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在一天以内,发生了这么多事,也没办法做到心无旁骛的做事。
以前有孟母的存在,孟音怎么说也会因为孟母的病情,有决心努力学习,以后能找到好工作,赚到足够的钱,去治孟母的病。
但现在孟母死了,孟音一时间想不到自己学习是为了什么。
他感觉自己像个学人精,别人学他就学了,别人活他也就跟着活。
下了一整晚的暴雨,街道上湿漉漉的,连空气中都夹杂着一股潮湿的感觉。
路上孟音收到了他许久未出现过的哥哥的电话:
“孟音,你在家吗?”
孟林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急促慌张,呼吸的声音都很沉重。
孟音抬起头,看了眼就在不远处的巷子,回答:“快到了。”
“……”
孟林没说话,对面安静了好一会,才轻轻的传来了一阵衣料摩擦声:“我现在回家,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你答应哥哥,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
孟音直觉不对,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他只能应下,在孟林挂断电话,带着心里的疑惑回到了家。
家里一晚上没住人,雨水的潮仿仿佛透过了墙壁,袭进了房屋内。
孟音到家后,放下书包和外套,想要给自己到一杯水。
结果刚刚拿起玻璃质量的杯子,他就手上一滑,玻璃杯掉在了地面上,玻璃碎片散了一地。
只有一片碎片落在了他脚边,其它碎片零零碎碎的,还有几片划伤了孟音的脚腕。
孟音忽然察觉自己的手颤抖无比。
“……”
应该不是帕金森,他还年轻。
他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只能够站在原地反应一会后,转身拿过扫把,一点点的扫干净了地面。
扫完地面,他又拿来胶带,蹲在地上把玻璃碎屑粘起来,全部包到抹布里面,扔进垃圾桶。
一会的时间,孟林回来了。
孟林回来的动静很大,砰的一声撞开门后,就跌跌撞撞的跑向孟音。
等站到了孟音面前,他抬手,握住了孟音的肩膀,声音颤抖的说:
“我、我、我杀人了!!”
孟音一愣,原本毫无波澜的心底仿佛高楼坍塌般,惊起一片片的水花。
他问:“什么?”
孟林现在世界上最能信任的,就是孟音。
听见孟音问,他抬手抹了一把汗,说:
“我就是,听到妈妈死的消息,回来路上喝了酒,结果被我朋友怂恿,拿刀捅了一个路人……”
孟音沉默着。
他看着孟林,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
孟林却不管他了,嘴里神神叨叨的说:
“你不要报警。”
“那片地方,没有监控也没有录影,我朋友也没有围观我,只要你不报警,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他简直要哭出来了:“求求你了,音音,我们是彼此唯一的家人了,不是吗?”
孟音手指不停的抽搐着,他再次问:“你确定,死了吗?”
孟林仿若看到了希望,手上握住孟音的手腕:“死了!我敢保证,那个人当场就死了。”
孟音‘嗯’了一声,没再说任何话。
孟林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件事,现在想的自己都有些神经衰弱。
他最后念叨了句‘不要报警’,就转身进了房间,打算好好的休息一下。
孟音一直一言不发的站在垃圾桶旁边,被玻璃碎片划伤的手腕还在流血。
良久,他拿出手机,蹲下来,点开了二手转卖软件,把家里除了孟林房间的所有东西都拍了张照片,挂上橱窗。
之后又站起身,走到门口前,推开门走了出去。
孟音感觉自己坠入了更深更深的谷底。
谷底黑的看不清楚任何东西,也看不清楚任何人。
他走在路上,雨不知何时又下起来了。
走着走着,他抬手抓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看着天空。
还真是吃屎了,一波接着一波的运气背。
雨势变大,他跑了起来,直到抵达了派出所,他才停下。
“……”
孟林被警察拷上手铐的时候,脑子里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看到了站在最后面,被过长刘海挡着眼睛,看不清楚情绪的孟音后,他才跟被踩着了狗尾巴一样跳起来。
“孟音!你报警了是不是?!”
他不敢置信道:“你居然报警?!你知道整个家里唯一一个有能力撑起整个家的,只有我了吗?!”
“你就不怕咱妈她怪你吗?!”
警察本来就他杀人的事情搞的脾气不好,现在见他对报案人吵吵嚷嚷的,脾气更不好了:
“老实点,你如果敢来自首,也许你还能得到减刑。”
“劝你到了地方后,坦白从宽。”
听到自首两个字眼,孟林又激动起来了。
他放轻了声音,去问孟音:“你为什么不劝我自首?!如果你劝我自首,我也不会坐过多时间的牢!”
孟音从始至终的一言不发。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前不久才被包扎好的伤口。
那里已经不再流血了,但现在却刺痛无比。
“如果劝了,你会自首吗?”
他抬头,用一双漆黑的一点光影都没的眼眸看着孟林。
孟林骤然一顿。
是了。
整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孟音更熟悉他。
没有人比孟音更熟悉他懦弱、胆小和无用的性格了。
如果孟林一开始就抱着减刑的心思,一定会提出来。
但他懦弱,别说减刑,就算是一天的监狱他也不愿意进去。
孟音跟着去了公安局。
孟林一对上警察,心里什么胆子都没了,当即一股脑的把所有事情都拱了出来,甚至还给自己加了许许多多的犹豫心理。
公安局的人去查了,发现当天确实有人因为腹部中刀,进了医院,不过没伤到致命处,当事人又经常锻炼,除了多了道伤口,什么事都没有。
孟音坐在招待室里,面对着当事人家属。
刚刚对方已经闹过了一次。
揪着他的衣领问他为什么要对无辜的人出手。
很明显,对方把他当做了孟林。
直到警察出来劝解了,对方才松手。
得知他不是孟林后,对方脸上刹时出现了愧疚。
等听完了警察的叙事后,对方再看过来,脸上只剩下了别扭。
孟音默不作声。
“那个,道歉就不用了,人是你哥哥捅的,手术费的话,能给得起,就给吧。”
孟音还是不说话。
等录完了口供,他就回了家。
回到家的第一时间,他拿出手机,走进孟林房间,把家具都拍了张照片,挂上二手软件。
最后又拍了几张家里各个房间的结构,挂上租房软件上。
手术费肯定是要赔的。
孟音不喜欢欠任何东西,也不喜欢被视为弱势群体。
就算砸锅卖铁,他都是要赔的。
做完一切,孟音就第一次点开了和网吧老板娘的聊天页面,发过去一条消息:
-老板,我们网吧的网吧能包食宿吗?
老板娘很快回复过来:
-包,但我最近不在本地,吃的东西你自己解决一下哈。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孟音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屋子已经租出去,他肯定是不能继续住的。
孟音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那件校服,红白色的,很有学生气。
但孟音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个该好好学习的学生了。
好在屋子里孟音的东西并没有多少,早在早些时候,孟音就已经全部打包变卖。
只剩下一个空壳。
二手软件的商家很快来到。
孟音蹲在门口,看着一个个人在自己家走进走出,每次出来都带着东西。
他觉得自己心里空荡荡的。
这么多东西变卖,还有他高一的那些书,加上房子出租,肯定是够医院包扎伤口和用药的费用的。
现在一下子,所有烦恼都没了。
母亲的病情,不用担心了,因为孟母已经去世了。
孟林说的事情,不用担心了,因为孟林入狱了。
学习的事情更不用担心了,现在已经放了暑假,他不需要去上学。
只剩下需要在网吧当网管。
孟音很庆幸自己还有份在黑网吧的工作。
不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
等所有东西都被搬走,孟音签下了到付的单子。
目送货车离开,他一直僵硬的肩膀轰然塌下。
孟音身上现在只剩下手机、衣服,书包和一些重要证件。
以及一把吉他。
他喜欢音乐,毋庸置疑。
即使是遇到需要钱的时候,他也未曾想过,要把自己唯一的吉他卖出去。
孟音垂着眉眼,背过手去,将黑色外套的帽子套上,挡住自己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头发,去了黑网吧。
无论外面怎么安静,黑网吧依旧吵闹。
推开小卖铺那扇隐蔽的门,孟音就听到了有人在吵架。
“什么?!你说那个怪是你的?!!”
“什么你的!那是我蹲了好几天的怪!你大爷的!!敢抢我怪你死定了!”
说着,那人扑上去,卡住吵架对象的头就打了起来。
旁边坐着的人一下子掐着嗓子跳起来,尖叫:
“啊啊呀呀呀呀!!!你们不要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
“……”
孟音东西都没来得及放下,就匆匆忙忙的去了三号机。
他还记得,有人闹事就找三号机的席听。
等他走到三号机旁边,才发现席听不是他想象中的健硕保镖。
反而,对方的身材是很好,但没有太夸张,头上染了酒红色的头发,发尾挑染了白。
现在,那人正趴在桌上补觉,黑色外套里隐隐露出一点小麦色的皮肤。
孟音抬手,戳了戳那人。
那人当即不耐烦的抬头,取下头上的耳机,扭头看向孟音:
“有事?”
孟音敛着眸,点头:“嗯,有人闹事,你管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