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的命都在我手里。」
黑发男人听见奚铉的话后当即变了脸色,他比阿里斯特理智一些,只是攥紧了拳头,并没有发作,他挤到奚铉和阿里斯特中间,把两人分开。
“好了,我替他道歉,我们不应该多嘴,对不起。”
奚铉像毒蛇一样紧紧盯着阿里斯特好一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弗拉德,我接受你的道歉。”
被叫做弗拉德的黑发男人松了一口气,转身给了阿里斯特胸口一拳:“管好你的嘴!”
阿里斯特吃痛捂了一下胸口,眼神依旧落在林漫歌身上,他开始故意放慢速度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只要有危险就默不作声地提醒林漫歌。
一路磕磕绊绊终于爬上了山顶,见到久违的阳光,林漫歌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找了块石头坐下来开始休息喝水。
奚铉站到背阴坡的一块石头边上,背朝阳光眺望着远处的景色,山顶的风不小,林漫歌远远地看见奚铉站在那摇摇欲坠,一个可怕的想法悄悄滋生在她心里。
把奚铉从那块石头上面推下去,会怎么样?
他脚下是陡峭的背坡,纵使有树木阻拦,摔下去也是必死无疑的。
林漫歌站起来,捏着水瓶悄悄走近,弗拉德和阿里斯特都在另一头寻找最佳的跳伞点,谁也不会注意到她的。
在这荒郊野岭,没有摄像头的法外之地,只要她一口咬定奚铉是失足跌落,即使怀疑是她也找不到证据。
她无声地走到奚铉的身后,呼啸的风声掩盖了她的脚步声,奚铉仍然毫无察觉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两人距离已经很近了,林漫歌只要伸出手推一下,她的噩梦就能结束了。
她看了一眼石头下面,坡度非常陡,深处是黑魆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站在这个地方看去她都有些害怕,奚铉怎么敢站在那么边上的?
她心脏跳的厉害,奚铉值不值她赌上后半生这么做?她始终没法从混乱的思绪中抽出一根来思考这个问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直到奚铉回头,看见她并不意外。
奚铉是故意站在那的,以自身为诱饵,他要看林漫歌会不会趁他没有防备的时候把他推下去。
他没想过林漫歌如果真的把他推下去会怎么样,他在拿自己的命来做一场豪赌,赌林漫歌不敢杀他。
“不敢吗?”他朝林漫歌招手,“轻轻一推就可以了。”
林漫歌摇头后退,奚铉既然敢握住她的手用刀尖对准他自己,就一定敢握着她的手把他自己从这里推下去。
他的疯已经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理解,可能在他眼里,生命也只是一场游戏而已,怎么结束必须由他自己来选择。
奚铉面朝林漫歌一步步走过来:“来吧,放下你那无可救药的善良,正是它让你落在我手里,不是吗?”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怜悯,我要慢慢消磨掉你所有的感情和意志,看你慢慢变得冷酷无情,最后变成你最不想成为的样子。”
“像我这样。”
他抓住林漫歌的肩膀,用下巴轻轻摩擦着她头顶的头发:“到那时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奚铉的话让林漫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缩着脖子躲开奚铉的调戏,故意说道:“我只是你的玩具而已,我应该记住我的身份,不要僭越。”
奚铉笑了笑:“你知道你和其他玩具的不同点是什么吗?”
“你的每个回答都出乎我的意料。”
“我喜欢。”
弗拉德和阿里斯特找到合适的起伞点,奚铉和林漫歌在他们的帮助下上了一把伞,林漫歌在前,奚铉在后。
弗拉德提示奚铉在哪里打开降落伞,奚铉忽然说了一句:“你说我们就这样下去不开伞怎么样?”
弗拉德还是能听得懂几句中文的,他以为奚铉这话是对他说的一句玩笑:“你们会死,毫无疑问。”
“听见了吗,小百灵鸟?”
林漫歌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别人可以把奚铉的话当作玩笑,但她知道,奚铉疯批的脑子是真的干得出来这事的!
“从这个高度下去,我们会一起摔成一摊烂泥吧,谁也分不清是谁。”
“等人来安葬我们的时候,也会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样的死法多么的浪漫。”
“我会让人在我的尸体上种上玫瑰,等它开出鲜艳的花,就送一束给郭子钎。”
“你真是疯了!”林漫歌不知道她还能评价什么,这样的浪漫,根本不是一个脑子正常的人能想出来的玩意。
一阵狂风把她的声音吹出去老远,尾音被风撕碎,就像她现在支离破碎的理智一样。
“死人不会说话,你没法叫人在你的尸体上种玫瑰。”她迎着风大声说道,“而且你死了,你的公司,你的一切,就都是你不待见的弟弟的了!”
残余的理智在最后一刻还是起了作用,林漫歌险些将奚桓确诊表演型人格障碍的事情脱口而出。
刚才的叫喊耗尽她所有的氧气,她剧烈地喘着气,听见奚铉在她身后笑道:“不过是钱而已,我不在乎。”
“钱有多容易毁掉一个人,我比你清楚得多。我倒是乐意看奚桓就此堕落,我在下面会很开心的。”
风停了,奚铉伸手按住林漫歌的头,猝不及防地带她从山顶跳了下去。
一跃而下的感觉很糟糕,瞬时强烈的失重感像是反复经历九死一生,剧烈的气流吹的林漫歌睁不开眼睛,叫声也被堵在喉咙,逼迫她屏住了呼吸。
奚铉把头凑近林漫歌的颈窝,迎着风大声喊道:“你知道吗,我有多喜欢这一刻,你的命都在我手里,我想让你活,你才能活着!”
呼啸的风声中奚铉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林漫歌只听清了那句“你的命都在我手里”。
山坡的树木在他们脚底略过,耳机里传来弗拉德的声音,他在提示奚铉开伞。
奚铉却无动于衷。
眼看着高度越来越低,林漫歌和弗拉德都急了。
林漫歌在高度过低的提示音里喊道:“求你了,我不想今天去死!”
她其实想说的是,她不想和奚铉死在一块。
但是无论她怎么恳求,奚铉始终都一言不发。前面有一颗很高的树,眼看着他们就要一头撞上去,林漫歌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开始想象自己死后会是什么场景。
运气好的话,冲击力会切断他们之间的绳子,她的尸体或许能离奚铉的远一点,他们在地下将会老死不相往来,郭子钎挪用公司钱的事情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她面带一丝微笑,抓紧了自己面前的两根绳子。千钧一发之际,耳边传来“呼啦”一声,降落伞打开的瞬间带着两个人徘徊上升了一阵,树冠轻轻打在林漫歌的小腿上,带出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林漫歌睁开眼,微风扑面而来,眼前是蓝色的天,远处是绿色的山,一切自然美景尽收眼底。
奚铉在她身后揶揄:“瞧把你吓得,是不是把遗言都想好了?”
被风这么吹着,委屈感从心底而起,林漫歌又有了想哭的冲动,她深呼吸着,硬是把还没流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只有真正与死亡擦肩而过时才能体会到这种感觉,那不是一般的心有余悸,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后怕,每每想起都还是会颤抖,从心底感叹自己真是大难不死。
“我以为我要死了。”
“那感觉如何?”奚铉好像丝毫没有觉得这是多么吓人的事情,甚至听他的语气还很爽,“那种心脏在剧烈跳动,肾上腺素飙升,踩在生命的边缘擦肩起舞,调戏死神的感觉,很爽对不对?”
爽个屁,她现在只觉得活着真好。
“这就是我喜欢极限运动的原因,能感受到其他东西不能给我的快.感,你能理解吗?”
我理解不了,林漫歌在心里默默说道。
降落伞的目标地点是鹿海市城郊的一个高尔夫球场,从这个高度看过去,那一小块绿色格外的显眼。
林漫歌学着奚铉的说话方式道:“也许我们下去的时候会砸死一两个正在打高尔夫的人。”
奚铉回应她道:“不会的,那个高尔夫球场是我家的,今天没开业。”
靠,低估了金钱的力量。
“你要是想玩我可以教你。”奚铉继续说道,“我小的时候,我那个不称职的父亲经常说,高尔夫是富人才配玩的运动,是财富的象征,社交的名利场,他逼着我练习挥杆,如果挥不好就让我扮演高尔夫球。”
“哎?”
“没错,就是挨打。”奚铉低声笑道,“所以我只能一遍遍地挥着球杆,胳膊酸痛也不敢停下,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能放肆一次,没有任何顾忌地疯狂一次,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奚铉的话印证了他此时此刻的精神状态,他成功了,他完成了他小时候的梦想,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顾忌,无时无刻都在疯狂。
林漫歌甚至都有点开始同情奚铉了。
“不是吧,我随口编造一段凄惨的经历,你都能为之动容?”看见她沉思的样子,奚铉控制不住大笑起来,“我骗你的,我父亲根本就没教过我打高尔夫球,因为小时候的我每次来这里,瞄的都不是球洞。”
“而是别人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