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巨龙的眼睛对上的那一刻，安东尼好似是被施加了凝冻咒，动弹不得，甚至连呼吸仿佛也停止了一般。
[逃！]
[逃！]
[逃！]
大脑在疯狂地警告，却是无法催动双腿移动一丝一毫，直到身体被狠狠地推了一把，他踉跄几步，才缓过神来。
【带上这个，出去！】
精灵厉声喝令，不知什么时候从巨龙的收藏里拿了一把长剑，剑指巨龙，翅膀扇动的频率明显加快，其上纹路的魔力流动变得更加剧烈。
安东尼紧紧抱住被黑袍裹住的宝石，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向洞穴外跑去。
巨龙的声音在洞穴中回响。
【你认为你可以拦住我？】他似乎轻笑了一声。
【一个同恶魔签订了契约的精灵？】
【生命之树一定会为有你这样的孩子而感到羞愧。】
【闭嘴！】精灵猛地扇动了翅膀，剑直向巨龙的眼睛而去。而巨龙微微仰头，张嘴，炙热的龙息便逼迫着精灵不得不放弃了攻势来躲闪。
【既然已经堕落，为什么又要用残存的生命之力去压制恶魔的力量呢？】
【两种力量相互压制着的你，可伤不到我。】
【啊，你不会还有什么底线吧？】巨龙的声音充满了戏谑。
【小家伙，你是不是连弓箭也不会使了？】
【你让你同伙拿走了什么来着？人鱼的眼泪？你碰都碰不得的东西，拿去有什么意义吗？】
【虽然不是很喜欢的物品，但很可惜，我的东西，只能属于我。】
“砰！”精灵被龙尾狠狠掼上了墙面，一瞬间他大脑中一片空白，身体软软地滑到了地上。
【另一个小贼……】巨龙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好似失去意识的精灵，直起身，准备去把遗失的东西取回来，再回归他的梦乡。
“噗嗤。”是箭入血肉的声音。
翅膀上传来的剧痛使得巨龙低吟一声，他回头看去，精灵已经站了起来，手上握着一把萦绕着绿色光芒的木弓，眼睛已完全被墨色浸染。他再一次拉开了弓弦，黑色的雾气顺着他的手爬上弓弦，化成了凝实的箭。
【没有什么能够拦着我，你不能，】精灵低声喃喃，【神也不能。】
————
“咚、咚、咚”。
耳边的风声已经听不到了，只有心跳声一声声沉闷地在耳边响起。临近湖边时，安东尼缓缓停下，扶着树大口喘气。
活着……呢。
他回头看去，层层树丛将洞口遮得严严实实，精灵并没有跟上来，风中只有湖水波澜和树叶摩挲的声音。
那是龙……
他微微吸了口气，把怀中被黑袍包裹住的宝石掏了出来。宝石在阳光下散发着浅浅的光，一种悲伤而又温和的情绪顺着触碰的指尖传递过来，其浓郁的光明力量也同样让安东尼感到亲切。
端详了一会儿，安东尼将它重新包裹好，放到了一旁的树下。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但不论是精灵或是巨龙获得胜利，都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明哲保身的最好的办法，便是把会暴露自己所处何地的宝石留在这，只身离开。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但走了几步后他又渐渐停下，不由得回头望去。
耳边好像传来了许久不曾听见的声音：
“哎呀，这我不能保证。”
“什么？你说好奇心害死猫？”
“怎么会是好奇心害死猫呢，真正害死猫的是未知的危险和没有足够的实力。如果是因为担心自己的性命而不敢去探索未知，那我反倒觉得生而无趣。”
“为了故事不值得吗……安东尼，吟游诗人传唱的歌是自己编造的么？不是的，那是亲眼见到，然后以一种通俗的形式去将自己所见分享给其他人，我觉得这是有意义的。”
“不理解？不理解就对了哈哈哈哈哈，我自己也有时候会陷入迷茫呢。”
“在象牙塔里长大的小圣官就什么也不用多想啦。”
……
这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当安东尼折回身，将包裹着宝石的衣物重新抱在怀里的时候，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也不是他会做出的选择。
权衡利弊和明哲保身是他从小被教导的。
但是当他再一次抱起宝石的时候，有什么自心底层层束缚中喷涌而出，使得他的灵魂也不由得战栗起来，不是害怕，而是从未有过的兴奋。
[可能会死。]安东尼按捺住这些陌生的情绪，[但是我很乐意面对这样的困境。]
回去那个山洞？无异于找死。但只要精灵能有与巨龙相抗衡的能力，必定会将战场引出山洞。
毕竟，精灵的天赋能力，是自然的亲和力。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尤其是四周没有鸟的鸣叫又或是别的生物的声音，这时间仿佛凝滞了，但潜伏的危险仍然使安东尼紧绷心弦。
他的眉头忽地拧起，伏下身将脸贴着地面。一开始其实也感知不到什么异动，但渐渐地，细微地震动声顺着远处的战局传来。安东尼的心跳不由得与之同频，愈来愈快，愈来愈强烈。
他猛地站起，无声地念了句咒语，借着风的力量跳到了最高的树梢上。
“轰！”瞬间炸裂的火光仿佛甚至将周围高山的冷雾都驱散得一干二净，灼热的气息一下子模糊了视线，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抹黑色在火光中忽隐忽现，似乎马上就要被火光所吞噬。
黑色中所裹含的力量，让安东尼感到不适，又有些许的熟悉。
精灵……为什么会沾染上污秽的气息？
————
[我会死吗……？]炽热的火焰似乎要将自己的骨血融化，精灵迷迷蒙蒙地睁开眼，所见的天空如同数十年前一般是赤红色的，仿佛是鲜血的颜色。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处，没碰到熟悉的物体，而是自己发烫的皮肤。
[我的……！]他惊醒了，把手中的弓握紧，[去哪了？]
高温烧得他逐渐失去了冷静，思绪犹如一团乱麻。
[不要妨碍我。]他想。
【不要妨碍我。】他低声说。
被火球裹挟入水中时，水温的急剧上升带来了大量的水汽蒸发，模糊了他的视线，但是他却因此冷静了下来。
【蔓生。】
大量的水草从湖底急剧生长盘旋而上，轻柔地托住了精灵的身躯，将他捧出了水面。他看到巨龙在湖面正上方俯视着他，如高高在上的神明对世间的一切悲苦都无动于衷。他对着那仿佛可以遮蔽天日的身影微微勾了勾唇角。
【你想看的。】精灵的翅膀蒙上了一层黑色的雾气，【如你所愿。】
【束缚之笼。】
【拟箭。】
水草疯长，编织成了一幅密密麻麻的巨网，妄图将龙束缚其中。龙翼如锋刃，自然也是无惧于这样的阻挠，他振翅，将这些扰人的玩意从眼前拂去，忽地脑内警铃大作，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猛地向上飞了些，才躲过了本来直直瞄准它咽喉的箭矢。
眼见精灵手上的魔力流转又将要形成箭矢时，巨龙眼里的漫不经心终于散去。【真的想与我为敌啊……】他似叹息了一声，【那我不会再留余地了。】
[比起精灵族是贴近于生命的力量，自然温和的力量，那么龙族所拥有的，则是自然暴烈的另一面。]安东尼眯着眼睛看向天空，精灵的身影微不可见，[龙赢的可能性很大，但是精灵……未必没有赢面。]
[这里不是我的终点。]精灵眼底有红色的暗芒隐隐显现，几乎要吞噬了原本的墨蓝色，[我注定将死，但……]
[不该是这里！]
【血蚀！】精灵将箭矢调转方向，狠狠地向手臂扎了下去，血液喷涌而出，血珠却在半空中诡异地悬停。
巨龙见此，不敢轻易靠近这几乎将精灵围住的血液，止住了火焰，翅膀一振，一下子拉远了距离。
精灵的脸本就苍白，现在更是毫无血色。他眉紧皱，忍受着什么，一会儿才缓缓平和下来。
【如果你的火焰没有停下……】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打了个响指。
悬停的血珠立刻向巨龙漫天铺地的涌去，即便他反应很快，但仍不慎令几滴血珠染到了身上。这一身鳞片本该水火不入，可那血珠却瞬息间融进了血肉之中。如被刀剑在血肉中翻搅，剧烈的痛楚使他仰天长吟，引得风云变动。
【哈……恶魔的伎俩……百年未见依旧是这样的阴损狠毒。】巨龙的身上燃起白炽的火焰，在精灵惊异的目光下，将周身的血珠卷入，焚烧殆尽。
【是了，当年众神与恶魔的争斗，精灵族并没有参与，以你的年岁，也距离那时太远了……】巨龙的眼睛微眯，金色的眼眸隐隐散出流光，魔力在它周身剧烈膨胀，可它的语气却如同对后辈讲话般慈祥，【如若是纯血的恶魔，还能反制圣火，凭借着这份单薄的契约你又能借到多少力量？啊，你甚至没有以灵魂去换取更强大的魔力。】
【你凭什么与我一战呢？】
话音落下，那炙热滚烫的火焰漫天铺地的向精灵盖下。面对满目的火焰，他呆呆地看着，巨龙的话在耳边反复回响着。
[为什么没用灵魂换取更强大的魔力……]
[因为……我是精灵啊。]
[最后一个精灵了啊……]
[我答应过，我许诺过，我立下誓言，要去重现精灵族的生机啊。]
[我是，也只能是精灵，直至死亡。]
他缓缓抬起弓，指向天空。
安东尼远远地看到，那黑发的精灵，有一瞬间有如月光倾泻在他身上，将他染成如雪一般的无垢，像传说中圣洁的模样。他松开了弓弦，风携带着湿润的水气沿着他箭之所向呼啸而上，与翻腾的火焰卷在一起。
魔力的碰撞是无声，但是却令安东尼有一瞬间看不清也听不清任何事物，当他缓过神时，处于争斗中心的树林已经大片倒塌，本来深不见底的湖水只剩下浅浅一潭，而精灵倒在其中，身下有血色随着湖水的流动渐渐荡漾开，生死未卜。
结束……了？
他仍未从刚刚的惊心动魄中回过神来，茫然和无所适从的心绪扰得他思考一团乱麻，直到渐起的振翅声逼迫他看向天空。
巨龙身上是肉眼可见的斑驳伤害，而左翼更是被刚刚一箭所贯穿，血流如注。巨龙艰难地挥动双翼，摇摇晃晃地要降落下。
献上巨龙遗失的财宝，讲述自己被胁迫的过程，以求得一线生机。这个念头在安东尼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抱紧怀里的宝石，无声地念了段咒语，眨眼间移动到了精灵的身边。他半跪在精灵身侧，将宝石置于其胸口处，引导出宝石所蕴含的魔力，迅速结成治愈法阵。
精灵的伤严重到让人怀疑他是如何还能活着的。鲜血瞬间润湿了安东尼的衣裳，将清透的宝石染上了不详的血色，脏腑破裂之处才刚勉强愈合上，转瞬间又被巨龙所遗留的魔力所撕开，逼得安东尼不得不先全力去驱散那霸道的魔力，而精灵自身也在排斥外来的力量，已经无暇顾及伤势。
或许，精灵会死在这里，我或许也会。
上方的威压愈来愈重，安东尼的手已经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心却异常地平静下来。
[守护结界如何展开来着？]他的眸色越来越浅，[真是不妙啊，不过是漂泊了十年，这些术法竟已经生疏了。]
安东尼忽地面露诧异，他发现精灵的伤情渐渐稳定下来，有另一种力量逐渐涌现，轻柔地护住了精灵，缓慢地治疗着他的伤口。
这股力量渗透进安东尼所导引出的宝石的魔力里，使精灵对其不再排斥，它如同水一般，逐渐漫延开来，流入进隐隐发亮的宝石。
说不清那一刻发生了什么，刹那间的白雾弥漫，遮掩住了安东尼的视线，整一片天地都似乎被厚重的白雾所笼罩，甚至方才耳边呼啸的风声也消失殆尽，寂静得仿佛已经被隔离在了另一个世界。
五感被封闭的情况下难以分辨时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迷雾才缓缓散去，但是景象却已经截然不同。
“这……是哪？”
四千字好耶！
别管我从去年写到了今年，我是真的很纠结每个字要怎么写的，其实写到现在我都不清楚我是不是真的表达出我最开始想要表达的了。
主要是战斗真的很烧脑啊！我最近又没看什么西幻文，满脑子都是除你武器，可是hp的画风和西幻完全不同，叹气了。
没事，之后是我想了很久的情节，但愿文思如泉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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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精灵（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