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又被他看低了，苏婉婷这样想到，残留的惊吓与此时的不满在心中交织着。
顾彬见她许久不回话，眼睛向下一瞥，说：“苏小姐？”
“顾队长，与其在这对我冷嘲热讽，不如快点赶往赌场为好，范家那边可耽误不起，不是吗。”苏婉婷冷冷地说道。
顾彬身形一滞。
自从知道她和杨鹤鸣相识这件事后，顾彬没由来得异常烦闷。当苏婉婷提出要同他一起来赌场时，顾彬顺水推舟的没有拒绝，说到底，他还是想试探杨鹤鸣和苏婉婷二人之间的真正关系，以及苏婉婷坚持调查此案的目的。
“顾队长？”
苏婉婷猝不及防地一仰头，眼神直直地掉入到了他的眸子中。
“你看我干什么。”
顾彬移开视线，道：“没什么，既然苏小姐没问题的话，那我们继续走吧。”
说完他揉了一下鼻子，领着苏婉婷朝前走去。不多时他们在一座宅子前停下了脚步，这个宅子看上去毫不起眼，外墙破破烂烂的，更别提装有什么门匾了。
唯一不同的是，它的大门虽然破败不堪，可两扇门之间没有一丝缝隙，关得牢牢地。
“是这里吗？”苏婉婷上下端详着，这儿不就是个普通民宅，完全看不出是赌场的样子。
“对。”顾彬驻足，看到门板的左上角刻着两个重叠在一起的三角形，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他扫了眼四周环境，犹豫了一下，终是担心苏婉婷的安全，提议道：“要不你在外面等我。”
“我要进去。”苏婉婷坚持道，临门一脚，岂有在外等候的道理。
“你要想清楚，赌场里面鱼龙混杂，什么地痞流氓都有。”
“顾队长是担心我会惹出什么乱子来？你且放心，我绝不给你添乱。”
“我……”顾彬语塞，这个人怎么听不出好赖话。通过这几次和苏婉婷的接触，顾彬清楚她在工作方面很是执拗，先前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当下也不太放心把她一人丢在门外，只好再三叮嘱：“进去后少说话，跟在我身后。”
“知道了。”苏婉婷说。
顾彬上前，先是抬手快速地敲了三下门板，随后又停顿了一下，拉长间隔空隙，复又轻轻地敲了两下，里头的人收到暗号，这才从里面把门打开。
苏婉婷心中有些诧异，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开门的是个老叟，黑瘦的身子，上身搭了个白色敞口对襟褂子，脸上干瘦，皮褶在一起，一张嘴满口黄牙，左手拿着烟斗，眼神却有着不与其年龄相符的神色，一瞧二人是个生面孔，正满是防备地看着他们。
“你们找谁。”
顾彬笑吟吟地说：“我们找钱老板，他在吗？”
老叟一听，想也不想地说道：“找错了。”说完就要关门。
“等一下。”顾彬拦着门板不动：“你就说警署厅的顾彬有事找他。”
老叟不耐烦地说：“我说了，你找错地方了，这儿没有你说的什么钱老板。”
说完他不管顾彬的左手还撑在门缝中，竟从里面用力挤压着门板，执意要把顾彬挤出去。
顾彬发现这老叟年龄虽大，力气却不小，相比之下，他越来越觉得吃力。
这时，“啪”地一下，苏婉婷双手撑在了顾彬身边，她弓着身子，同他一起用力推着门板。
“大爷，你先别急着把我赶出去，你先按我说的找钱老板知会一声，他定让你开门迎我。若你今天把我拒之门外，被他知道，反而会责罚你。”
老叟听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趁着这个空隙，顾彬一使力，把门推开少许：“你按我说得做，我在门外等着。”
门又一次被关上了，苏婉婷想起在赵家门口吃到的闭门羹，问顾彬道：“你认识这儿的老板？”
顾彬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忍不住苦笑道：“我若认识，现在又怎么会这么狼狈。”
苏婉婷说：“那你方才言之凿凿，说的那么肯定。对了，你怎么知道这儿还有暗号。”
“苏小姐，别太小瞧我们侦查队。”
苏婉婷见他不想说，知趣的“哦”了一声便不再提。
不多时，门又开了，还是刚才那个老叟，他退后了半步，让出少许空地，说：“顾爷，请进吧。”
苏婉婷以为房子里面同外面一样破烂老旧，可是当她进去后才发现，院子重新整修过，竟然格外的大，像是把几个相邻的宅子打通后合在了一起。老叟等他们进来后把门栓挂上，随即领着他们径直往里走。
院子虽大，却无一装饰，除了阳光炙热地烤在大地上，连根杂草都不见长。穿过前院来到长廊，顺着走廊往里走，逐渐看到有很多房间连在一起，屋门紧闭，却拦不住喧嚣声从中传来，有生气骂娘的，有得意大笑的，还有呼天喊地直说老天不开眼的。
那些屋子里应该有人正在赌钱。苏婉婷忍不住回头看向那些房间，她的动作太大，顾彬发现后大声地咳嗽了几下，可苏婉婷心思不在他这儿，压根没听见。
老叟忽然回头说道：“既然感兴趣，一会儿可以进去同他们一样玩儿两把。”
顾彬一惊，他全程没有回头，居然也察觉到了苏婉婷的动作。他顿了一下，说：“说得也是，不过不凑巧，今日赶时间。”
老叟没有再回话。
往前走就是长廊的尽头，苏婉婷发现方才的喧嚣声不知何时消失跆尽。前方有一个石头屏风，绕过这道屏风，一股凉意徐徐袭来。定睛一看，原来此处栽满了绿色植物，郁郁葱葱，庭院中央搭了个葡萄架，藤蔓顺势而上，将架子缠绕的密密实实。
看起来极其风雅。
葡萄架的正下方摆了一张小圆桌，旁边放着一张躺椅，一名男子摇着折扇躺在上面正闭目养神。
老叟上前，恭恭敬敬地说道：“钱老板，人来了。”
躺在摇椅上的男人睁开双目，身形未动，侧过脸朝他们看来。待苏婉婷看清他的长相后，不由得在心中赞叹了一句。
真是个长得顶好看的人。
钱老板身穿棕色绸缎长褂，拿着折扇的手指纤细分明，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服帖在脑后，额头方正，明明是个男子，那眼睛却如会说话般流转着眼波，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们，脸上如施了粉黛一样的白皙。
钱老板笑着开口：“又见面了顾队长。”说着，他视线移向苏婉婷，道：“这个美人儿倒是未曾见过，难道警署厅也开始招女流之辈了。”
说话间，摇椅未停。
顾彬眼角瞄向苏婉婷，果不其然，她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顾彬抢先往前迈了一小步，直言不讳地说：“钱老板，我也不兜兜转转卖关子了，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请你帮忙，胡全这个人你可认识？”
“呵。”钱老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将折扇遮在嘴前，笑了起来：“顾队长，这里每日往来的人那么多，我怎么可能一一记得他们名讳。”他看向那名老叟：“他说的人你可认得？”
老叟老实地摇摇头：“不认识。”
钱老板看向顾彬，手一摊，语气遗憾地说道：“你看。”
顾彬心知这二人是在做戏给自己看，城里的地下赌场只此一家，若胡全真常来于此，他们怎么会不认识。
顾彬说：“钱老板，这涉及到杀害范医生的凶手……”
“哦？”钱老板一幅兴致缺缺的模样：“范医生是谁，胡全又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换句话说，顾队长，我为什么要帮你。你也知道，兵和匪向来成不了一家。”
随着话音落地，钱老板单手将折扇轻轻一甩，分毫不差地合了起来。
这句话顾彬分外耳熟，两年前他对着钱老板说了这句话，两年后，他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没想到顾队长也会有求我的一天啊。”
听到这里，苏婉婷知道顾彬和钱老板绝不是第一次见面。
顾彬忽视掉钱老板口中的嘲讽，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查两年前的那个案子。”
钱老板哈哈大笑起来：“顾彬，我还挺欣赏你的单纯，你认为时至今日那个结果对我而言还重要吗？”
顾彬眸中意味不明地看着钱老板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会放我进来。”
钱老板倏地从躺椅上起身，恶狠狠地瞧向他。
不知为何，他的眉头蓦地舒展开来，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眉眼又弯了起来：“难得顾队长有求人的时候，我可以给你一个面子，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但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除了帮我查两年的案子以外，我还要，她。”
钱老板拿着扇子的右手一伸，指向了苏婉婷：“这个美人儿我看着心生喜欢，顾队长把她留下，你要我怎么帮你，我都同意。”
“什么？”苏婉婷没忍住喊出了声。
“美人儿的声音也这么动听，真是极其符合我的心意。顾队长，我的条件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