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魔宗

第二十章

飒飒青风林,却是道阻难前。若非如是观半路又说怕有旧相识找上门,常百乐也不必舍了街上飘香十里的麻鸡铺子走这崎岖山路。

也不知此人何来那么多新仇旧怨——常百乐亦奇怪。总不能年年都能遇上些同他似的冤大头被迫与如是观绑在一块吧?如是观平常做什么事也晓得留点余地,怎那么能结仇?

但看上去确是有仇家追着无疑的。常百乐原形行路轻松自在,还可站在矮石上观赏如是观累得直不起腰的狼狈样,大觉好玩。

如是观拿袖摆擦擦额汗,掐指捻算一番,松了口气道:“好险,狭路相逢之相终于化解,往后之路便无忧了。”

常百乐甩甩脑袋,摇得颈前金铃叮啷响,惊得树上乌鸫哗啦啦飞远。

他舔舔爪子,“又是什么仇家找上门?这么麻烦。”

“唉,年轻不懂事结的梁子,躲了好些年了。”如是观捶捶腰,掏出烟枪叼上。不过如今行路山林,可不敢等到天黑,哪有悠闲抽口烟的空,他也只是拿在手中过个瘾,“早知道如今混成这样,那会儿便少干些缺德事了。”

常百乐伏低了身,踏步凑去如是观面前,“哦?你跟人干什么了?”

“其实说来也没什么。”如是观装模作样地叹气,“只是略施小术,偷天换日弄走了那帮人刚抢来的宝贝,以牙还牙的事罢了。”

“什么宝贝?”

“不算罕见,但也金贵,市值百万的万年火中木罢了。”

常百乐:“那你挺缺德的。”

如是观:“诶,话不能这么说,修真之人可不能太小心眼,要大度,不然可有损道心呐——”

这论调常百乐才懒得听,扬起尾巴便稳身跳了下去,谁料这地方竟给人设了术法,害得他闪避不及,从斜坡滚落,嗷嗷哇哇便砸到了底。

常百乐猛猛甩去头上落叶,恼道:“什么玩意!”

他左顾右盼,屁股底下是个已成型的阵法,不知道效用如何……总之已被他砸烂了,遮掩用的枯叶满天乱飘。

常百乐人形起身,气恼地梳顺掺进碎叶的长发。

哪个缺德的在这儿设个阵法,怕是来猎兽的,坏心眼得很。若不是常百乐修为高,血脉卓绝,等闲玩意伤不了他,怕是也要着了道了。

他气鼓鼓将阵法踢了,抬头瞪了在上边看热闹的如是观一眼。

“哟,是个招魂圈魂的阵法呢?莫不是有什么鬼修打从这过。”如是观拽着树藤,还算体面地顺坡而下,“这年头鬼修倒罕见,在这道路上,怕不是魔宗的人。”

常百乐:“鬼修是修什么玩意?”

如是观搓了个响指,便见常百乐身上腾起三点明光,却不过虚影,不可触探,“人死后三魂不散,因执念不入幽冥,便成了鬼……要说起来,正儿八经的鬼修是在幽冥之地的。如今法则残缺轮回失落,魂魄不得往生,困在幽冥也无聊,有些人便以旁门左道之法再度修行,便称作鬼修。但人间的鬼修不是那么个意思,多半只是驱御鬼魂之人。”

叽里咕噜听了一堆,常百乐也只听进去了最后一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如是观话音刚落,后边便好一阵拨林动响,有人慌慌张张跑来,看着这满地狼藉,不由得悲呼。

“我的阵法!”他恶狠狠瞪向阵法中间的常百乐,“是你干的!”

常百乐:“不错,就是我,怎么?”

那鬼修气极,摸出个小钟在手,“好啊你,你倒实诚!我定要教训教训你!召来!”

眼前腾起烟雾,常百乐忽觉背后森凉,莫不是这鬼修手段。

“且来见识我的恶鬼吧,给我上!”

烟雾缓缓凝聚,突进至常百乐身前,显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面孔。常百乐退了半步,拿爪子呼上去,鬼魂却不为所动。

鬼修急道:“给我上啊!”

那衣衫褴褛的鬼魂回看他,“修士老爷,您喊错鬼了,俺不会打架的嘞。”

鬼修:“你是幽冥恶鬼,跟我说不会打架?”

鬼魂:“俺是恶鬼不错,但俺是穷鬼的来着,不是干这行的嘞。”

鬼修与他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地上下打量好些会儿,最后不得不接受这看上去确确实实就是个穷鬼的事实。

常百乐低声与如是观耳语,“你翘辫子了不会变成这样吧,还恶鬼哩。”

如是观:“……我想我大概还是能体面点的。”

鬼修连忙挥挥手把那鬼魂赶回去,“这个不算!再来!”

如是观上前打哈哈,“这位道友,我们也是行路途中被阵法误伤,毁了阵法是不该,当向你道歉的。”

那鬼修看上去也不是死性子,给了台阶便下,“那好吧,我便不同你们计较了。看你们像道修,我好心提醒一句,前面便是魔宗,我看你们是道修,在哪儿定不招待见,况且尊主最近似乎在招什么佛修道修,你们可紧着点。”

竟还挺好说话。但若想北上王城,非得从魔宗之地借道才方便,如是观笑着谢应了,“多谢道友,不过我们无意掺和道魔之争,不过借道罢了,不会惹出事的。”

鬼修拧拧眉,“好吧,看在同路的份上,你们可跟紧我些,可不准惹什么事。”

如是观:“哈哈,怎么会怎么会。”

常百乐瞥瞥如是观神色,便知此人接下来怕是要折腾了,但他才不管旁人的事呢,摇着尾巴去了旁边。

“看道友年岁,想是去魔宗挣条路的吧。”如是观凑了去,与鬼修勾肩搭背聊起来,“听说魔宗换了位新尊主,不知道友了解多少?”

鬼修:“那位么,哪是我们能打交道的人物。我此行是要去考入魔宗的,为了此事,我已苦读三年,打磨策论,势必要进入魔宗内门,光宗耀祖!”

他愈说愈铿锵,简直慷慨激昂,但常百乐幽幽传来一声:他是要上京赶考吗?

如是观竟不知如今进魔宗还得考试,没贸然开口,而是顿了顿,与常百乐传音:或有商机啊。

不大能理解……既然留不住钱,干嘛要一直惦记着赚钱,反正又留不下来。

不过常百乐如今可不缺钱,和如是观不行一条路,哼哼。

“我孤陋寡闻,竟不知魔宗近来变得如此严苛,莫不是拜那位新尊主所赐?”

鬼修叹道:“正是呢,尊主说了我们魔宗弟子也不能只知修炼,毕竟魔道修行几乎没有成体统的心法,尊主说要把文化也跟上,如今想进魔宗,可是要考策论歌赋的。其实我前些年来过一次,可惜策论没过关,回家找乡里的教书先生苦学三年,如今再战,定能一雪前耻!”

如是观:“……看来这位新尊主,当真是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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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鬼修伊平郭同行,便不担心不识得路,在如是观的哄骗之下,他都快把去年的考题给抖搂出来了。

如是观这般哄骗道:“爷,你看咱们等会儿是要去京城的,那京中可不比外边,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啊。不如趁此良机,在这儿赚个盆满钵满,再行不迟。”

常百乐不解,“可是我这里还有很多金子诶。”

如是观:“钱么,总不嫌多的。”

好吧好吧,反正常百乐也不着急,便随他去了。

伊平郭刚到魔宗地界,便想投大能门下,暂住一段时日,待功成名就再报答。那魔修大能原本不应,压根不把他个三流鬼修放在眼里,但其女忽来了前厅,笑盈盈瞥伊平郭一眼,在父亲耳边轻声劝了些什么,竟哄得大能应了下来。

常百乐疑道:“这场面是不是有点眼熟啊,怎么总觉得我在话本里见过呢?”

如是观:“才子佳人么,熟的,熟的。”

既然人有了着落,他们俩也不便再跟着,横竖该打听的也都有了,便告别分开。此地修者众多,不与凡间风情相同,常百乐左顾右盼好生好奇,但被如是观叮嘱过修者的东西不可轻易上手,因此也只看看便罢。

凡间摊子铺子多卖些吃食珠钗之类,这儿就不一样了,摆出来的都是天材地宝法器丹药,但良莠不齐,什么货色都有。

常百乐顶顶如是观,“我看你上次挺会挑东西啊,这会儿不买点吗?”

“嗯?”如是观摇摇头,“可惜了,我并无鉴宝之才。”

常百乐不信,他都能从个破镜子里买到金灵,这话说出来谁会信。

“但我运气不错,只要是合我眼缘的东西,必然是好东西。”如是观捻起一灵气缠绕的玉珠,复又放下,“只是不知其究竟何物罢了。不过来都来了,还是当买些东西回去的,咱们走。”

他们竟难得豪气一回,进了间金碧辉煌的铺子去,里面琳琅满目摆着些法器,常百乐走马观花地看去,既不认得,也看不上。

如是观去了柜前,“可有炼丹炉鼎么?”

掌柜有些惊异地抬眼打量如是观,“你是道修?”

如是观笑眯眯,“不算,散修罢了,什么都学点。”

掌柜招招手,一尊方鼎浮至如是观眼前,他比划了个数,如是观视若无睹,“没有旁的了?”

接连几回,如是观都没有看中的,最后只好买了个破破烂烂的小鼎回去,还同掌柜杀了杀价,没花两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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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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