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厌侧着脸,没去理会这一个小插曲,只继续向时似低声道:“考虑一下?”
时似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将酒杯放下:“好啊。最后的奖励你三我七,怎么样?”
"合作愉快。”尤厌居然立刻答应了他这无理的要求,微笑着向他举起酒杯。
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等时似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拿起酒杯与尤厌轻轻一碰。
见他回应,尤厌眼中的笑意似乎更浓了几分。
他仰起头,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这种多人的夙囚任务,除非玩家自身被困住,否则只要一人解开,所有人都是可以出去的。奖励主要是积分,相当于这里的通行货币,按一定的贡献值分配。
这分配机制还是系统自动的,因此没有争议;至于时似说的奖励,就是积分之外的收获了——比如道具、任务外游戏线索,乃至某些特殊的机缘。
也因此,共同进入的玩家只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解开夙囚。除了夙囚本身的规则之外,他们彼此之间并不存在生死的必要竞争。
假设有竞争,那么也定是奔着奖励而去。
像这样盘踞千年的大夙囚,解开不易,稍有不慎还极有可能被困死其中。幸运的是,它目前还没有出现那种机制。因此,合作才是眼下最明智的选择。
当然,除此之外,时似还有着自己的考量。
只是不知道——
时似将酒杯靠近唇边,轻抿一口,同时余光暗暗瞥了眼尤厌。
他到底有什么意图。
突然一阵风吹过,吹得帘子上的珍珠晃了晃。
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坐直了。
来了。
两个侍女掀起帘子,一男一女并肩走了进来。
女子绿发绿眸,是那种很淡的绿色,显得柔和温婉。一身简单的白色长裙,没有任何装饰。
时似自然地想起了那张画像。
因为除了发色和瞳色,她长得几乎和画上的女子一模一样。
至于那男子——
时似朝她旁边的男子看去,却刚好对上了男子的目光。
男子很快收回了目光,像是在很自然地观察舞厅时,不经意间的对视。
但这一眼,却叫时似一愣。
这人,为什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好熟悉的感觉。
画像?
他的确长得和画中一模一样,也同样是黑发黑眼——一种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背景的发色和瞳色——但,心里的那种异样的熟悉感,似乎不是来自这种熟悉。
奇怪。
时似垂下眼,尝试在记忆中寻找。奈何他本就已经失去在人间的记忆,进入夙囚场的时间也不长,很少和人接触,也很少记人,搜寻一番还是无果。
“还有客人没到吗?”男子的发问让时似回过神来。
侍女上前回道:“您的所有客人都到了。有……四位客人迟到了。”
“哦?”男子挑了下眉,“迟到可不是个好习惯。”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最后进来的那两人,准备看戏。
等等。
四位?
本来抱着与众人同样的心理看好戏,想着能先试探一番的时似突然一顿,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哪里来的“四位”?
时似看向旁边的那两位。被看的两位同时在面对面交换眼神,眼中略有震惊和疑惑。
三分不可置信和三分好像被耍了的愤怒,时似看着对面满的四个座位,再次确认后,缓缓将目光对准了尤厌。
后者一脸无辜地向他摊手。
——这里最后到舞厅的,除了旁边那两位,不正是他自己,还有自己旁边这个傻逼吗?!
时似握着酒杯,指骨节因用力被捏得泛白。他盯着尤厌,轻飘飘地说:“你找死啊。”
“迟到”这种信息说明了规定有到舞会的时间点,所有人都应该知道。但自己却不知,只能说明是统一公布的信息,只有他自己获取信息方式的系统正在死机,所以他不知道这个时间点。
可无论如何,这个人肯定是知道的。
“别瞪我啊。”尤厌看着他的样子,轻轻挑眉一笑,“我以为你知道。”
时似:“……”
上方的男子挥手示意侍女退下,然后微笑道:“舞宴有舞宴的规矩。我也不惩罚客人,既然你们迟到了,就先舞一段热热场子,怎么样?”
他打了个响指,舞厅骤然暗了下来。只有四束灯光从天而降,直直罩着四人。
虽说是询问,举动却没得商量。
旁边的一男一女站起身,犹豫片刻,朝着主位微微鞠躬致意,然后牵手走进了舞池。
头顶的吊灯瞬间明亮,倾泻出万千细碎星光,映照着中心巨大的舞池。无数烛光亮起,鎏金与昏黄光芒交织,构成了古老而神秘的主色调。
不知名的优美旋律响起,两人双手贴合,开始了舞蹈。虽然两人似乎都对跳舞这事不太熟练,但过了一会儿,也慢慢掌握了节奏。
裙裾旋转飞扬间,乐声先激昂,后逐渐归于平静悠长。在旋律的余音里,一舞结束。
时似撑着额头,坐在原位,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白色光束就那么明晃晃地照着他。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上方坐着的两人也看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尤厌先动了。
时似余光只瞥到,有一个什么东西突然从旁边飞了出去。
上方的男子抬手接下。
尤厌淡淡道:“去除这段惩罚。”
男子微微一笑,手中燃起黑焰,将那东西销毁:“好。”
时似认出了那是个道具。
小型的许愿瓶,可用于夙囚和游戏,不用于日常生活。作用是可满足使用者简单的诉求,一次性消耗。
别的不说,许愿这个功能极其宽泛,尤厌用在此处,可谓是暴殄天物了。
虽然只是个小型的许愿瓶,但这跳舞的“惩罚”说到底其实也不算什么惩罚。
虽然让他去跳舞,他也不会答应。
时似忍不住看了一眼尤厌,恰好对视后顿了两秒,然后质问道:“你不是没带道具吗?”
“你信了?”尤厌语气惊讶。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但时似大概能想象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时似忍住想把这人拎起来揍然后再用棉袄闷死他的冲动,冷冷地道:“信任是合作的基础。现在,我宣布我们合作终止。”
“现在合作才开始呢。”尤厌一面安慰他,一面迅速转移话题,“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很像一个人?”
时似当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时似冷哼一声,还是选择顺着这个话题。
“如果你要说他是画像里的人,就可以闭嘴了。”
尤厌没有闭嘴,而是继续道:“不对。再猜。”
时似皱眉,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去观察那男子。
“熟悉,但想不起来。”
舞会已经开始。似乎除了开头的迟到风波外,一切寻常。玩家们依照规则开始跳舞,有些玩家也在饮酒闲聊。上面两人依然坐在位置上。女子的话很少,她微低着头,隔着点距离,在闪烁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表情。
男子也是一样。
他们的桌上放了一个花瓶,刚好对着这边。花束遮挡了想要观察的视线。
这画面有些怪异。
如果说他们就是画像上的一男一女,那么他们之间应该是比较亲密的关系。可眼前一幕又不像。
除非……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但是,这和那男子像谁有什么联系呢?
尤厌露出一个堪称神秘的笑容,适时提示道:“把他往老了看。”
什么?
时似闻言一怔,双眸微眯,无数个模糊身影瞬间在脑海中闪过。
突然,仿佛一阵细微的电流击中大脑,记忆中,一张苍老的脸渐渐清晰。
“是那个……萤火城柜台的老爷爷?”猜测一出,时似自己先为这个荒谬的猜想感到了怀疑,“怎么会是他?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是巧合。”尤厌低声道,“在我们出发时,他就多看了你好几眼。”
“什么叫做‘多看我好几眼’?”时似仍有些不解。
“直到现在,你难道不觉得……”尤厌眸光暗了暗,意味深长地道,“这第一个夙囚,和你渊源颇深吗?”
渊源。
雪谷里不冷的雪,突然看得懂的异族文字,被意外触动的记忆,幻觉呈现后的难受……
的确,如果要仔细回忆的话,这些都是平时夙囚里没有的感觉。
可夙囚里的东西像是玄幻且虚无的,多种元素糅杂,更不像是在同一个时代或空间,到底与他能有什么关系?
尤厌看他沉思,没有打扰,而是默默地挑拣着桌上的点心。
舞厅里灯光闪烁,多彩的光晕摄人心魄。舞步踏着光影,这首不知名的曲子已经到了它的**。
灯光如常地亮了亮。
尤厌却突然抬起了头,望向头顶。时似也从思索中抽离,下意识地仰头,动作几乎与尤厌同步。
头顶,水晶吊灯轻轻摇晃着,好像刚才只是一阵风吹过。
时似看向尤厌,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尤厌点了点头。
两人同时起身。这时,主位上的两人突然动了。
男子牵着女子的手,走进了舞池。
“这是第几曲?”时似低声问。
“加上迟到的那曲,第四曲。”尤厌回答。
“走?”
“等等,”时似突然改变主意,“先不走。”
话音刚落,眼前一暗,头顶的吊灯悄无声息地熄灭,然后“轰”地一声,砸了下来。
刹那间,所有的灯光熄灭,整个舞厅一片漆黑。
有人开始尖叫。脚步声也变得乱起来。
只有第四曲的乐声依然响着,久久未止,优雅悠长的旋律在舞厅里回荡。
服了……这么久了还在写这里[问号][问号](我会加油更新的[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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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