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店门稍远的地方，江燊提着购物袋，主动向一旁揣揣不安的男孩开口：“还需要买什么吗？”
“！”
荆空惊起，忙摆手，说话又磕巴起来：“不不不用了！真的很感谢您……谢谢您帮了我，这些钱，我以后一定会还给您的。”
江燊没拒绝，反而抓到一点不放：“‘您’？”
“怎、怎么了嘛？”
“没有。”江燊恢复冷淡表情，“只是没想到，分开一个小时不到，就能让你对我用上尊称了。”
荆空小纠结：“因为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您帮了我太多太多。”
“好的受恩人，那你还需要买什么吗？”
荆空无法及时理解“受恩人”这个词汇，大脑一时没转过来，等回过神，立马羞愤嗔怒道：“说什么啊，你别这样。”
“哦。”总算换回来了，江燊心情好些，“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
直到这时荆空才反应过来，他还一直没有做自我介绍，就这样不礼貌地和恩人待在一起，他悔得恨不得掐晕自己。
恩人都开口了，他就忙介绍自己道：“我叫——荆、荆空，荆棘的荆，天空的空，今年二十三，是庆市人，为什么会到这里……我、我不说了。”
他说完还要偷偷瞟，看江燊的反应。
江燊没给出什么特别反应。
很久，连荆空都以为他可能生气没有原谅自己的时候，声音又从脑袋上响起，喊了他的名字。
“荆空。”
荆空本人虎躯一震，忙哎一声。
“我问你，还要不要再买些什么，不是客气话，我想，你应该还需要些生活用品，或者更多的衣服。”
荆空快要跪下叫爸爸了。
世界上怎会用如此大方慷慨之人？
多么完美啊，帅又有钱，知性又成熟，荆空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对自己图谋不轨了。
但……
“不、不用了吧……”荆空说这话时眼神还在偷偷往上飘，他以为他再次的拒绝还会被驳回。
“行，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
江燊把购物袋递过去：“那你回酒店吧，我得在这买点东西。”
已经后悔的荆空试图挣扎：“你买什么啊？”
“一些厨具和生活用品，车上需要。”
荆空咬咬牙：“我陪你去吧。”
江燊挑眉，没多说，转身：“那走。”
走得还挺快，没有丝毫等他的意思。
荆空咬着唇，一跺脚快步追上。
“等等我！”
江燊领他进的是一家大型连锁超市。
少爷没逛过超市，在他看来超市里的物品都是家里佣人来打点采购，商场他只逛服装区。
因此第一次来超市，他震惊地揪住身旁的衣袖，喃喃：“这是超市吗……这简直比商场还大……”
江燊沉默了，他确实有些意外，但也生出了更浓烈的兴趣。来自庆市的小少爷看上去锦衣玉食，不谙世事，可从来没听说，庆市还有个姓“荆”的大家族。
所以……
江燊转头平静地和男孩对视：“先去买零食。”
荆空自以为的小高兴藏得很好，狂点头。
江燊被他逗得笑出声。
所以，他一定有很多秘密。
——
“等等，这个也要买吗？！”
江燊轻松抱起一箱桶装水，递过去示意，面色无波无澜。
“淡水是人类生存的必需品，尤其是长期居车旅行。荆空，如果你不想看我被渴死的话。”
荆空神色崩塌：“可是，可我真的拿不动了啊！”
他艰难伸出两条手臂，一边两大袋，一半零食一半江燊所谓的“工具”，荆空早就不堪重负了，他也是万万没想到，江燊会把自己当搬运工整。
江燊盯了他两秒，不说话，低头又扛了一箱在肩头，另一只手伸出：“给我提那两袋。”
他指的是装满了厨具和工具的那两袋。
“你拿得动吗？”荆空讶然，把袋子放在地上抬头仰望。
“嗯。”江燊干脆自己拿过，一左一右挂在手臂上，接着又提起一箱水，成为了全场焦点。
荆空莫名脸燥，没想到江燊力气可以这么大，提起东西双肩打开，他就整个被覆盖在了巨大的阴影底下。
跟着走，荆空第一次在离家后体会到了“万众瞩目”的感觉。闲言碎语，目光灼灼，他偶尔能听到零星几个“帅”“装”“好磕”的词汇。
荆空知道，“装”是个很不好的字眼，毕竟他这样从小被同学说到大，他也知道今天的江燊有些过于招摇了，但他还是忍不住瞪回去，恶狠狠作口型：不许这么说他！
讨论声最大的那堆人群先是一愣，随即全部换上神秘微笑，一路注视。
荆空头皮发麻，忙往前推着江燊快点走。
江燊一言不发，默默承受。
到了电梯口，荆空就乖乖站到一旁等江燊先下，付款时，荆空就乖乖躲在后面让江燊付。
正在打包物品，荆空闲着没事干偷摸环视一圈，想看看整个超市，结果身后突然来了队人，个个推车提篮，一一把物品放到收银台上等待付款。荆空简直眼睛都要瞪大了！
他去拽刚提起一袋零食的江燊，目光里全然震惊，来回扭头示意，然后踮脚，发现高度不够又叫人弯身，小声说：“江燊，为什么他们有这些小推车和大篮子可以装东西，我们不行？”
“……”江燊脸不红心不跳，“因为我们不是这家超市的会员，只有会员才会提供这些。”
荆空点点头，显然是信了，但又愤愤：“怎么可以这样，我们买东西拿东西都要累死了。算了江燊，你告诉我他们会员要多少钱，等我赚钱了给你办一个！你以后就不用背着个水箱跑来跑去了。”
一个谎需要无数个谎来圆。江燊随口报了个数字。
荆空听后沉默，如果是之前的他，大手一挥整个超市都能给江燊买下来，现在……
“江燊，你等我赚钱，一定给你办。”
江燊垂下眉目，难得温柔。
“我还会把之前的钱都还上的，你放心。不过，我早上给你转的一千块你收到了吗？嗯……我没有要要回来的意思！只是确认一下……”荆空小心翼翼仰头。
江燊怔住：“什么一千块？”随即很快反应，“你早上说报恩的钱，还是给了？”
荆空早已在江燊愣神间顿感人生崩塌，他停住了脚步，在江燊回头的注视下哆哆嗦嗦拿出了手机，点开转账明细，查看账单详情。
【微信支付凭证—使用零钱支付—??1000—收款方—AAA车刘霸—交易状态—支付成功，对方已收款】
“这个……”荆空要气绝了，转给对方看，“这个不是你吗？”
江燊夺过手机看，皱眉：“这是卖我车的老板，你在哪看到他的二维码？”
荆空寻了个公共椅呆呆地坐下了。
“在车里的墙上，我以为是你的。
江燊无奈，现在看来小少爷备受打击，听不进什么话的。
江燊把东西放到荆空脚边，揉揉他的脑袋：“等我一下。”
荆空反射弧变长了，江燊走远了才回过神刚才发生了什么。抬手去摸头顶的发丝，似乎还有男人手心的余热，脸颊瞬间爆红。
他摸我头发干什么？他摸我头发干什么？他摸我头发干什么？！
荆空心中被另一件事填满打架，又是等江燊走到面前喊了几次才反应过来。
“你回来了。”荆空站起来。
“手机。”江燊向他伸出手，如愿拿到。
他边操作边发话：“我说了不用就是不用，我不缺钱，我也不喜欢说客套话，你以后注意些，这种事不要再发生了，免得你——”
“江燊！”
荆空越听越忍不住，猛地一下扑到江燊怀里抱住，泪水染到江燊胸口的衣物上，这回倒不愧疚了。
“你真好呜呜，对不起我总是给你带来麻烦，我下次…下次一定……不，不会有下次了，这种蠢事干一次就够丢脸了，我以后绝对什么事都先问过你，不犯傻不自作聪明。”
江燊被他这突然一下整得措手不及，贴着人，手还要伸出去努力完成通过键。
“好了。”江燊把人拉开，手机还回去，面目染上几分柔情，轻声道，“那说好的，以后事事都要问我。”
话音刚落，江燊想到什么又低声自嘲：“不过我们好像也没什么以后。”
荆空哽咽着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有。”江燊否认，又去摸他脑袋，“擦擦泪。”
纸巾被扔到垃圾篓里，荆空提着两袋零食跟着江燊走，房车被拉开，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整理好一切，江燊又对他说：“走吧，带你买点东西，不能拒绝，这是对你帮我提东西的奖赏。”
荆空摸摸头不好意思起来，明明除了刚开始，后面几乎都是江燊自己拿的呢。
不过既然都这么说，荆空也不再忸怩，乖乖地和他到商场，不过这次就没买什么“轻奢”品牌了，而是普通衣物，是荆空自己要求的，江燊最终也不勉强。
一路走来都很顺利，江燊自己也买了几套，就是到了买内裤的时候，荆空怎么说也要自己来付款，并且不让江燊跟着。
江燊歪头，若有所思。
到了酒店还是得分别，荆空提出可以帮他开间房，江燊摇头拒绝，荆空终究拉扯不过江燊，离开时眼中雾蒙，一步几回头，最后没忍住跑回去，站定在台阶上，对视，刚开口要问一句就被打断。
“我明天早上还在，中午走，我已经添加了你的联系方式，如果发生了什么你可以随时找我。”
“可是我……”
“你想和我走。”
江燊的语气甚至是肯定的。
他往前一步，和荆空的距离瞬间拉近，他低头看人时其实是很凶的，因为没有表情，寡淡着张脸，谁看了不怕。但现在，荆空忽然觉得这简直是天使下凡，怎么会有人对他这么好，这么温柔，这么……无私呢。
但还是有些理智的。
荆空推开江燊后退一步，两人间的距离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他说话时低着头，很轻很轻。
“我再……考虑考虑吧。”
荆空不敢直面。
“谢谢你，江燊，我都不知道谢谢你多少次了。”
他的声音像柳絮一样即将飘走，幸好江燊及时抓住。
“好，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