔细观察过围墙，铁质的栏杆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她尝试过找一个高一点的花盆踮脚，但高度还远远不够。
并且奚铉还在围墙的角落上装了摄像头，她不能停留太长的时间，怕被别人引起怀疑。
好在现在手机在她手里，她把自己的难题发在了网上：“如何翻过四米高的围墙？”
网友的回答七嘴八舌：
有让她买把梯子的；
有让她拿水泥在墙上砌几个落脚点的；
还有让她踩在车顶上跳过去的；
……
反正就是没有一个适用于她且靠谱的。
这一难题困扰了她太久，眼看着被迫和奚铉一起出国的日子就要到了。
奚铉嘴上说的是出长差，处理公司的公事业务，但看他忙不迭收拾东西，还要带上晁桑和卢棹一起去的样子，林漫歌忍不住抓到机会一顿揶揄：“你该不是因为上次面诊心理医生被警察盯上，想要逃跑吧！”
奚铉不紧不慢：“带上他们是为了你的安全。”
“我在这待着最安全。”
“是吗？”奚铉冷不丁抬起头，“我怕你自己在家玩疯了摔断腿。”
林漫歌心脏漏跳了一拍。
奚铉朝她笑笑，继续收拾他的东西。
他到底知不知道她要跑？这话听着总像是意有所指。
可是再不跑，她就没机会了。
她咬着牙也得这么做！
临行的前一晚，林漫歌将手机，护照，以及一些重要的小玩意放进随身小包，用偷来的钥匙消无声息地打开了储藏室的门。
里面黑魆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有些老化的折叠扇叶在黑暗中发出刺耳的吱呀吱呀声。
林漫歌忙把门扶住，闪身进入储藏室。
窗户边上堆了很多纸箱和杂物，她慢慢摸索到了小太阳的猫爬架和它没吃完的猫粮罐头，林漫歌不舍地看了一眼，开始越过重重障碍向窗口迈进。
终于她能碰到窗户的把手了。
身后传来“啪”的一声响，储藏室里灯光大亮。
晁桑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三两步朝她走过来走过来，林漫歌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完了，奚铉真的在和她玩欲擒故纵。
别墅一楼的灯全都亮了，晁桑带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奚铉只穿了一件单衣，打着哈欠从楼梯上走下来：“我很好奇，你想如何从四米高的围墙上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