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五点半，武玖乙的生物钟还未开启，门口砰砰砰的敲门声帮她提前开启。
她睁开眼睛，从衣柜里随意拿一件外套穿在身上，打着哈欠走去开门。
打开门后，穿上财神工作服的游一宥提着早餐，精神抖擞地对武玖乙道早安。武玖乙揉了揉眼睛，游一宥已经推开门走进去，将早餐放在餐桌上。
他嘴里念叨着：“玖乙考核官，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以后我都会找你一起吃。放心，我负责买或者做，你就等着吃就好了。还有啊，吃完我们就去办公室吧，我昨天找到好多要帮助的人。”
大早上的，家里多了个叽里呱啦说话的人，习惯安静的武玖乙努力消化着，“好，我去收拾一下，你先吃。”
“不不不，我等你一起吃。”游一宥说。
武玖乙：“好。”
洗漱完毕，武玖乙回到餐桌上，吃着游一宥买的早餐。其实，游一宥不知道武玖乙的口味，豆腐脑买了两种口味。
见武玖乙也没问什么，随便选了一碗吃了起来，是咸口的，游一宥拿走另一碗甜口的，却被武玖乙按住他的手。
“你干什么，不是给我买的吗？”
难道她吃错了，游一宥解释说：“我还以为你喜欢咸口的，我来打算吃这个甜口的。还是说，你喜欢吃甜口的？”
武玖乙抢过来那碗甜口的豆腐脑，一本正经地说：“我对吃的不讲究，给什么吃什么。你给我了两碗，我就要吃掉两碗。”
“哦……行吧，多吃点，玖乙考核官辛苦了。”
“嗯。”
他们两人到达办公室楼下才六点半左右。天色亮了许多，一楼的成人用品自助店的灯牌还亮着，时间尚早，游一宥好奇地走进去。
作为考核官的武玖乙自然也跟了过去。其实这家店是她开的，只是为了隐蔽财神办公室而已，她自然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当然也会知晓经常有流浪汉以及宿醉后的人会在此过夜，听到店里有打呼的声音，今天应该又有人夜宿了。
刚进来的游一宥被躺在里面的人吓了一跳。初秋的清晨有点凉飕飕的，躺着的人一身酒气，干巴巴地躺在那儿，游一宥准备脱掉外套盖在那个人身上。
武玖乙立马阻止，“不能用这件衣服，这是工作服。”随后，武玖乙用力踢醒宿醉的那个男人，“这位先生，醒一醒，天亮了，你家司机在古镇出口等着你呢。”
宿醉的男人真的醒了，从兜里掏出五百块递给武玖乙，站起来揉了揉肩膀，慢悠悠地走出店面。
游一宥愣在原地，疑惑地问：“你认识他啊？”
武玖乙点点头：“常客，借酒消愁的富二代。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他习惯了，我也赚到了。”
还好，还好，游一宥还想发挥他的财神力量，准备帮助流浪汉找个家呢。
如此单纯，怎么得了。
财神办公室，大约七八十平方，拢共两个工位。剩余空出来的地方，被上一任的财神放了张乒乓球桌，还有上上任财神买了台跑步机等，总之，办公室看起来拥挤又杂乱。
游一宥迫不及待跟武玖乙分享昨天看到的直播，直播里一位七十多岁瘦弱矮小的老太太在路边摆摊卖菜，身后趴着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对着镜头诉说着他那悲惨的遭遇。
男人名叫大湾，年近半百，膝下无子女。一天，他开车拉货的途中，为了躲避横穿马路的小狗与另外一辆大型货车相撞，导致双腿瘫痪。他的妻子接受不了，半夜三更抛下他走了。
大湾还有一个远嫁外省的妹妹，二十多年没见过一次面。目前家里还剩年迈的老娘还健在。他们住在郊区，靠着老太太在自家后院种着蔬菜来勉强维持母子俩的温饱问题。
看着他们一天三顿饭里，没有一点油水，干巴巴地啃着馒头，连自家种的青菜都不舍得拿来吃。
直播里老太太还一直咳嗽，也不看镜头，似乎对这个世界充满失望，盯着远处空无一人的街道默不作声。
整个直播看下来，说实话，武玖乙没有任何触动。她难以理解游一宥让她看直播，是想得到什么反馈。
“你是想要帮助他们？”
游一宥坚定地点点头，“是的，你不觉得他们太可怜了吗，瘫痪的儿子和生病的老母亲，双双没有劳动能力，却还努力在讨生活。”说着说着，游一宥眼眶又红了。
武玖乙无视他过于泛滥的感性，递给他厚厚一沓纸，“你别急，你先了解工作内容以及流程。我先简单说下。首先根据财神系统派发的名单，选择好对象先做背调，然后申请备案，后台通过后，入宅赐福，工作结束，归档。”
那厚厚的一沓纸和武玖乙刚才那一大段话，阻止了游一宥不值钱的眼泪。看着头晕，听着头疼，游一宥气馁地趴在桌子上，念叨着。
“又是形式主义。这个流程走下来，那对可怜的母子俩可能早就走投无路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名额换给别人，工作照做，一点人情味没有。”
事实虽如此，公式化是武玖乙青睐的工作方式。按流程办事不会出大错。武玖乙依然维护：“不管形式主义还是没有人情味，无规矩不成方圆。你现在有时间发牢骚，不如赶紧走流程。是这样的，他并不在名单之内，我这边帮你走特殊申请流程。”
“那个，亲爱的玖乙考核官，我能不能先斩后奏，破例一次，下次我肯定走流程。”真的生怕来不及，游一宥祈求地望着严肃的武玖乙，满脸期待。
破例这玩意，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其实，武玖乙没有话语权，她干涉不了财神想怎么做，她只是按照工作内容告知财神应该怎么做。
武玖乙实话实说，“我不会干涉财神你的工作。流程我已经告诉你了。至于按不按流程来，你自己决定。我会如实记录汇报。”
不是气话，也没有不服气，正常起伏的语调，只是武玖乙说完后，回到工位上开始工作。这个行为让游一宥误认为武玖乙生他气了，滑动带滚轮的办公椅，滑到武玖乙身边。
他说：“玖乙考核官，从昨天开始，咱们俩就是一个集体了，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我们肯定会比其他集体都优秀的。你相信我，我说下不为例肯定没有下次，你别生气，我现在就去工作，回来咱们一起补流程。好不好？”
武玖乙：“嗯。”
简单的“嗯”字对充满干劲的新任财神游一宥来说，相当于没有回复，只有敷衍。他一把拽过正看电脑的武玖乙的椅子，两人椅子对椅子这么互相盯着。
武玖乙吓了一跳，不知道游大财神要干什么，她问：“游财神，又哪里惹你了？我没阻止你。”
“我刚才问你，你没正面回答我。”游一宥站起来，抓住武玖乙的椅子把手，俯身对上武玖乙冷淡的双眸。
刚想再次回答嗯的武玖乙被游一宥下面的选择性回答制止，“回答好还是不好。”
“好。”怎一个好字了得。
好…孩子气的游一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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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办公室里忙活一阵的武玖乙终于补完流程，就等着游一宥入宅赐福后归档即可。
背景调查这一块有点凑合，仅凭游一宥提供的信息有点单薄。武玖乙对网络上新兴的短视频直播等持保留态度。那上面牛鬼蛇神都有。
嗡嗡嗡，手机响了。武玖乙拿起手机，走去窗台接电话。
“哪位？”
电话里头是个男生，听说话的口气和声音应该是个年轻人，吞吞吐吐地说：“你好，我是那个那个买东西的，就就是…嗯…扫码后出不来，是怎么回事？”
“什么意思，我没…”武玖乙话刚说一半，立马领悟男生是什么意思，她打开窗户，伸头往一楼望了望，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穿格子衬衫的男生在打电话，“我明白了，顾客请稍等，我马上过来。”
楼下那个自助机老是时不时失灵，这个月都第五次了，她打电话找服务商来维修，一直都没过来。
蹬蹬蹬跑下楼，武玖乙穿过楼道，来到一楼店铺，招呼那个男生，“顾客，你好，稍等片刻，我马上来处理。”
格子男生貌似以为刚才电话里的应该是客服人员，没想到真的是个衣着黑色正装的女生来处理。他买的是成人用品，就是因为自助不需要见人才来的，这下被女生看到，他此时脸色涨红。
在武玖乙的眼中，成人用品就像是生活日用品一样，没什么好羞耻的。
在解决故障问题，武玖乙用力踹那个卡住的机器，如果一脚不够，那么多踹几脚。啪嗒，东西掉下来了。
还没等武玖乙帮格子男生拿出来，他飞快地拿出来塞进背包里，低头说完谢谢，速速离开。
格子男生仓皇逃窜，不知道的还以为男生抢劫成人用品店，如此罕见的劫匪。武玖乙转过头继续回去收拾那台欠踹的贩卖机，瞥见地上有一张身份证。
她弯腰捡起，翻过面来看人像那一面，长相跟刚才那个男生很相像，应该是格子男生的。想到男生应该没跑远，武玖乙跑到店外，往前追了一段距离，没发现男孩的踪迹。
身份证上有男孩的户籍地址，屿村本地人。只不过这个地址看起来很眼熟，跟今早游一宥入宅赐福的地方是同一个。
难道是一家人？可是不对，不是说，那个叫大湾的悲惨男人没有孩子吗，只有一个远嫁的妹妹。那这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男生是谁？
越想越可疑，武玖乙再次通知服务商来维后，打算去那个地址一探究竟，顺便做一下真实的背调。
那个位置距离她们还不算太远，打车半个小时左右到了目的地，一个红色大门的平房。
大门是敞开的，武玖乙还没走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欢呼雀跃的声音。
走进门口一瞧，正对着大门的堂屋，她看到兴奋跳起来的“瘫痪大湾”，喜极而泣的格子男生，还有另外一位没见过的胖乎乎的阿姨拍手叫好，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不见那位卖菜的七十多岁的老奶奶。
武玖乙迟迟未踏进去，不愿打扰他们的喜悦。过了一会儿，格子男生哭累了，走出堂屋，抬眼望向大门口，看到了等候多时的武玖乙。
他往后瞅了瞅堂屋的人，急忙跑过去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儿的，我付过钱了。没白拿。”
“这个给你，掉店里了。”武玖乙将身份证递还给格子男生，又问了句：“方便问下，为什么你们家这么开心吗？”
格子男生见武玖乙亲自跑过来送身份证，为了答谢也不藏着掖着了，咧着嘴：“谢谢你。我爸前两天买的彩票中了，中了千万大奖。我们终于能咸鱼翻身了，感谢菩萨，感谢佛祖。”
果然，游一宥的动作就是快，这才半天就搞定了。
武玖乙心想，你最该感谢的是那盲目心软的财神和那行骗高手的老爹。
“恭喜恭喜。对了，你奶奶没在家吗？”武玖乙问。
格子男生明显怔了怔，要知道他的奶奶在他初中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不明白武玖乙为什么会问及他奶奶，“我奶奶早就去世了，你怎么会问到她。你认识我奶奶？”
那直播里的佝偻老太是谁？
堂屋里胖乎乎的女人貌似在喊着门口的格子男生，“登登，干嘛呢，赶紧回来，你爸有话跟你说。”
格子男生来不及等武玖乙的回复，说了句：“我妈叫我呢，这个，谢谢你。”他晃了晃身份证，转身跑去堂屋。
武玖乙盯着格子男生的眼睛判断，他说的都是真的。
那么，直播里号称老婆丢下他跑了的瘫痪男人，此刻站得得劲，怀里抱着亲爱的老婆。
还真是没一句真话。
作为财神的游一宥入宅赐福期间没人能看到他，除了考核官武玖乙。武玖乙站在门口，迎接满脸沮丧、蔫了吧唧的游一宥从堂屋出来。
首战告负，对于人类期望值过高，受点打击很正常。原以为游一宥是因为这个才无精打采，直到他缓缓走到武玖乙的面前。
他有气无力地说：“那个老奶奶去世了，不久前我看到她被地府的兄弟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