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灰姑娘的魔法

亚楠难以置信的看着董璟,虽然有猜到这种可能性,可是当董璟不带任何犹豫的叫出“心悦”,当董璟直接道出当年的场景的时候,亚楠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你,你在说什么?”亚楠惊慌道。

“心悦,我找了这么多年。所以,你还是不肯认我吗?”董璟放下了手中的吃食,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亚楠。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董璟打断道: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认我,但是我只知道我是不可能再错过一次的。所以,心悦,你能告诉我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你就在这里,但是却不肯认我?”

“我,我,啊!”亚楠难以抑制的心慌,头疼,是的,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愿意想起那些事情。

10岁那年的平安夜后,宛如草纸的生日礼物,打开后竟然是密密麻麻的不同形态的圣诞老人,一笔笔手绘的笔触,让当时的心悦躲在被窝中兴奋了一晚上,并决定一定要好好的对待自己的同桌。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捉弄,心悦第二天却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的“老实”同桌。母亲当天凌晨意外的带着一身伤,来到学校接走了恍惚的心悦。之后的记忆就开始零碎起来,有回到家里,母亲大声质问父亲的出轨,有父亲愤怒的咆哮,拳打脚踢,还有心悦歇斯底里的哭声,恍惚中,对上了父亲的眼睛......

后来心悦从母亲终日的哭诉中,知道了原来父亲早就出轨,人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原来是真的啊。然而祸事从不愿意单行,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差,直到一次投机后彻底破产,小三卷走了最后的钱逃走,母亲指望靠自己的忠诚守候浪子回头,结果不过是笑话罢了。父亲开始酗酒,不断的家暴,母亲开始神经质。

心悦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阴郁,一家人搬到了农村的老家,心悦走的太匆忙,回过神来,除了一张画满圣诞老人的白纸贺卡,竟什么都没带走。心悦这个名字就像一场灰姑娘的魔法一样,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午夜散场。从此不会再有张扬的心悦,多余出一个沉默的亚楠.....

可是,为什么不肯认他?董璟的问题,一遍遍的在脑海浮现。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什么......

亚楠全身开始颤抖,董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原本以为,可能亚楠是因为自己的转学生气不肯认自己,想让亚楠发泄出来,自己诚恳的道歉,应该就可以。

10岁那年的圣诞节,董璟在大树下等了一个晚上,终究没有等到自己那个张扬的同桌,因为放假的关系,所以没有人告诉他,其实心悦凌晨已经不在学校了。董璟站在大树下想着什么呢?难道自己的感情被心悦发现了?大家还这么小,看心悦的样子不像自己这般敏感早熟吧,应该不会。那她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吗?没关系,再多等等,再多等会,她可能就来了。

直到本人发现睡在大雪中,差点冻僵,之后重感冒,发烧快40度,出现各种幻觉躺倒在医院里的时候,董璟意识到了,可能自己这辈子都会记得心悦这个名字,因为应该不会再有人,能让自己这么死去活来了......

直到大病痊愈后回到学校,董璟看着自己的新同桌“班花”同学时,才意识到,原来上天都不愿意再给他一次好好告别的机会。从那之后,就是转学手续,举家前往B市定居,出国留学,一次次度过海外更隆重的平安夜......

董璟看着情况越来越严重的亚楠,心不断往下沉:“心,亚楠,你怎么了?身上有没有药,或者我可以打给谁?”

“用,用我的,手机,密码99,122,4,打,打给,Bernie”亚楠清楚知道自己不是身体上的疾病,是这么多年一直在回避的记忆侵袭,而很遗憾,好像只有Bernie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99,122,4“董璟一边快速的输入密码,拨给Bernie,一边心里喃喃:991224,991224,991224.....

“亚楠,这么快就想我了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充满磁性,略带宠溺意味的声音。董璟强压下不合时宜的其他情绪:“我是亚楠的同事,她这会有点不太对劲,浑身发抖......”

电话那头立刻没有了调笑声,“快找个地方,让她躺下。然后看下她有没有带镇静药,尽量多安抚她,找些事情转移下注意力,告诉我位置,我马上就过去!”

Bernie慌乱的爬起床,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一边安抚自己不要慌,不会有大事的,这是常见的创伤记忆闪回症状,一边又抑制不住的心疼,紧张,果然自己真的沦陷了啊。

董璟这边打横抱起了不断抽搐的亚楠,找到了麦当劳的沙发卡座,想将将亚楠平放在沙发上,稍作犹豫后,还是选择自己坐在靠墙的位置,让亚楠躺在自己的怀中,一边不断的轻拍着亚楠的背部,一边温柔的重复着:“没事了,亚楠,没事了,没事了......”

感觉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亚楠回过神来,男人笨拙的安抚和让人安心的怀抱,都让亚楠想到了母亲,那是母亲还没有神经质之前,当遇到害怕的事情的时候,总是这样抱着她,轻柔的安抚着她“没事了,亚楠,没事了,亚楠......”回过神来前,亚楠已经伸出了双手,环抱住了董璟的腰,头深深地埋到董璟的怀里,泪流满面。

董璟僵了一瞬后,感受到胸口的湿意,抑制不住的开始心疼,忍不住开始大口的喘气。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执着于当年的不告而别,执着于想要见到,也想到过可能见面后,不会再有当年的感觉的可能性。可是这一刻的他清楚的确认到,他确实没有忘记过心悦,而现在的亚楠又再一次让他心疼,怜爱,也再一次让他......怦然心动。

啊,可能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吧。董璟这么想着,控制不住的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亚楠的头发。

当Bernie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空荡荡的凌晨快餐店里,唯二的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的画面。而看着亚楠的状态,已经基本恢复了。Bernie轻轻地走上前来,“亚楠,感觉还好吗?需要聊聊吗?”

董璟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过分漂亮的“心理医生”,下意识的又搂紧了怀中听到声音,想要坐起来的亚楠,但只是一瞬间,他就又松开了,轻轻的扶起亚楠。

亚楠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再看董璟,Bernie的到来,让她松了口气,“不好意思,有点失态了。辛苦你跑来一趟,我这会感觉好多了。”

Bernie放松的笑了笑,伸出手来“那就好,要去旁边坐坐吗?”亚楠回头快速看了眼董璟,点点头。“嗯。”然后又回过头低声道“今天真是多谢你了,我这会已经全好了。我想跟朋友聊会天再回家,这么晚了,总监,你,你可以先.....”

董璟快速的打断亚楠“没关系,也不差这一会,你可以放心去跟朋友聊天,我正好在这里再处理点工作上的事情,一会一起回家!”说完,也不给亚楠开口的机会,提着笔记本电脑就往二层走去,给亚楠他们留够了空间。

亚楠略显错愕,但是总归久病成医,知道自己今晚可能是个难得的突破机会,所以快速调整状态,向Bernie缓缓道来自己多年来刻意遗忘、回避的点点滴滴。

Bernie细细听来,强压下自己的私人感情,专业的素养让他很快意识到这次突破的关键,可能与董璟的相认有关,再多次的尝试后,亚楠终于愿意努力的去回想那一天。

“当时,我,我想起,好像是我做了一个事情,让他,他不高兴了,然后他就,就要,就要打,打我。”即使过去多年,也很难将这段记忆顺畅的倾诉出来,也很难再用父亲这样的词再去称呼那个人。“然后妈妈冲出来保护了我,引起了他的,他的不满”亚楠像是眼前再次出现了那个场景,呼吸开始急促,“然后,然后,他,他,他就,就,就把妈妈,把妈妈......”

亚楠再也说不下去,Bernie也适时的截断,轻声的接道“亚楠,你还记得当时是因为什么事情吗?”

亚楠有点迷茫,因为什么事情?因为什么事情?什么事情......Bernie再轻声的提醒道“可能是跟董璟有关系的事情?”一瞬间,亚楠终于想起了,那段尘封的记忆,那段尘封的感情。

那天,那个男人跟往常不大一样的,有点兴奋的回门“个赔钱货,终于有人肯要了,我给你说了个对象,你赶紧准备准备嫁人吧!”亚楠难以描述当时的心情,“爸,我才18岁,我还要念大学,怎么可能现在嫁人?”

“上什么大学,哪里来的钱给你上大学?赶紧给我嫁人,他爸是我的牌友,我欠了钱,刚好不用还了。”男人好像很得意这个决策。

亚楠要疯了,“爸,我上大学的钱可以自己去赚,你不要想用我来还账!”

男人终于暴怒,大吼道:“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这事情我只是通知你,不是跟你在商量,这家里还没你说话的份!”

亚楠也接近崩溃状态,回吼道:“你也好意思提家这个字,你扪心自问,你有尽到什么责任吗?你现在还想卖女还债,你这样还算个做父亲的吗?”

“他妈反了你!”男人扬手使出全力扇了一巴掌。

一瞬间亚楠什么都听不到了,嘴角流出了鲜血,一场毒打又要开始,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亚楠又一次绝望的想到。男人拉起了亚楠的头发,又一拳头狠狠的揍到腰间,一瞬的疼痛,让亚楠有了种快要解脱的感觉,也许,活着也不见得会有好事发生,就这样结束了最起码还不用嫁给自己讨厌的人。

拉扯间,兜里的记事本掉在了地上,这是亚楠用了很多年的本子,里边有自己最温暖的记忆,有秋天收集的落叶标本,有几张儿时的全家福小照片,有最近选专业的随手记录......也有,那个让自己一想到就意难平的名字:董璟,和他的生日礼物,那张画满了圣诞老人的草纸,那个一看就用时不短的心意,那个让自己无数次回想起来,都是自己在那之后灰暗的人生里,唯一闪亮的回忆,唯一可能的救赎。

只要一想到那个脸孔已经模糊的男孩真诚的问题:“心悦,你相信缘分吗?”就想要回答:“我相信,所以你能快点出现吗?你能,救救我吗?”亚楠知道自己已经丧失理智,将希望寄托于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可是越是不可实现,就越是具备毒瘾一般的吸引力,已经快分不清楚,那段闪亮的回忆是真实发生的,还是自己的想象,自己终究不该看太多童话故事啊。

本子中夹杂的东西散落一地,当亚楠伸出手去捡那一张已经变黄的草纸的时候,被男人再次踢倒在地,扬起了满地的尘土,之后就是母亲撕心裂肺的叫声,之后的之后就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当有人想起,灰姑娘的姓名是辛德瑞拉的时候,魔法就能生效,而欢愉是短暂的。午夜后,现实中,她仍然要做个一身尘土的“灰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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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姑娘的上上签
连载中青丝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