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灼热的吻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在玄关处就夺走了周珖珉所有氧气。他眼前发白,膝盖不自觉地发软,后背重重撞在门板上。
“停……头好晕……”
“不是头晕,是别的地方。”
说着,手掌开始探寻任何可趁虚而入的缝隙。
“又不是你晕……先放我去洗澡……”
“不要。”
赵苧的唇沿着他颈线游走,手指已经灵巧地解开了两颗纽扣。
眉头一蹙,周珖珉一记直拳砸在对方腹部。
“我说了等、一、下!”
“你……你又打我……”
赵苧弓着腰,痛不欲生。
周珖珉看了眼还没松开的拳头,“我没用劲吧?”
“老子……本来就涨得厉害你……啊啊啊啊!”赵苧痛得直抽气,却还要挤出夸张的哭腔,“弑夫,杀兄……说!是谁派你来的!”
还有精力演,看来是装的。
周珖珉翻了个白眼,脱下外套就往浴室走。
“慢慢演,我去洗澡。”
腰间突然一紧。赵苧从背后缠上来,鼻尖蹭着他发红的脸颊。
“一起。”
“好啊。”
“啊?”
赵苧瞪大眼睛愣住。
周珖珉侧过脸,眼睫在灯光下投出危险的阴影,露出充满魅惑森然的笑。
“一起啊。允许你帮我涂抹沐浴露。”
赵苧的喉结和某处明显动了一下。
“……真的?”
周珖珉阴恻恻的眨眼笑了笑。
“嗯。”
“……”
三分钟后。
反倒是提议者独自坐在客厅,盯着浴室磨砂玻璃上氤氲的水汽发呆。
直到周珖珉擦着头发走出来,发梢的水珠正巧滴在他僵直的手指上。
“去洗澡。”
“哦……”
还没缓过神来呢。
周珖珉抻开手中湿润的毛巾,搭在赵苧头上擦了擦。
“我好像发现你的弱点了。”
“啊?”
头脑聪明的人俯下身,将赵苧困在沙发靠背和自己之前,挑拨地抬起对方的下巴。
纯然的脸看着懵然的脸。
“是只对我这样,还是别人都是?”
“……什么?”
吐露软糯的舌尖,舔舐那张干燥的唇。温柔缓慢地探入其中,勾了勾其中的原住民,敲过门后进出着欲拒还迎。
纠缠着,翻转着,吞咽着。
恰如其分地退出,身后还跟着追出来的舌。
“时间不早了,去洗澡吧。”
“你再洗一个。”
说话的人已经蹭上自己的小腹。
“我不累吗……”手掌轻轻拍了拍黏在身上的动物的后背,“去吧。我……刚才做过准备了,先去等你。”
“……”
懵然的人彻底傻掉了。
眼睛生生眨了十几下,才彻底清醒,不敢一刻怠慢冲进浴室。
周珖珉站直了身子,轻笑着挑起眉毛。倏地,余光瞥见赵苧外套口袋里露出的什么。
“烟盒?”
目光一下促狭,周珖珉抽出还剩两根烟的盒子,面无表情地徒手捏紧,丢进垃圾桶。
浴室的门被拉开,腰间挂着白色浴巾的赵苧气色红润有光泽,在周珖珉皱紧眉头的目光下迈着沉着的步伐走到床沿。
“你抽烟?”
“啊?”
赵苧愣一瞬,转头去看被丢弃的东西。
“嗯……心情烦躁压力大的时候会来一根。”
“戒了吧。”
“好。”
答应得毫不犹豫。
“不争取一下?”周珖珉问。
“争取什么?本来也就——咳,本来也就以前分开的时候,想你的时候……用来麻痹自己的。”
周珖珉对他的话半信半疑,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赵苧,看清此人到底说的实话还是又变着法儿想找不痛快。
不过看来是真的。
大片精壮的胸膛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点儿红,阴暗分明,线条分明。
周珖珉下意识躲开赵苧炙热的视线,掀被子时还是不小心触到了他腹部的肌肉。
“洗完澡,该干正事了。”赵苧正经道。
“洗完澡是该睡觉了,别搞得一身黏糊糊的。”
周珖珉假装不耐烦地将原本压在背后的人踹在了一旁,裹紧小被子准备入睡。
“明天还上班。”
“又不干到第二天早上,快快快!”
“走开啊!喂!不需乱摸!你——”
规律而反复的轻响声徘徊不觉,瞌睡全无。
好吧,本来也没有瞌睡,早就做好准备的人,哪儿有说不干就不干的。
这一点,赵苧比谁都清楚。
“呃啊——”
贝多芬《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的旋律在血腥弥漫的车厢内流淌。
烈日当空,汽车引擎盖被一只从天而降的脚踩出凹陷。
黑色跑鞋碾过扭曲变形的引擎盖,金属发出垂死般的哀鸣。
赵苧单手撑着龟裂的挡风玻璃,枪管如审判之剑抵在徐冲眉心。
破碎的玻璃渣如雨,簌簌落在院长颤抖的脚边,锋利的锐物镶嵌在他的血肉里。
“今天是个好日子呢,院长。”
牙齿崩裂,徐冲嘴边挂满蹦出的鲜血,双手死死捂住枪管,无论多使劲都挪不开半分。
两车相撞的冲击让车内其他四人早已昏迷不醒,血腥味混着汽油的刺鼻气息在密闭空间里发酵。
徐冲的额角渗着血,眼镜歪斜地挂在脸上,镜片裂成蛛网。
“赵苧!你疯了吗?!你敢杀长官!”
赵苧歪了歪头,左脚向前一跨,鞋底碾过引擎盖上的铁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俯身凑近,枪口纹丝不动。
“放心,没人会深究你是怎么死的。他们只会放鞭炮庆祝,光明医院最该死的院长,终于遭报应了。”
徐冲的呼吸急促起来,喉咙里挤出一声扭曲的冷笑。
“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整个ALEX……只有我知道你的秘密……”
“哦?”
赵苧轻轻一拨,子弹上膛的金属脆响在死寂的车厢内格外清晰。
“什么秘密,我听听?”
徐冲的瞳孔紧缩,仍扯出一个狰狞的笑。
“周珖珉……BIX的那个程序员……你是因为我查到了他,才非要灭我的口……”
赵苧忽然笑了,眼底却冷得像淬了冰。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怪不得这些天连院长办公室都不敢进。怎么,那些送进去的钱,不感兴趣了?”
“你……!放过我他们!他们一无所知,徐家不能没有继承人!”
徐冲指车内的其余几人,自己的夫人和孩子。
即使徐冲清楚,赵苧这等疯子,是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不过,赵苧的枪确实犹豫了。
曾经不管不顾目标的人,如今,居然产生了留下活口的动摇。
都是周珖珉的错。
“嗯,我当然不会杀他。毕竟我还得……挟天子令诸侯呢。”
徐冲冷笑。
“呵,你什么时候对权利感兴趣了?”
“没有兴趣可以培养兴趣。反正看不到你,我心情舒畅,干什么都兴致高涨。”
枪声与钢琴曲的最后一个重音同时炸裂,像一场荒诞的谢幕。
赵苧的声音被刺耳的喧嚣淹没。
远处,蛰伏已久的救护车瞬间亮起刺眼的蓝光,鸣笛声撕破寂静。
医护人员训练有素地冲向残破的车体,将昏迷的四人抬上担架。车上的其余人只是被药物麻醉,并无生命危险。
同时出现的还有ALEX专业清理暗杀现场的专业团队,血迹残骸通通不剩。
赵苧站在扭曲的引擎盖上,鞋背和裤腿刚才溅出的血迹。他仰起头,正午的烈日白得刺眼,灼热的阳光灌进他的瞳孔。
疼痛在视网膜上蔓延,却意外地干净。
没有灰尘,没有污浊,只有纯粹的、暴烈的光。
有那么一瞬间,城市的轮廓在强光中溶解,全被灼成一片虚无。
赵苧眨了眨眼,泪水滚下来,像被烫穿的雨。
“哎呀……周珖珉啊,今晚你可得好好补偿补偿我。”
救护车的尾灯消失在街角,将臣从阴影处踱步而出。
“副官。”他顿了顿,“现在该改口叫您长官了吧?”
赵苧正用消毒湿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闻言斜睨他一眼:“别说得我跟谋权篡位似的。”
折叠的湿巾被精准投进垃圾桶。
“等组织走完票选流程再说。”
将臣盯着他唇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是因为那个任务吗?”
赵苧没有作答。
将臣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我记得你那个弟弟,梦想成为医生,却和你阴差阳错,交换了人生?是他吗?”
这是曾经酒后难得吐露真言的赵苧跟将臣诉的苦。
车水马龙的城市,路边不起眼的路人。
赵苧将手插进口袋。
“到底是该庆幸还是后悔呢。如果当初进入光明医院的人是他,或许不会有这一天……徐冲会继续担任院长,更多的病人死于‘无钱医治’,狗屁世道会继续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每一个世界面临每一次变革都是如此开端。
“总要有人来改变这一切……或者这就是命吧,早就安排好的命,只等着这一天的发生。”
将臣沉下眸子,再抬起时,眼里已多了份不可置疑的坚定。
“三年前我就认定了副官,以后也不会变。不管你是升为长官还是沦为主任,我都会追随你!”
赵苧笑着拍了拍将臣的后背,“科室不同,我没法当你主任。”
“……别老说破坏情绪的话行不行。”
“多谢。”说罢,赵苧转身摆摆手。
“副官去哪儿?”
“准点下班,去接猫猫回家。”
麦惟科技。
公共休息区电视新闻里播放这此时此刻的最新消息。
“本台记者报道,今日下午17时34分,市区内思凡路口发生一起交通事故。目前五名伤者已全部送往光明医院救治。其中一名伤者因伤势过重,失血过多,措施抢救时机不幸身亡。死者身份确认为光明医院现任院长徐冲。据交管部门通报,死者血液酒精浓度高达187mg/100ml,远超醉驾标准。值得注意的是,徐冲院长在任期间,光明医院医闹事件发生率创历史新高。”
新闻画面突然插入资料片段:医患冲突监控录像里,徐冲正指挥保安拖走哭喊的家属。
“这不禁让人怀疑是场蓄意谋杀……目前警方已排除他杀嫌疑,本台将持续关注事件进展。”
ALEX长官,徐冲,因车祸离世。
周珖珉盯着同事的显示器,手指在机械键盘上无意识地敲打着。屏幕上的代码像蚂蚁一样爬行,太阳穴突突直跳。
同样的问题,已经是第三次修改了。
“小周组长……你说句话吧。你的脸……好吓人啊。”
实习生缩在周珖珉背后,肉眼可见的慌张。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赵苧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
“看新闻了吗?”
周珖珉语带不悦,“忙,没时间看。”
“程序员有你这么忙吗?现在看。”
“……有话直接说。”
“我说不清,新闻比我文字逻辑清晰。”
周珖珉不耐烦地划开推送,突然瞪大了眼睛:
“徐冲死了?!”
办公区瞬间安静下来,五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
“啧啧。”赵苧在电话里幸灾乐祸,“要不要给你个喇叭,让整个BIX都听见?”
周珖珉尴尬地咳嗽两声,抓起手机溜进了楼梯间。
“他们不知道光明医院院长徐冲就是ALEX的长官。”他压低声音。
“那你又怎么知道的?”赵苧的声音突然变得玩味。
“我是——机密。”
“这么大的机密,你居然没告诉BIX?”
“……光明医院是全市医疗最先进的医院,组织内受伤基本都是去那里,很多罕见伤病也只有那里能治。如果我说了,他们就不会再去了。”
赵苧拖长声调,“好贴心的小周同志。”
周珖珉的动作突然僵住:“……你怎么知道这个称呼的?”
“你猜。”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一个熟悉到每天早晚都会进进出出的地方……周珖珉深深叹了口气,指节用力按压着发胀的鼻梁。
“我说你——”
“周珖珉。”
赵苧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周珖珉的手指僵在半空,呼吸不自觉地收紧。
“我突然在想……我是不是夺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人生……因为我太执着,听不进任何声音,伤害了你……”
坚实的墙壁,阴暗的楼梯间,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男人那么无助,熟悉的声音就像近在耳畔。
“如果没有那一天……”
赵苧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在自言自语。
“如果那一天没有来临……一切停留在高考结束的那天。周珖珉……我们现在,会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