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被周临收走,许安枝也就没睡好觉。第二天被请到前厅吃早饭的时候,她也不愿意出门
等周临端着早餐进来找许安枝的时候,就看到许安枝坐在梨花木床边,穿着一件白色的旗袍。整个人就像一朵焉了的白色茉莉花,眼底有一片乌青。
她的皮肤白,又没有什么瑕疵,就像一块温养的羊脂玉。平时只是稍微掐的大力点都能留下很长时间的印子。所以眼下的这片乌青十分明显。
周临有些心疼,伸手想抚上许安枝的眉眼,被许安枝躲开了。
讪讪地收回手,“安枝,没睡好?”
许安枝不回答他,见周临还想靠近自己,双腿迈开径直走向了梳妆台。她背对着周临,一副不愿意跟他沟通的状态,深深刺痛了周临的眼。
握了握紧在手中的拳头,周临面色不变,招呼道:“你刚回国,肯定还不适应。我让厨房给你炖了提神的汤,试一下?”
“你要关我还有我的家人关到什么时候。”许安枝现在是连正脸都不想给他了。从知道自己被他监控邮件,私底下替她决定工作以及回国来受到的所有不公正后。
她更加坚定自己是不可能和周临再这样闹下去了。“你不知道你这样是犯法的吗?”
周临听到许安枝的话,面色不动,他轻轻地搅着要拿来给许安枝用的鸡汤,一勺一勺地撇去浮沫。“安枝,你明明知道我要什么的,对不对。”
“可是那明明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把我妈妈他们扯进来。”
周临不回答许安枝的话,他太了解许安枝了。许安枝天真又善良,哪怕别人对她再坏她也不愿意拿恶意揣度别人。这样的她,不呆在他的身边,会活不下去的。
许安枝生来就是一朵菟丝花,没有他的浇灌和呵护是活不下去的。
他拿出了昨晚上许安枝没有签的协议。摆在桌子上,又细心地将盖好的钢笔笔帽取下,神色如旧,拉着许安枝的手,一把将她按在桌旁。
明明是温柔的动作,但是只有许安枝知道周临用的力度有多大,她是被周临强迫着按到桌子旁边的。
“安枝,你是知道的,如果没有认证,不要说留学了,国内企业都不会录用你,干嘛要和自己过不去。”
许安枝曾经很享受周临的温柔,无疑,他是贴心的。那双手会在清晨温柔地抚上你的发,会在深夜给你无尽的欢愉。许安枝依赖他,享受着他的好。但是看着他和美国一般无疑的举动,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困兽,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房间。
许安枝忍不住自己厌恶的身体反应。只要一感觉到周临的靠近,她的肌肉就会不受控制地绷紧,喉咙发紧,像是被人掐住了气管。
“安枝,你弟弟,现在正是小升初的关键时刻,我听说阿姨对他倾注了很多心血,估计从小也是金枝玉叶的养着的吧。”
“还有你继父的那个羊毛工厂,现在正是转型的关键时机吧,刚从尼泊尔那边进了这么多机子。消防要是不小心出了什么问题的话?”
“你小时候是苦过来的,但是你弟弟可不是呢,要是一下子什么都没了。阿姨,弟弟,叔叔,估计没一个受得了吧”
周临的语气轻柔,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如何,可许安枝只觉得他那喷洒在颈间的热气,让她汗毛倒竖。
举止优雅地拿过餐边的湿巾擦过手,他转头对着许安枝笑道:
“是不是时差还没倒过来,安枝你先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希望晚上来的时候,安枝能够听进去我说的话呢。”
许安枝一直紧绷地神经随着周临离开才稍微有些松动。她不敢再轻举妄动。回想起昨天,她只是拿出手机发愣,后一秒周临就能直接进来房间没收了她的手机。
许安枝抬头,望着这除了那床铺着红色嫁被以外其他与她在美国和周临呆的房间如出一辙的装修。她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周临的监视下。再不敢轻举妄动。
许安枝抱紧抱紧自己。
房间里,他身上的雪松和苦艾的香味还在没消散干净。
许安枝忽然感觉一阵反胃,低下头干呕,却吐不出什么东西。冷,明明是艳阳天,但是她感觉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爬上,冻得许安枝牙齿都在微颤。
莫名的绝望一直持续到下午,中间有下人不断地进到许安枝的房间更换周临带来的饭菜,许安枝滴水未进。置于放在桌上的文件,更是没有正眼看过。
许安枝再次出房间门的时候,是有佣人要求她前往正厅。见许安枝不愿意去,只能说道
“小姐还是去看看吧,是找您的。”
许安枝存疑,能知道她在周家,还能让周临没有办法拒绝人家要见她的一面邀请。不知为何,她的脑海开始回闪过昨天那个站在垂丝檀旁边的男人。
薄翊...会是他吗?
跟着佣人走到了正厅,周作安和沈姝还有周临已经在那边候着了,和昨天面对许家人的那副威严不同,周作安这个时候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甚至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坐在主位的是一个四十余岁的男人。皮肤透着一种冷白,像是宣纸浸了月光,唇色偏淡,他一手点着茶,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眼角虽然填了皱纹,但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必然是一个十分英俊俊美的人。
许安枝到的时候,正看到他漫不经心地用杯盖波弄着茶叶,而周作安则在一旁奉着茶,不敢怠慢的样子。
沈雁林见着许安枝来,突然抬眼看向许安枝。拿着扇子的手朝她点了一下,笑着对周作安说道:“这姑娘面相好,适合听《牡丹亭》,你说是不是?”周作安忙点头,笑着捧他
“能入您的眼的人,肯定都是很好的苗子。”
许安枝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结交过这样的人,面露疑惑。
周临开口解释道:“你不认识他,这位已经不唱好久了,是位千金都难请得动的人。”
沈雁林是徽剧传承难得一见的名角,那是给当局都唱过的人,自然有自己的风骨。周家的这种家庭,在他眼里都是小门小户。自然是不可能让他出面的,要不是为人所托。
他年幼师承薄翊的奶奶名下,算是最后一位关门弟子,也算是看着薄翊长大。自然知道那个小子是什么样子。想到薄家那小子打电话过来那副难得一见的求人摸样,不禁笑出了声。这一出下来,这小子欠的人情可就多了。
“我和许小姐有缘,三年前在纽约华人街国际剧场见过。不巧,前几天又是一架飞机。只是不知道怎么了,故人明明姓许,怎么人落到周家。”沈雁林说道这里的时候,手里的扇又转到了周作安的面前。
他看似不经意的问,却让周作安回答不上来。沈雁林地位很高,已经是国家级艺术家了,又是国家传承人,平时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人。他随随便便一句话,说的不合他心意,可能传出去又是另外一番风味。
周作安抿抿嘴,喉咙发干,笑着说:“枝枝是我家周临的女朋友,这是来我家做客的。”
“哦,那就一起来吧。”沈雁林边说,边朝许安枝递出一张烫金请柬,上面赫然印着“特邀贵宾席”地点:H市大剧院。他身段很直,动起来肩背挺拔如松,有着说不出的韵味。
周临想去拦,又被他用扇挡住,一下打在周临的手上,传来清脆的“咔哒”声,“这戏是我邀请许小姐看的,主角都没表态,哪里能有人替她拿了去呢。”
周临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沈雁林又对许安枝伸出了手,递上了请柬。同时将戏票递出,指尖在票面压了一压。状似无意的说道:“许小姐,鄙人唱戏还算能听,我想您一定爱听:槐荫别”那段。”
许安枝突然一下子抬起了头,眼里的星光点点,见沈雁林对她笑着点点头,伸手接过请柬和票纸,分别写上她和周临的名字。一张七排五座一张七排四座。
许安枝捏紧戏票,指甲几乎陷进掌心,她内心已经刮起狂喜的大风,但是表面还是装作镇静。
是他吗?他真的来了?
沈雁林见许安枝收下了请帖,笑了一下,小姑娘人还不算笨。又用手理了理自己的袍角,走向周作安,做辑行礼,说道
“我一见故人,就会想到往事。这场戏,要是见不到许小姐,可能我真的会带着李局登门找人探讨一下了。”周作安见沈雁林搬出李局,更不敢说话,忙说着一定一定。
沈雁林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便转身打算离开。他的袍角生风,走动时有如清风。走前还专门看向许安枝。
“许小姐,回见。”
直到沈雁林的身影跟着引路的佣人离开,许安枝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但是周临的低气压已经不可能忽视不见了。
“安枝,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一个这么厉害的朋友。”周临双目乌黑,微笑地看着她,开口问道。
许安枝不敢接他的话,听到他的声音,吓得舌头险些打到自己的牙齿。她脚步微抬,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小临,让她去,你不是跟着吗。”周作安发话。他的眼睛绕着许安枝和周临打转。
原来以为只是自己的儿子小打小闹,闹不出什么大事。现在看来......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些,担忧地望向自己的儿子。隐隐觉得有一些事好像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