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猫鼠游戏(三)

范铁从昏迷中转醒,发现自己被绑在树干上,身上缠绕着射箭场陈列架上的装饰绳。

明艺伦的捆绑手法虽然拙劣,但胜在用料很足,绳子一圈又一圈绑得死紧,将范铁的手脚和躯干牢牢固定,任凭他费尽全力也无法挣脱。

距他几步之外,明艺伦坐在另一棵树下,手里拿着一个不知从哪找来的青色果子,上下抛接着。

见范铁醒了,明艺伦停下抛接果子的动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胆子不小啊,敢和我抢东西。来啊,接着抢啊?”

范铁也是欺软怕硬的性子,这下被绑在树上任人宰割,早没了刚才的气焰。

他瑟瑟发抖地说道:“我……我错了……求求你放了我。”

明艺伦看着范铁对自己摇尾乞怜的模样,长久以来委身于田村翠珠的扭曲和不甘,此刻终于得到了些许消解。

他掂了掂手中的果子,起身走向范铁:“你把它顶在头上,如果我能射中,就放你走。”

那枚青色果子只有孩童拳头大小,表皮皱巴巴的,看上去营养不良的样子。

这座山上没有栽种果树,能找到这样一枚果子属实不易。

只是作为射箭的目标,它的个头未免太过小巧,只要稍微偏移一点,中箭的就是范铁的脑袋。

范铁看着不断走近的明艺伦,惊恐地直摇头:“这怎么可能射中……你饶了我吧……”

“你敢质疑我的水平?”明艺伦听了他的话,立刻面露愠色,“我大发慈悲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你别给脸不要脸!”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把那枚果子按在范铁的头上。

在他威胁的眼神下,范铁只好僵硬地抻着脖子,不让头顶的果子掉下来,口中连连哭喊求饶。

明艺伦后退至十米远处,拿起弓,搭上箭,装模作样地试了试手感,对准他就是一箭!

嗖的一声,这一箭没有射中果子,也没有射中范铁,而是扎在果子上方的树干上。

范铁睁开眼睛,脸色吓得煞白,整个人抖得像筛糠一样,全靠绳子紧紧绑着,才没把头顶上的果子抖下来。

没等他缓过劲来,明艺伦又抽出第二只箭,再次瞄准放弦。

这一箭射中了范铁的耳朵,直接带着他的半只耳朵飞了出去!

范铁爆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头顶的果子也随之掉了下来,滴溜溜钻进茂盛的杂草丛,不知道滚落到了哪里。

明艺伦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阴笑:“既然你把我的靶子弄丢了,那我只能拿你当靶子了。”

范铁吓得浑身发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要不是被绳子牢牢固定,恐怕他早已瘫倒在地上。

“我有一个有趣的创意。”明艺伦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手,“据说人在疼痛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咬紧牙关。”

范铁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剧烈挣扎起来,用全身上下仅能活动的脑袋往树干上撞去,却只能发出徒劳的闷响。

明艺伦放肆地大笑起来。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半只耳朵,掰开了范铁的嘴……

不知过了多久,全际像幽灵般再次出现。

他看了一眼已经变成筛子的范铁,脸上没什么表情。

范铁嘴里似乎含着什么东西,却因为嘴上绑着绳子无法吐出来,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

明艺伦指着范铁,嚣张地扬了扬下巴:“看到没?和我作对的人,就是这种下场。”

全际无动于衷,并不把他口头上的威慑当回事,又或是压根没听懂他的话外音。

他公事公办地说道:“我遇到了屠夫,带你去找他。”

屠夫是田村翠珠在这场游戏中为明艺伦安排的另一个保镖。

明艺伦自觉没趣,悻悻地从范铁身上拔出箭矢,收进箭袋,拿起弓跟着全际离开了。

范铁仍然被绑在树上,等待他的只有一种结局,那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血液流尽,绝望地走向死亡。

山野的虫豸比别处大胆许多,察觉到这里没有活人威胁,很快循着血腥味向这里聚集。

范铁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从头顶的枝干落在他的肩膀上。

那东西速度很快,已经爬上了他的脖子。

范铁看不见它,只能感受到密密麻麻的触须和步足在皮肤上蠕动的触感。

半空中一架无人机发出嗡嗡的声响,此前它一直遥遥盘旋在高处,冰冷地记录着下方发生的一切,这时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思想一般,缓缓下降高度,朝着范铁飞来。

脖子上那个东西还在爬行,已经爬到了范铁的脸上。

范铁只觉得脸颊很痒,他很想伸手去挠,把那个不知名的东西拍死,但是此时此刻,他什么都做不了。

无人机飞到范铁面前,黑洞洞的摄像头正对着他,像一只充满恶意的复眼。

范铁僵硬地转动眼球,朝无人机的方向看了过去。

从镜头的反光中,他不仅看清了脸上那个东西。

还有更多窸窸窣窣的黑影,正从灌木、泥土和树梢间向他聚拢。

“啊!!!”

范铁发出一声崩溃的惨叫。

山间倏地惊起一阵飞鸟,苍翠的树冠随之摇动了几下,转瞬又归于平静。

白焰站在山顶中央的别墅里,看向窗外。

这样的惨叫声已经不是第一次,而且只会随着游戏的进展越来越频繁。

进入别墅之前,他先去花园旁的工具房搜索了一番,找到了一把十字镐。

除此以外,还有一把除草的小镰刀,锋利程度可以割断较细的树枝,自然也能划开人的颈动脉。

他将细长的木制手柄卸下来,只留下月牙形的镰刀头,放进迷彩服的口袋里。

有了初步准备后,他从一扇未上锁的窗户翻进了别墅。

后厨的门敞开着,案板被翻动得很凌乱,刀具架空空如也,有人取走了刀具。

显然,已经有选手来过别墅,很可能还不止一人。

白焰握紧十字镐,贴着墙根往里走。

一楼中央是挑高的架空大厅,数根恢弘华美的廊柱镀着暗金纹饰。周围分布着管家房、佣人房和一些功能性房间。

白焰推开一间茶室的门,只见宽大的茶案上躺着一个人。

断裂的钢条贯穿了他的腹部,将他像标本一样钉在茶案上。

那人的胸口仍在微弱起伏,这样的伤口不会让他立刻死亡,足以确保在活着的状态下完成身份互换。

他看见白焰手中的十字镐,忽然激动起来,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

白焰走近了,听见他说的是:“杀了我……给个痛快……”

以他的伤势,注定无法在这场残酷的游戏中存活下去。

白焰的目光下移,看见另外半截钢条躺在地板上,断裂处和扎进那人腹部的半截同样尖锐。

他捡起钢条,放进那人手中,转身离开。

茶室门关上的瞬间,他听到身后传来钢条刺入血肉的声音。

走上二楼,环绕的回廊俯视着下方空旷的大厅,另一侧依次是面积大到夸张的书房、餐厅和主卧。

白焰放轻脚步走进书房,目光落在墙壁一侧的展示架上。

一个造型扭曲的金属雕塑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尖锐的棱角泛着冷光。

很适合作为武器,或是诱饵。

白焰谨慎地停下脚步,余光瞥见展示架旁的窗帘微微一动。

以窗帘厚重的材质,绝不可能是被风吹动的。

他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退出书房,隐藏在回廊转角处,监视着书房内的动静。

既然有人布下陷阱,想引猎物上钩,那他就等那个猎人先出手。

没过多久,楼梯处传来脚步声,又一名选手走上二楼。

白焰低头一看,手环红光闪烁,来人是一只老鼠!

老鼠选手两手空空,显然还没有找到趁手的武器。

他走进书房,一眼就盯上了那个棱角尖锐的雕塑,直奔展示架前,伸手就要拿。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雕塑的瞬间,一道黑影从窗帘后窜出,猛地一脚踹向展示架!

整面实木展示架轰然倒塌,直接将老鼠选手拍倒在地!

偷袭者走近压在展示架下的老鼠,看向自己的手环,只见闪烁的红光变成了倒计时。

他的身份是猫。

就在他低头确认的这一秒,破空声从背后袭来!

白焰像一道幽影闪进书房,那只猫甚至没来得及抬起头,十字镐重重砸在他头上。

那人瞬间失去意识,身子一歪栽倒在地。

白焰把昏迷的猫拖出判定范围,转头看向被展示架压住的老鼠。

那人已经奄奄一息,肋骨至少断了好几根,很可能刺穿了内脏,嘴里不断地往外冒血。

照这样下去,这只老鼠撑不到100秒就会被活活压死。

白焰单膝跪地,肌肉绷紧发力,将沉重的展示架抬起一掌宽的缝隙,另一只手抓住老鼠的衣领,迅速把他拽了出来。

在这个过程中,那人充满恨意地盯着他,从牙缝里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话:“你和他……没有区别……”

白焰怔了一下,意识到老鼠选手口中的“他”,指的是设下陷阱的猫。

他知道对方说得没错,在这个该死的游戏里,所有人都没有区别。

生存名额是有限的,有人活,就一定有人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真正的黄雀,不是他们这些笼子里的困兽。

而是那些观众,那些制定游戏规则的人。

那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白焰的衣襟上,晕染成晦暗的颜色。

白焰站起身,抓起十字镐,指尖颤抖了一下。

当他再次抬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一贯的玩世不恭:“区别还是有的,他躺在地上,而我好好地站在这里。”

老鼠选手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忽然爆发出濒死的力气,一点点朝着那个雕塑爬去。

白焰没有阻拦,那人已经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了,构不成任何威胁。

一百秒倒计时结束,身份互换完成,那人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雕塑。

他用尽最后力气,攥紧雕塑,刺向地上那只昏迷的猫。

雕塑的尖端捅进喉咙,地面上很快形成了一滩血洼。

那人再也握不住雕塑,手一松,头颅栽回地板上,彻底断了气。

白焰垂下眼,沉默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

血泊缓缓扩散,像某种活物般爬向他的鞋尖。

他后退一步,转身走出书房。

在游戏规则的催化下,生存的残酷本质被彻底撕开,一览无余。

既然已经走到了楼梯口,白焰决定先上三楼看看。

三楼的格局很简单,除了楼顶的露台,只有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整齐排列着数间客房。

白焰走进其中一间,立刻察觉到异样。

这些房间的设施比高档酒店套房还要奢华,窗户却被又粗又密的铁栅栏封住,不像是给客人居住的。

他伸手推了推门,竟是沉重的实心铁质。

门锁更是古怪,通常卧室都是从门内上锁,而这些房门的锁孔清一色地装在门外,像一个只能从外面打开或关闭的牢笼。

联想到山林里那些残忍的陷阱装置,他不禁在心中猜测这座山庄原本的用途。

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传来凄厉的惨叫,想必又是一番血腥厮杀。

白焰没有在三楼过多停留,他现在的身份是老鼠,还是低调行事为好。

他走下楼梯,来到二楼的餐厅。

餐厅中央是一张长条餐桌,两侧各有一列餐椅。

餐桌最顶端单独摆放着一张高背椅,扶手宽大,椅背高耸,是别墅主人的位置。

由于餐桌的长度远远超过宽度,营造出一种不协调的视觉效果,显得主座那张高背椅遥远而令人生畏。

然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主座背后的壁画。

那是一张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彩色油画,色泽艳丽,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白焰正想细看,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猛然回头,只见明艺伦背着一把弓,神色倨傲地走进餐厅。

白焰事先从贾年华那里听说了明艺伦的事迹,不想主动招惹他,给自己惹麻烦。

可就在两人视线相撞的刹那,明艺伦的眼神忽然变了。

先是嫉恨和怨毒,接着演变成锁定猎物的兴奋,最后定格为一抹古怪的笑意。

那绝不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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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猫鼠游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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