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记？”
进入大学的赵苧出于对漫画的热爱，加入了学校的漫研社。
孔珊学姐，漫研社副社长，同人女战神，笔下的CP从纸片人到真人爱豆无所不嗑。
“你不是看BL吗？不知道标记？”孔珊转着手中的笔狐疑地盯着赵苧。
赵苧稍稍放下手中的《暗死去的夏天》。
“我看的都……挺清水，没出现过标记，咬后颈，结为番什么的。”
孔珊一拍大腿，嘴角扬起一抹“今天必须给你开开眼”的狞笑：“那姐今天就来给你好好科普一下ABO的世界。”
一小时过去。
白板上已经画满了错综复杂的箭头和关系图，孔珊用红色马克笔在正中央画了个巨大的圈。
“总而言之，只有确定会永远在一起的α才会去咬Ω的后颈，结为‘番’，差不多就是‘生死与共’的意思。”
赵苧皱眉：“那为什么Ω都那么迫切想找伴侣？”
“终结发情期啊！”孔珊的笔尖狠狠戳向白板，发出咚咚，“欧米伽发情跟咱来大姨妈似的，周期性折磨！很痛苦的。只有被标记，才能结束这种地狱模式！”
角落里传来一声冷笑：“后颈？真的不是咬掉后颈，解决掉吗？”
四圆从《撤退的矮人》后面探出半张脸，眼神阴恻恻的。
“看你的巨人吃人去！”孔珊抄起一支马克笔，精准命中四圆的脑门。
赵苧盯着白板上密密麻麻的笔记，若有所思：“假设我是α，咬了我喜欢的Ω，他就不能再对别人有感觉了？”
“这不一定。”
孔珊光速掏出平板，调出一部日漫《少年的境遇》。
“这本里的两对CP就是标记错了人，结果遇到真命时照样心动！所以——”她猛地拍桌，“信息素上，真命至上！身体上，真爱至上！当然，我个人很嗑强制爱啦，嘿嘿~”说着，她突然捧住脸，嘴角诡异地扬起，眼神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赵苧撑着下巴，翻着学姐强行塞过来的漫画，思绪飘远。
标记啊……如果自己活在ABO世界，会是什么角色？
“假设赵苧是ABO世界观下的主角……”孔珊突然凑近，眼睛亮得吓人，“肯定是α，毋庸置疑。至于你的伴侣……以你的性格，肯定会被直球型、爱笑爱撒娇的猫猫Ω吃得死死的，怎么样，喜欢吗？”
赵苧指尖一顿，唇角无意识地抽了抽。
这不就是少年时的周珖珉吗？怎么可能不喜欢。
重回漫画，赵苧的眉头越看越紧。
“学姐怎么没提前告诉我，这个世界男人是可以怀孕的……”
“这就是ABO的特别之处，两□□官共存。我猜，创造这个世界观的人是希望同性幸福生活的同时，这个世界能继续存在下去吧。”
四圆从后面幽幽飘来一句：“……人类补完计划都没这么伟大。”
赵苧沉默几秒，缓缓合上漫画，抬眼：“所以，标记就是结为伴侣……那是不是意味着，阿尔法可以强行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绑在身边一辈子？”
“NONONO！小弟，你又错了。你到底认真学习没有？！”
她恨铁不成钢地戳着赵苧的额头，赵苧被戳得往后一仰，茫然眨眼。
“有啊。”
“他们都什么情况下咬的？”孔珊双手叉腰，眯起眼睛逼问。
“在……什么时候？”
“罚你再看五遍！！”
赵苧长叹一口气，捏着眉心：“学医很累的……脑子不够用了，学姐直接告诉我吧。”
“发*的时候啊。你看你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阿尔法都是在这种时候控制不住咬上取的。”
四圆头也不抬地翻着漫画：“哇哦，好厉害的生物本能。”
赵苧：“……”
孔珊已经彻底进入亢奋状态，双手“啪”地撑在桌面上，上半身几乎要越过桌子扑到赵苧面前，眼睛亮得吓人：“你想想看！意乱情迷的时候，喜欢的人的后颈就在你嘴边，你能忍住不咬？！”
赵苧被她逼得往后仰了仰：“……我、我没咬过。”
“标记他！让他永远属于你！” 孔珊猛地直起身，双手比划出一个夸张地咬合动作，“面对喜欢的人却不想这么做，你才比较奇怪吧？！”
角落里的四圆默默翻了一页漫画，幽幽补刀：“建议孔珊学姐去写《ABO诱捕指南》，销量肯定比漫画高。”
孔珊手一拍：“有道理！下一部作品有思路了！”
漫画毕竟跟现在有差别，现实中的同性如何相处的，赵苧一无所知。
所以当室友把那张印着暧昧霓虹灯牌的同□□宣传单递过来时，赵苧没多考虑便应下。
“啊？真去啊？我还以为直男对这些地方过敏呢。”室友有些意外赵苧居然会答应。
“去学习。”
“学、学习什么？”
“同性相处之道。”
无法成为家人，也无法以正常人的方式相处，那便靠自己的脑子寻找新的道路吧。
周珖珉是所有意义的源头，也是所有意义的重点。驱动世界的核心，活下去的意义。
*
时间线拉回那个夜晚，赵苧与周珖珉在酒吧的错误相逢。
周珖珉的后颈赫然留着一圈清晰的牙印，渗着血珠。赵苧的手指深深陷进他发间，猛地向后拉扯，迫使那张苍白的脸仰起。周珖珉的眼角发红，泪水不断从颤抖的眼睑滑落，在下巴处与嘴角流出的汇聚。
“周珖珉，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你对我欲求不满的样子！做好觉悟吧。”
“赵、赵苧……不可以……这里是……呃啊——”周珖珉的哀求被掐断在喉间。
他的脖颈被迫后折，露出脆弱的喉结，赵苧的另一只手正死死钳住他的下颌。如毒虫般爬行的手每一下都陷进皮肉，挪动着，强硬地闯入幽暗之处，在齿列间搅乱一切。
周围的人群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面，有人甚至吹了声口哨。
他俯身时胸膛紧贴对方脊背，胯骨抵着周珖珉的尾椎，体温透过衣料传递。周珖珉的呼吸骤然急促，腰肢下意识向前躲闪，却被赵苧的膝盖抵住腿根拦住了去路。
“赵苧……不可以……你放开我……”断断续续的声音发抖，周珖珉手指无力地抓着赵苧的手腕。
“老子就不放。”
“好痛……脖颈好痛……”
要喘不上气了！
赵苧的拇指重重碾过那个渗血的齿痕，眼神阴沉：“这就痛了？”他抓着周珖珉的手，不顾他骨骼别扭的疼，翻转着按在自己胸口，“我这儿，比你痛千百倍！”
温热的泪珠砸在赵苧的手背上。
“对不起……对不起……你放过我吧……好不好……”
“放过你？”赵苧突然冷笑，“然后看着你再次消失？除非你答应我，永远只属于我。”
“我说过……我们不能……”
“不能是吧，那我答应也是——不、能！”
赵苧的手指突然扯开髋骨附近的纽扣。金属拉链被扯开的声响刺耳。周珖珉猛地弓起背部，瞳孔急剧收缩。
“啊！不行！这里不可以！”
“可以的。”赵苧的呼吸喷在他的耳畔，手掌已经探入衣摆。
周珖珉的腰肢剧烈颤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求你别这样……”
“我不进去。”赵苧的嘴唇贴近他的喉结，“就让我碰碰你。”
周珖珉突然噤声。赵苧的吻落在他颤动的侧颈上，轻柔得令人窒息。
*
真痛恨自己有一瞬间产生了迎接赵苧的念想。
窒息的痛楚，滋长了什么。
渴望甘霖已久的旱地，幻想着他的脸□□的夜晚，所有的器官、感官，无时无刻不期待着他的到来。
我是个变态吧？周珖珉自嘲。
*
柏茜终于挣脱束缚，抄起手中的包用力挥向赵苧。“放开珖珉！你弄哭他了！”
赵苧被砸得偏过头去，再转回来时眼底翻涌的暴戾让空气都凝固了。
“你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老娘是他女朋友！你给我撒手！”
赵苧指节爆出骇人的脆响，青筋顺着小臂爬上肘关节。就在他抬臂的瞬间，周珖珉突然扑上来环住他的腰。两人踉跄着后退三步，退到距离柏茜安全的位置。
“赵苧！你清醒一点！”
赵苧难以置信地看着环在自己身上人。周珖珉的睫毛还湿着，呼吸急促地打在他的锁骨上。
“送她回家……把她送回家后，我就跟你走。”
“呵。”头顶落下的冷笑带着冰碴。
赵苧突然抓住周珖珉的手腕，一根一根掰开他攥着自己的手指。
“这种时候你居然选择优先考虑她。”
推开周珖珉的力道大得让他撞上墙壁。赵苧背过身去，肩膀剧烈起伏，像是把所有委屈都咽下去：“你把我丢下，一个人走了……很好，很好。”
脚步消失得干脆利落，连回音都吝啬给予。
“赵苧！”
周珖珉的脚步骤然刹住。追出去意味着什么，心知肚明。
转身时，看见柏茜呆立在原地，精心打理的发髻散落几缕，口红因为紧咬的嘴唇而晕出边界。周珖珉伸手抹了把脸，指尖沾到冰凉的液体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他弯腰捡起柏茜掉落的包包，“走吧，我送你回家。”
*
天空与风唱着华尔兹，春夏之交的风浮动着额前遮挡视线的碎发。周珖珉独自坐在公园跷跷板的一端，脚尖点地，机械地重复着上升下落的节奏。
柏茜找了他一天。
自那天以后，周珖珉变得奇奇怪怪。不太记得清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周珖珉这副样子，柏茜笃定，一定和他时常想起就泪流满面的那个人有关。
“珖珉。”
柏茜轻轻按住晃动的跷跷板。见他没有反应，索性直接坐上空着的那端。
突如其来的重量让周珖珉猛地抬头，失重的感觉让心脏漏跳一拍。
“柏茜……？”
“一个人玩多没意思，我陪你。”
“……谢谢。”
放学时段，公园的孩子变得多起来，两个人让出跷跷板。柏茜拉着周珖珉拐进附近的商业街，买了支甜筒给他。
“吃吧，甜食可以治愈心情。”
“……谢谢。”
果然不对劲。
柏茜的担心快要溢出来，手指悄悄地拉住周珖珉的衣角。
“那天晚上出现的……是你前男友吗？”
“不是。”周珖珉沉眸，“是哥哥。”
“哥哥？！亲哥哥？”
“异父异母的哥哥。”
那晚赵苧掐着周珖珉下巴时眼底的疯狂，怎么可能是看弟弟的眼神？那分明是……
柏茜咽下追问，转而轻触周珖珉的后颈：“还疼吗？”
“嗯，好多了。”
想不到一个咬痕既然严重到连续上了一周的药才见好。
“我不明白，”她小心避开伤口，“他为什么突然咬你后颈？都不怕咬到动脉吗？”
周珖珉无意识摸了摸后颈，“他是医学专业，知道避开要害吧。”
“所以到底为什么？”柏茜不解。
“我猜，是看了什么特殊世界观的漫画吧。”
“啊？”柏茜怔住，随即苦笑，“你不怪他吗？”
“是我欠他的。”
“珖珉……你和他，真的只是单纯的兄弟关系吗？你心里装的那个放不下的人，就是他吧？”
周珖珉的沉默像堵墙，隔开了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
柏茜深吸了口气，望着隐没于山巅的落日。
“这也是你不愿碰我的原因吧？交往至今，我们还只停留在牵手的阶段。”她苦笑了声，“也怪我当初逼着你答应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承认你喜欢你哥哥，我就和你分手。”
“……”
要承认吗？周珖珉不知道。
“我不喜欢他，我们只是单纯的兄弟关系，没有其余的感情。”
“骗人。”
在周珖珉反应过来前，她倾身吻上他的嘴唇。吻很轻，带着咸涩的泪水和未竟的告白。分开时，她的指尖还停留在他僵硬的嘴角。
“就当我真心很喜欢你吧。”
她退后一步，落日最后一缕光掠过她湿润的眼睛。
“这段关系，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