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标咔哒一声点开图片。
屏幕顿时被文字填满。
沈司棠一眼便找到这份声明的重点：
【江弈先生的行为彻底背离本品牌的价值观，给本品牌造成无法挽回的负面形象。】
【自本声明发布日起，终止和全球代言人江弈先生的所有合作关系。】
没一句好听的。
沈司棠移开视线，看向进门后便一脸愁容的员工，“联系上江弈的团队了吗？”
对方点头，“我照你说的开口就找他们要赔偿。”
沈司棠刷新了一下热搜页面，没想到又看到几个品牌新发布的割席声明。
食指在鼠标上重重一点，直接把整个浏览器关了。
员工吸了口气继续说：“他们说要赔偿的太多了，现在没钱，问我们要不要拿筹排个队。”
沈司棠不死心地问了句，“没解释下爆发的丑闻？”
员工摇头。
很好。
沈司棠想。
员工觑着沈司棠的脸色，多番纠结，还是小声追问，“那我们要拿筹吗？”
“你说呢？”沈司棠见对方是真的不懂，按捺住脾气，提醒了句，“我们才刚跟工厂签了新合作，没了江弈方的授权，我们的货怎么卖？”
员工恍然大悟。
沈司棠撑着额头，视线落在跟工厂签订的合同上，疲倦地闭上了眼，“你去联系江弈，让他赶紧出声明澄清。”
“我？”员工清澈的声线里充满了疑惑。
“算了。”沈司棠摆摆手，让对方先回去工作。
落地窗外的阳光正猛，却依旧照不热室内空气。
地上的影子几经移动，沈司棠终于动了。
他拿出手机，在电话搜索栏里输入江弈，显示没有该联系人。
删了？
他想了好一会儿，都不太能确定。
好一番折腾，最后沈司棠才在电话拉黑名单里找到一个号码，名字是“已注销”。
这时他才想起来之前改了江弈的手机备注。
他将人放了出来，拨通电话。
对面不知道是不是没工作很清闲，没响几下电话就接通了。
沈司棠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冲动了。
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谁知道这个号码是不是还是江弈在用。
通话时间持续往上蹿，电话两端却诡异地安静。
“喂？”对面开口了。
这冷淡又无所谓的声音，化成灰沈司棠都能认出来。
是江弈没错。
他忍耐已久的火气轰的一下猛烈烧起。
“江弈你拿了影帝就飘了是吧。”
“x骚扰新生代小生的事你也敢对着摄像头做！”
一顿输出后，沈司棠觉得心中火气稍减，效果比菊花茶还要好。
正要多骂几句，对面开口了。
“你谁？”
轻飘飘的两个字，让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火烧得比原来更猛。
他只是把人拉黑，没想到这人更绝，直接把他删了。
“没谁。”
“就是你高三一模没能跨过去的天堑，你高考理科难以跨越的大山……”
沈司棠数着手下败将江弈的过往事迹，心情回涨了不少。
对方耐心听完，又是简短一句，“原来是表演课上被当做反面教材的沈司棠啊。”
嘟——
电话挂了。
不等沈司棠把江弈再度拉黑，屏幕上显示“已注销”来电。
在电话将要挂断时，沈司棠才接通。
他想着，如果江弈敢多说一句他过往糗事，他就挂断拉黑要赔偿三步走。
然而江弈这回似乎懂事了很多，一开口就往正事上扯，“找我有事？”
不然呢，找你叙旧吗？
沈司棠正了正坐姿，“你什么时候处理下热搜上的丑闻？”
听着对方说处理了，沈司棠心稳了点，再度打开江弈的大眼主页，刷新了几次，“发声明了？没看到啊。”
“没看到是对的。”
“冷处理。”
沈司棠觉得，大学毕业时没把江弈约出来打一顿，真是他的不该。
早知道江弈进了这个大染缸也不能避免沾染恶习，他早就应该将人打得毁了容，为肃清当下娱乐圈出一份力。
从江弈爆出丑闻开始，已经过去两天，然而热搜前排上还挂着他的实锤视频。
沈司棠立马制止回忆，免得视频画面再度污了他的大脑。
沈司棠的沉默换来了江弈的安慰，“我这种算什么。闹得比我厉害的老一辈不还在拍戏？”
这人完全没有悔改的想法啊。
当初就不该打这通电话，不然他还能自我催眠老同学还是像以往那样干净。
“明天出来喝杯咖啡吧。”沈司棠语气变得公事公办起来，“我们聊一下赔偿的事。”
通话结束。
沈司棠打算给自己放个假。
他人都走到公司门口了，又绕回了办公区，对假装忙碌的员工们说：“今天都下班吧。”
反正也没事干。
谁让他眼瞎，押错了人。
现在不止公司停摆，甚至都快宣告破产了。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昨天才付完工厂的费用，还等着卖江弈的周边回笼一波资金，现在别说是狠狠赚一笔，粉丝不拿着周边找他们退货都算好了。
他压着限速最高点一路开回星澜湾，直到将自己甩在蓬松的沙发上时，才感觉好了点。
-
沈司棠还记得江弈团队说没钱的事。
考虑到他自己也即将返贫，因此没约什么高档场所。
咖啡厅里冷清得很，沈司棠毫不费力就找到了江弈。
毕竟这里只有一个服务员，和一位全副武装生怕别人认出自己的顾客。
多年的工作习惯让沈司棠习惯早到10分钟，没想到江弈比他还要早。
沈司棠往最里面的座位上走。
他盯着江弈，寻找着他身上可能存在的颓败气息。
然而很可惜，江弈抱着手，姿态闲适地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憩。
眼下连个黑眼圈都没有。
反观他自己，今早起来那黑眼圈重得简直没眼看。
沈司棠刺啦一声拉开铁凳，没有寒暄没有问候，人还没坐下就先甩了两份合同给对面。
动静大到连服务员都忍不住侧目。
沈司棠抱着手坐着，没理旁人。
跟江弈那种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不同，他双腿交叠，下巴微昂，上位者气场全开。
看到江弈睁眼直直地看向自己，沈司棠食指敲了敲合同，等对方视线下落，他才开口，“这份是我司和你们签订的艺人形象授权书。”他又示意对方看向另一份，“这是我们跟工厂签订的新合作。”
沈司棠又套用了几句其他品牌和江弈割裂时的官方说法，让江弈知道自己对他们公司造成了多大损失，最后才总结道：“念在多年同学情分上，不用你多给，就按我们跟工厂签订的费用全额赔就行。”
沈司棠食指敲着手臂，静等对面答复。
江弈慢条斯理地翻阅着合同，或许是多年阅读剧本养成的习惯，他动作虽然不快，但翻阅的频率却一点都不低。
两份页数不少的合同，几分钟就看完了。
沈司棠怀疑他什么都没看进去。
江弈将合同推了回来，“很可惜，两份我都不会赔。”
沈司棠坐直了身，就要争论，然而江弈比他更快。
“唯一有法律约束力的授权书即将到期，在合约的大部分时间内，我都没有违反条例。如果你要我赔，也只是零星数目，相信……”说到一半，江弈又重新将目光放回沈司棠身上，他上下打量着，思索片刻后补充，“相信你们老板不会怪罪于你。”
沈司棠挤出一个笑，“你可真体贴，然而我就是老板。”
江弈挑眉，似是没想到，“恭喜你，得偿所愿。”
沈司棠觉得江弈在嘲讽他。
他有证据。
因为这老板头衔很快就要因为江弈不保了。
他敲了敲另一份合同，示意江弈继续。
“至于工厂这一份，是你们跟对方的合作，与我无关。”
江弈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沈司棠不知道，原来娱乐圈还能将一个寡言的人升级成如此这般能言善辩。
都快赶上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他了。
早知道效果这么好，他当时说什么也要去娱乐圈历练一番，再去上班。
“怎么无关？”沈司棠身体前倾，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这批货做的全都是你的周边。你的形象已经跌落谷底，做出来的货怎么卖出去？”
“全都是我的？”
沈司棠觉得对方终于抓到重点，神态放松了一些，重新靠回椅背上，“对。”
“你喜欢我。”
沈司棠：？
什么鬼逻辑。
嗒的一声，杯子被服务员放在桌上。
明明只是八分满的咖啡，却硬是洒出了点在桌面上。
服务员一边道歉，一边手抖着将另一杯咖啡放在江弈面前。
同样的，也洒出了点。
沈司棠看着对方从原本死气沉沉的牛马状态变成兴致勃勃的吃瓜模样，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想歪了。
他灌下一大口咖啡，硬生生喝出了对瓶吹啤酒的气势。
“因为你那时红得发紫，我这是商业行为！”沈司棠将空杯放回桌面上，还拿走了江弈面前那杯。
这人口罩焊死在脸上了，喝不了。况且这张嘴还是不漏出来比较好。
免得他看到江弈的脸，会忍不住动手。
随后他便发现江弈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不少。
沈司棠不惯着他，就一杯咖啡还演上了。
“你也说了是商业行为。”话题再度回到轨道上，江弈也不说废话，“所以跟我无关。”
沈司棠表面不露声色，内地里却有点慌。
他诈一诈江弈的A计划失败了。
A计划就是赌江弈不懂这些。
只要江弈说要赔，那他就安心等赔款。
有了周转，公司就不会倒。
既然现在这条路走不通，他就只能实行B计划了。
他将新的协议甩到桌面上。
跟另两份不同，这份明显薄很多。
江弈甚至不用动手翻就能看到重点，他抬眸看向沈司棠，似乎不打算放过他的一举一动。
“结婚协议？”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