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顾彬把手指张开,朝谢道一伸,有些无奈地说:“刚刚看到范先生的书架上有一本我喜欢的小说,就拿下来看了看,没想到碰了一手的灰。”
范太太见状道:“许是胡叔这几日忙,没有顾得上来书房打扫。”她从衣兜里掏出帕子递给顾彬:“您拿着擦一下吧。”
顾彬毫不在意的两只手相互蹭了蹭,把灰拍掉:“算了,就别弄脏您的手绢了。”
范太太也没坚持,毕竟手绢乃贴身之物,冒然给外人用并不合乎规矩。
几人落座之后,顾彬率先开口:“范太太,今日我们不请自来,实属冒昧了。”
范太太忙说:“这是哪里的话,只是……”她抬眼看向顾彬,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只是我家老爷不是自杀的吗?还有什么需要调查的。”
顾彬说:“昨晚法医验尸时发现了新的线索,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范医生是被人杀害的。”说着,顾彬忽然加重了语气,身体向范夫人所在的方位微微一探:“希望你能全力配合我们。”
“那是自然。”范太太垂下眼眸。
自打坐下后,范太太发现顾队长给人的感觉与先前在楼下时完全不同,他仿佛换了一个人,眼神变得异常凌厉,凌厉到她本能地不敢与他对视。
顾彬没有说话,整个人靠向椅背,左腿自然地搭在右腿之上,双手抱在胸前。这个过程中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范太太的身上,没有移开半分。
短暂的沉默反而让空气都凝重起来。谢道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何突然如此安静。他眨着眼看了看顾彬,又偏头瞧瞧范太太。刘百从眼角瞟到他的动作,偷偷地拧了他一把。
谢道说:“你干嘛拧我?”
刘百:“……”
顾彬视线一转,谢道连忙闭住嘴。
顾彬轻咳了一声,抛出第一个问题:“范太太,案发当日,也就是七月十三日晚上七点至十点之间,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范太太喃喃道:“七月十三日的晚上。”
顾彬说:“是的。”
“我想想,我应该是七点半到八点之间从外回的家,之后就未曾出去过了。”
“七点半至八点?”顾彬说:“你是如何得出的这个时间范围?”
“我家管家平日里是七点半下班,而我那天到家后他已经离开了。那天我出门看了电影,很累,回家之后就进屋休息了,躺下不久听到楼下钟表响了八下,所以我到家时间应该是七点半至八点之间。”
顾彬说:“当时范亦云医生在家中吗?”
范夫人说:“应该在吧,我看楼上楼梯间的等亮着。”
顾彬敏锐地皱起眉头:“您的意思是只看到了灯亮着,没见到范医生本人?”
“是的。”
“那我问的再仔细一些,您当晚自从外回家到休息时有没有和范医生打过照面。”
范夫人摇摇头。
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夫妻,妻子从外回来后不想着去见丈夫一面,这个说法无论怎么去想,听起来都有些不合理。谢道在一旁忍不住问:“你们俩是吵架了?”
范夫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局促地点了点头:“和他下午是发生了点口角。”
顾彬问:“无意冒犯,我猜你和范医生现在并没有住在一个房间里,对吗?”
“顾队长!”
“你怎么知道?”
谢道和范夫人都惊讶地喊出了声,谢道认为顾彬的提问太过于**,而范夫人意识过来自己这个行为有些失礼后,忙掩饰性地低下头去。
“从你方才说的话。你说你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灯,说明范医生平日在家应该都是在二楼活动,而且你的语气中流露出来的边界感非常强,所以我想你在那晚并没有上过二楼来。”
良久,范夫人才小声回道:“我俩分房而居已经很久了。”
这……谢道没想到顾彬居然猜对了。
运气好,运气好,他心里想着。
范太太继续说:“我回来时见灯亮着,想着他可能在楼上书房。外子爱看书,最不喜的也是读书时有人打扰,于是我就直接回我房间了。”
顾彬无意探究范家夫妻为何分房,毕竟目前来看这和范亦云的案子无直接联系。他沉吟片刻,问:“你的卧房是在一楼,当晚你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吗?”
“八点刚过没多久,我就睡去了。”
“那么第二日早起时没有见到范医生,你没有觉得奇怪吗?”
“不奇怪。外子开了个医馆,病人很多,时常要出门会诊,忙起来时两三天和他见不到面也属正常。”
范夫人伸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顾彬发现从她坐下后,除了偶尔会抬头看向他们外,绝大部分时间范夫人都避开了他们的视线。
顾彬坐直身子,压低了语气,说:“范太太,既然你说当天下午你不在家中,那你能说一下你都去了哪里,见了谁吗?”
“我……”范夫人偏过头,似是在努力回想:“具体时间我记不太清楚了。之前我先生的朋友送了他两张电影票,是当天下午三点钟的场次,所以我和我先生两点半从家出发一同前往电影院看电影,中途因为一些事情他先行离开。当我晚上回到家中时,胡叔已经不在了。”
“看的什么电影,能说一下吗?”
“名字叫‘浮沉’。”
顾彬转头问刘百和谢道:“我这人不追新潮流,不喜欢这些新鲜玩意儿,没去过电影院,没看过电影。这电影的时长都是这么久吗?”
刘百说:“我也没去过。”
谢道说:“我去过是去过,但是没看过她说的这个电影。”
范太太急忙解释:“不是的,看了电影后,我和友人又吃了个饭,才会耽误这么久的。”
顾彬拉长音‘哦’了一声。
“能否告知你说的这位友人的名字。”
“我,我……”范太太双手紧紧用力扯着帕子,拒绝道:“这和今日所谈的事情并无关联,恕我不能告诉你。”
顾彬挑了挑眉,还要再问些什么,那边范太太却不知为何竟小声呜咽起来。
“你,你别哭啊。”谢道瞧不得别人难受,此时见范太太默默垂泪,他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要怎么办,转头一瞧,顾彬依旧是那副审视犯人的姿态。
谢道心想,这人的心是铁打的吧。
等范太太情绪平稳些许后,顾彬忽然问:“范医生有没有给您说起过他有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