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小西捡到人后的的二天,那个瓷娃娃似的小孩终于醒了。
在这段时间内,一有空简小西就屁颠屁颠的往休息的房间里跑,拦都拦不住,上一秒被劝回去了,下一秒就又能在房间里面看到眨巴着眼镜的小孩对上视线。
多来几次,奶奶和刘院长干脆就不管了,为了让简小西坐的舒服,专门拿了个小凳子放在床边,上面垫着穿不了的衣服,坐下去软软的很舒服。
简小西第一次看见的时候还很惊讶,愣了一会就反应过来了,腼腆的笑了笑,黝黑明亮的眸子里像是盛满了星光。
就这一下子可给奶奶稀罕死了,这么乖巧听话的娃儿,在一边看着人的时候还会走到她旁边来找有没有自己能做的事情。
他会突然走到旁边拿走一个蒜或者几根葱,在此折返的时候,葱和蒜就被扒干净了衣服,干干净净的躺在简小西白嫩柔软的手心里。
“这娃多懂事,还会帮我干活呢。”奶奶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有些得意地朝身边的老伴炫耀。
“我瞧着也讨喜。”刘院长盯着小豆丁的背影,接连感慨了好几句,想起什么脸色又拉拢了起来,“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正常的说话。”
无论是谁跟简小西搭话,他都不说话,明明之前还好好的,突然间他的嘴巴就如同被谁缝起来了,要不是之前听见过简小西说话,怕不是会真的把他当成了一个哑巴。
简小西坐在小马扎上,手上拿着剥了一半的蒜,每过几秒钟就要抬头看看床上人的状况,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脸部的雪没有擦干净,看不清男孩原本的样子,奶奶很细心,给人用热水把脸擦得干干净净的。
眼睛依然是闭着的,睫毛又密又长,在眼睛下方投影出扇形的阴影,鼻梁很高,即使还没完全长开,也不难想象出长大后的样子。
很好看,像是好心人带来孤儿院的小型洋娃娃一样,不过只有一个,现在的归属权在钱妮妮那里,简小西眨巴眨巴眼睛,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分明比洋娃娃还好看,没睁眼也是全孤儿院最最最最好看的人。
简小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看,手上剥蒜的动作都没有动过,直到看到床上的人睫毛扇了扇,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的握紧了拳头,挣扎着似乎是要醒来。
看的太过于专注,简小西被他这突然地动作给吓的一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保没有看错,一时着急,忘了自己刚才是在剥蒜,手上还沾着冲人的蒜味,眼泪就“咻”的一下飚了出来。
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床上的人这是要醒了,也不管自己的眼睛还在流口水,伸直了腿蹦下了凳子,啪嗒啪嗒的朝着老奶奶那里蹬过去。
眼泪糊了一脸,水汪汪的让简小西看不见路,奶奶一回头就是看见小孩两只手换着抹眼泪,可把她吓了一大跳。
“哎呦,我嘞个乖乖,这是怎么了?”她也不管手上的活了,着急忙慌的就给简小西擦眼泪,之前一直都不肯说话的小孩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
“哥哥……在动。”他的语调实在是奇怪,老奶奶第一遍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简小西却不肯说话了。
他的眼睛还是红的,水灵灵的像林间受惊的小兽,老奶奶心生怜爱,简小西拉着她的手往前跑,奶奶也就顺从的跟着,走到房间里了和床上的人双目相对,这才理解了简小西刚才说了什么。
“这孩子,醒了就醒了,怎么还激动的哭了。”奶奶一下子明白了,好笑的刮了下简小西的鼻子。
简小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自己不是激动的哭了的,就是眼睛痛,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好慢腾腾的把嘴巴闭了起来。
关时刚从一场大梦里醒来,眼里的恐慌还没有完全散去,脑袋浮现的是自己昏迷前的最后一幕,好半天才从噩梦的余韵里缓过来,刚一清醒就听到奶奶说的话。
谁哭了?
目光精准的找到了发声处,首先看到的就是被抱在怀里的小孩,眼睛红红的,嘴巴像是有些委屈的紧紧抿着,眼里的泪光还未散尽,就这么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
看着比自己小两三岁,这个;年龄段的小孩最烦了,关时在心里冷漠的想。
知道人醒了,刘院长也急忙赶过来,询问关时记不记得自己是谁,为什么会昏迷在孤儿院门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身上的衣服料子可不一般,八成是上面的人。
自己救了他单纯是见不得有人死在他们院门口,等人醒来自是不能多留,如果是上面的人就好办了,放个信出去,会有人来接的。
听完院长的问话,坐在床上的人明显愣住了,好半晌才沉默的憋出了一句话,“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叫关时,还有昏迷前有人在追我,其他的……我都不记得了。”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理由并不能让面前的人信服,他有些紧张,睫毛微颤,不敢直视刘院长的眼睛,怕一眼就被看穿。
小孩子是最藏不住事的,即使面子上不显,身上的恐慌害怕却犹如实质的散发出来,身躯也细密的颤抖起来,眼前的人他不认识,可脑海中始终有一个声音在不停警告他,不要离开这里,很危险。
精神一直紧绷着,高度的紧张让他暂时没法思考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下意识选择了听从脑海里的声音,即使他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刘院长看着他睡了一句话后就低垂着头的样子,心下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想起小孩刚才露出的眉眼,偏心的女娲给他捏的脸实在是太完美了,再结合他的穿着,很轻易的就能猜出——他应该是alpha和omega的结晶。
并不明白上面人的孩子为什么会流落在贫民窟,还一副失忆了惶恐不安的样子,刘院长只知道擅自收留有很大概率给院子里的孩子惹来麻烦。
关时忐忑的等待刘院长说话,他并没有说假话,自己的确是失忆了。可脑子里还有对贫民窟的印象,似乎有人曾经告诉过他这里的人都肮脏自私。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沉默在房间内爆发,但最终还是没有发声,简小西不明所以,来回用自己的眼珠子在两人身上巡视,他从奶奶身上挣扎着跳了下来,走到床边,伸手握住了关时垂在床边的手。
一个柔嫩的力道握住了自己,关时反应很大,下意识的就重重的挥开了,简小西一下没反应过来,手直直的撞到了床边的木头处,一股疼痛从手背泛开来。
瞬间,手背上多了一条红痕。简小西愣愣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慢慢的收回了手。
关时身体僵硬了一下,刚才那一挥完全是出于本能,看到简小西受伤缩回去的手,他手指蜷缩了下,冷硬中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紧绷着。
刘院长把简小西伸手拨到身后,看着关时局促的模样,道:“我不管你来自于哪里,我们这里不能留你太久,如果你想留下来,就不要给这里带来麻烦,记住了吗?”
“房间一会会给你安排,你先想想自己昏迷前的线索吧,说不定能想起自己的父母。”到底还是孩子,院长没舍得把话说重,只是淡淡的警告了几句。
关时闷闷的“嗯”了声。
刘院长没再说什么,拉着简小西朝外走,小孩还不太愿意,边走边朝后看,院长又拍了他没受伤的那只手,简小西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出了门,刘院长把简小西得手翻过来看,红了一片,还好不是撞在坚硬的楞上,不然怕不是要破皮,见简小西还扭着脖子朝房间里看,恨恨的拍了下小豆丁的脑袋,“还看,人家打你你还要巴巴的凑上去,别那么没出息!”
简小西收回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露出两个明显的酒窝,眼里装满了打碎的星星。
哥哥,他捡的,好看。
房间内,关时伸直了手,怔怔的看了半天,想起那小孩泪汪汪的眼睛,出神的想,自己刚才那么用力,那小孩估计一会还要哭,他抿了抿唇,心中丝丝懊悔泛了上来。
接下来几天,关时一直都在孤儿院里待着,院长并没有提出要赶他走的意思,除了在他刚醒来的时候提及过一次,其他时间都是无视当做看不见。
关时心里很忐忑,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让他始终没法放下心来,第二天他就不好意思在床上躺着了,强撑着就要下地,奶奶看见了着急忙慌的过来扶住他,“哎呦我的祖宗,这是干什么呢,身子还没好利索怎么就往下跑。”
语气中含着嗔怪,这是把关时作院子里的小孩子给照顾,无论是谁,在奶奶眼里都是一样需要照顾的孩子。
没注意到太多,她就想把关时重新弄回床上,手自然而然就放到了少年的肩膀上,“你说这是干什么,别想着再折腾了,等你风寒真好了再下床也不迟。”
程奶奶只顾着说,没有注意到掌心之下的身体僵硬,连面部表情一时间都没有控制住,不自觉的闪过几分无措。
太亲昵了,关时好半天才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他对这样的行为第一时间是警惕而不是觉得温暖呢?
程奶奶替他盖好被子,让他照顾好自己,别听院长说话狠,小孩身体还没好利索,刘院长是不会真的赶他走的。
关时只好又回到了床上。
程奶奶看他没有执意要下床,心里想着这孩子还好听话,和院子里喜欢撒泼打滚的孩子不一样,心中勉强得到了一些安慰,想起自己还有事情没做完,又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另一边,简小西在活动的那个房子里修着风筝,刘院长把人找回来,听钱妮妮说的话,总算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罚肖安把自己的玩具之一赔给了简小西。
东西就放在旁边,简小西却没有要拿着玩的意思,目光转移到了上面,他又飞速的移开。他才不玩肖安的东西呢,坏孩子的玩具他也不想要,他只想要自己的风筝。
可他的玩具被肖安扔出去的时候好像不小心剐蹭到了哪里,上面的塑料已经破开了,底部的线更是缠绕成一团,要解开估计要废很大的功夫。
他自己缠的石头也不见了,捡到哥哥那天不小心落在外面了,院长忘记带回来了,那是肖安弄坏风筝后他想用石头和线重新做一个底座,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做好风筝就被扔出去了。
其他小孩在房间里两三成群玩的不亦乐乎,其中以肖安为代表,他旁边围了四五个小孩,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闹腾。
肖安其实在院里人缘特别差,今天却不知道怎么了,身边围了一圈人,看起来甚至隐隐有以他为首的样子,莫名有种把他当成老大的架势。
哼,肖安表面上在听身边的人说话,目光却一下一下的偷偷朝简小西那里看,见简小西似乎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受欢迎程度,他有些不高兴,趾高气昂的爬起来,从简小西旁边路过,旁边跟着他的几个小孩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的爬起来跟着肖安一起走。
简小西正在解开风筝绳子,有个地方打了死结,他没法把那个地方弄开,正使劲拽扯,肖安的动作行为他也看见了,却没有搭理的打算,他抿了抿唇,知道绳子是彻底解不开了,心里堵住了似的不想说话,干脆小脸一摊,把风筝放到了地上,是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咳咳咳,你别弄你的风筝了,我不是把我的玩具给你了吗,别装了,想玩就直接玩吧。”肖安以为他是当着自己的面不好意思的玩玩具,特意很大声的说,“你快玩吧,我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
肖安挺着胸,一副骄傲的不行的样子,哼哼,简小西这家伙肯定是害怕自己才不感玩玩具的,自己大发慈悲的简小西说不定还会感动的哭起来呢,他越想越开心,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意。
仿佛已经看到了简小西抱着他的腿要当他小弟的样子。
“求求你了,只要你把玩具给我玩,我干什么都愿意,求求你让我当你小弟吧!”
肖安直接就笑出了声,直到身后的小弟拽了拽他的袖子,脸上全是对老大突然发笑的茫然,过一会,见肖安还在笑,犹豫了两秒,直接跟着笑了起来,其他小弟面面相觑,也紧随其后,一时间,简小西面前莫名站了三四个对着他发笑。
这下简小西是彻底注意到了,缓缓抬起头,脸上全然是茫然,不理解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肖安好奇怪,只是看了他一眼,简小西就回收目光,对此毫不在意,肖安也终于被小弟的笑声给唤醒了,有些矜持守住了露出来的大门牙,恰巧迎上了简小西的视线,他还没来得及再展示一下自己的魅力,那股视线就又消失了。
这样迅速地收回让他有些挂不住面子,当即恼羞成怒的推了面前坐着的小孩一把,简小西毫无防备,身子晃了好几下才稳住,他有些不解,眨了眨眼静,只当肖安是在向他要回自己的玩具。
犹豫了一下,简小西把放在身边的小玩具汽车缓缓推到了面前凶神恶煞的小孩身边。
“我不要了,还……还你。”
反正自己也不玩,干脆直接给他,这样肖安说不定还会少找一些自己的麻烦,自己以后拥有的玩具说不定还能多存活几天。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风筝已经不是第一个遭殃的玩具了了,简小西性格木讷,加上平常时也不爱说话,即使长的跟玉雕的娃娃般,想和他玩的的小孩在多次碰壁之后也会选择远离。
这就导致简小西在院子里几乎没朋友,除了钱妮妮,她对长的好看的小孩特别有好感,看见肖安到处欺负人就来气,时常会护着院里的其他的孩子,对简小西更是照顾,有时候还会把自己的食物分给他。
肖安也不是一开始就和简小西不对付,在很久之前他们就是互不打扰的状态,肖安有他自己的朋友,不知道从哪一天起,他就突然看不惯简小西了起来,开始只是抢夺食物,慢慢的演变成了抢玩具,故意弄坏简小西的东西。
简小西不是个会告状的小孩,况且肖安这人精明的很,直到刘院长不喜欢打架欺凌别人的孩子,在院长面前惯会使伎俩装乖,院长也就一直没有发线。
到现在 ,肖安已经弄坏简小西三个玩具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A或者O做慈善为孩子们带来些金钱和玩具。
简小西抢不过他们,拿的东西都是别人挑挑选选剩下的,就算这样,肖安也要把他的东西抢走,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做了一翻心理斗争,简小西默默又把推到肖安面前的玩具车挪回到自己旁边,他突然又不想把玩具还给肖安了,毕竟他是坏孩子。
肖安没有看到简小西抱着自己的腿求着当小弟的样子,脸上突然浮起一抹气愤的薄红,恰逢看见他收回玩具车的动作,更是恼怒了起来,一把拽住了偷偷摸摸的手。
“别想动我的玩具车,我才不要给你玩呢!”
说完就一把夺过玩具车,扭头就走。
身后的小弟见老大已经抢回了自己的玩具也很骄傲的昂首挺胸跟在肖安身后走了。
简小西默默垂下脑袋,揉了揉被握的泛红发疼的手腕,捡起自己的风筝继续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