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阁，阁，阁下。”安东尼没想到自己会撞上一个麻烦。
是该庆幸自己的脑袋还在吗？
但现在可能离去世就差一点儿了。
他苦着脸，脖子上系着绿色的线，蔓延至前方，隐没在精灵的黑袍下，只要稍稍走慢一些，便能感受到窒息般的痛苦。
“伟大的阁下啊，我心甘情愿追随您的步伐。”安东尼磕磕绊绊地说道。
精灵是在自然之神的眷顾下吗？他想。
“我向崇高的自然之神发誓，成为您的侍者，将我的赤诚的心奉献于您，永不背叛。”他回忆着记忆中的祷告词。
他差点没把“你能放开我吗我不会跑”明说了。
可精灵没理会他说的话，绿色的丝线依旧存在。
只是安东尼凭着多年练出的耳力，听到了他轻轻的一声嗤笑。
那一声真好听。安东尼不由得想岔了。
可他在嗤笑什么？是祷告词吗？
小镇毗邻暗月森林，怪物多，奇事也多，穿过这片森林，翻过常年积雪的山脉，就能到达另一个国家。这里常年有雇佣兵与商队来来往往，法师也能在这里换得自己需要的材料。
这样的小镇里，夜晚往往是最热闹的。长着耳朵的兽人吆喝着，矮人推售着自己打造的武器，脚上挂着镣铐的奴隶，更多的是戴着黑兜帽的人行色匆匆。
来往有人注意到了安东尼，笑着打了招呼，却丝毫没注意到那一条绿色的线。
注意到了也没用，安东尼绝望地想，我听了那么多的颂歌，竟是没有一篇提醒人们，精灵的实力吗？
繁华逐渐褪去，不知何时他们已站在了城市的边缘，森林的入口。
（五）
半夜中的森林，并不是很昏黑，偶尔也可见常常出现在很多吟游诗人口中的发光的透明生物，微弱的，一片片的，分散在森林的角落。
安东尼注意到，这些小生灵并没有靠近他们。
不亲近人类情有可原，可是自己跟着的可是一只精灵啊？作为最亲近自然的生灵啊？
……虽然说这只精灵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忽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雨滴滴在精灵的兜帽上，消失了踪迹。精灵恍然间察觉，抬起了头，兜帽滑落而下，黑色的长发随之散出，苍白的脸庞仰着，任雨水在上流淌。
精灵解下了长袍，里仅仅只着一条黑色的长裤，修长雪白的身躯上，自肩胛骨处，薄而透明的翅膀伸展开来，月光照耀下，上面的纹路似是什么神秘而古老的咒语，闪烁着银白的光芒。
他将自己彻底地打开，去迎接这一场雨。
不知何时，发光的小生灵从安东尼身旁穿过，围聚而来，又与精灵保持着一段短短的距离，舞动着，闪烁着。
这样的景象安东尼平生未见，竟是一时痴了。
“阿嚏！”却是忘了施展些魔法来保护自己了。
（六）
安东尼活了四十三年的人生中，从不知道这片森林竟与一片海域毗邻。
越近海滩，树木越少，土质也逐渐发生着变化，直到最后化为雪白的沙滩。
话说他至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精灵掳来。
他悄悄看了眼前方，高挑的身影再一次披上了黑色沉闷的布袍，似乎一下子就缩小许多。他心里莫名多了些许遗憾。
不知是对方感知到了他的视线，精灵忽地顿住脚步。
安东尼也停了下来，以为是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有些紧张地想说些什么，便听到一阵悠扬的歌声。
那歌声如水一般，如眼前的海一般，空灵渺茫，而后又有更多的声音呼应着它，谱奏出海的乐章。
他一时痴醉，意识竟是有些迷糊，正迷迷茫茫上前走了几步，便被另一道声音嚇醒。
那声音沙哑，却不知为何能让人猜想到它原有的清脆柔和。
精灵说了句什么。
安东尼呆了呆，终于从记忆中翻出古老的语言词典，自己翻译了一下：【蠢货，滚远点。】
……
他默默往后退了几步。站定后，向着仍然在歌唱的地方看去——
人鱼！
他何其有幸，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便看到了上天亲手描绘的两种生灵！
他正想来一段诗抒发一下此刻的心情以及对人鱼美丽歌喉与身影的赞美，下一刻却呆住了。
他看到精灵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银白色的长弓，弓弦闪烁着隐隐的绿色的光芒，风自他身边吹起，将他的兜帽吹下，黑色的长发微扬。
他举起了手，抬起了弓。
绿色的法阵自他脚下升起，他拉开了弦，一只箭矢的形状由虚转实出现。
他向着沙滩上的人鱼群。
他松了手。
（七）
口口相传的每一首诗中，精灵永远都是美好的象征。
他们喜爱纯洁的事物，敬仰着生命的存在，厌恶杀戮的行为。
可为什么……
安东尼看到礁石上的人鱼背上绽开了血花，痛苦的哀鸣尖锐刺耳。
绿色的箭射中后忽地就炸散成绿色的小光点消失无际。
眼前的精灵手中的弓甚至还未放下，冷漠的侧脸上黑色的纹路悄然蔓延而上，形成诡异的图案。
[他不是精灵。]安东尼心中忽然浮现出这个念头。
[我为什么会认为他是精灵呢？除了长而尖的耳朵与蝉翼般的翅膀，他没有一处与传说中的形象相符合的。]
【卑鄙的偷袭者！】人鱼的怒吼仿佛使得海浪也更加凶猛。
它转过身，妖冶的脸庞上痛楚与怒意相交织。可它尾巴晃动了一下，手臂一扬，却是使得礁石下面的人鱼带着忧虑与担心离去。
【你需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人鱼死死地看着精灵的方向，深蓝色的尾巴隐隐升起了幽蓝色的光芒，手一张一合，海面上便有水柱倏地腾起百丈高，而后汹涌地朝精灵的方向袭来。
安东尼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精灵提着领子，挂到了几十米远处的一棵树上。他一口气还没喘上来，便见眼前一黑——
精灵将解下的黑袍丢在了他身上。
他手忙脚乱地将黑袍从脸上扒下，差点从树上摔了下去。他顾不得坐稳，向海边看去。
精灵的翅膀在阳光下晶莹且透明，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然而却处在高频震动当中，流光溢彩。
他飞得很高。
他再一次举起了弓，拉开了弦。远远地能看到绿意闪现。
那些绿光在迅速靠近。
人鱼猛地一甩尾巴，不顾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势，扎回海中。
箭直射到礁石上，使石头砰地炸裂了几块飞石。
人鱼的影子入了海中就看不见了。
他离开了？能够彻底避开精灵的攻击了？
安东尼灵敏地听到了远远传来的轻轻哼笑。
海面上又卷起了浪花，波涛汹涌，一条宽粗的水龙卷逐渐升腾起。
人鱼并没有离开。
眼看着水龙卷越升越高，越升越快，最后竟是引得周围的风也高速旋转起来，几只飞鸟甚至被吸了去。
精灵却不避。
他的弓倏地不见，他微微张开了双臂，两掌相对，脚下一道法阵一闪而过，点点微弱的莹绿色光芒开始逐渐聚集在他的双手之间，像是夏日夜里的萤火。
聚集得多了，他将这一团光芒向下推去。
这一团光芒不受水龙卷影响，仿佛不具有实体一般，直直地穿过形成的旋风，没入海中。
海浪仍在咆哮，风声依旧喧嚣，一瞬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然而下一刻水龙卷的转速急剧减缓，向下跌落。安东尼看到海面下有一团黑影由小迅速变大，直至破出水面。
那是一团繁茂的水草，将负伤的人鱼紧紧地束缚在里面，将他带了出来。
安东尼听到人鱼带着不可置信的质问：
【生命元素？】
【你是精灵？】
【我族从未与你们交过恶，你想挑开两族之间的战争吗？！】
然而精灵不为所动。
他手中再一次出现那张银白色的弓，稳稳地拉开弦，指向人鱼。
【你！】
一道，两道……三道。
当绿色的光芒最终归于寂灭，海面也恢复了平静。
精灵落了下来，翅膀收起，走到了人鱼的旁边。
血色溅上了白色的沙滩。
他眼睑微微垂下，低头去看人鱼，呢喃了句什么。
从树上翻下来向这里快步走来的安东尼却听到了。
【挑起两族战争？】
【如果只有一人也能称为族……】
我以为我码了很多结果居然这么点……
然后把存稿全都发了
没事我还有纸质稿还没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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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精灵（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