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分两类,天灵与地灵,其中天灵为上,可借自然之力,目之所至皆可为其所用。
灵这个东西,非妖非魔,非鬼非魅,不入六道,没有形体,世间少有。一般来讲,存于世间的灵,是难以化成形的。
极少数化成人形的灵是天生的修炼好手,稍加用心,便很容易有他人不能企及的法力。
初生之灵,无善恶之分,心思纯净至极。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为祸世间,便是个大麻烦。
早些年因为长白山天池里出现异象,归异局不知如何处理,便找到了苏夏和孟一前往察看。她们于天池旁蹲守数日,发现这里出现了一只依天地而生的灵。
苏夏将此事汇报给归异局后,便一直有人注意着这里,苏夏也会找时间去那里瞧一瞧。
前几日,她们便接到了宋别带来的消息,说是天池里的这只灵有了化形的迹象,需要她们去帮忙处理一下。
苏夏接到消息后,去找了孟一,当她和孟一说要去长白山时,孟一蹭地从沙发上蹦起来,兴奋地问道:“要去度假吗?”
苏夏笑着摇摇头,还没说要去干什么,孟一又直挺挺地躺回了沙发里:“本人原则,放假不加班。”
“长白山诶,反正和你想去度假的是一个地方,就当是蹭了个差旅费去度假,顺便解决点工作的事?”
孟一咬着牙看着苏夏,眉头皱成一团。
“我出钱给你升头等舱。”
孟一有些动摇了。
“这次是天灵要化形,很难得,如果是化成一个超级无敌大帅哥,你不想第一眼看到吗?”
超级大帅哥……刚化形时,一般好像也不穿衣服……
孟一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头一撇向楼上走去:“有什么了不起,去就去!”
孟一临出门前,戴着太阳镜,拉着两个大行礼箱,一幅架势十足的样子。
凤晚噗得笑出了声:“你这样子,倒真像是去度假的。”
孟一恨得牙痒痒,转头对苏夏说道:“你得和归异局说,这是加班,得发三倍工资!”
到了长白山后,两人徒步向深山里走去。
这座古老的山脉不知蕴育出了多少生灵,在时间的长河里,孜孜不倦地为他们提供着生命的养分。
这里古树虬枝,密林幽深,初始时,还有些许阳光透过树枝散落进来,越往里走,雾气越重,便不见了阳光,空气湿漉漉的,落叶堆成了厚厚的一层,最底下的叶子已经归于泥土,散发出异样的味道。
孟一有些嫌弃地捂住了鼻子,她并不喜欢这个味道,也不想弄脏自己的鞋子,索性恢复了鬼态,飘在空中,直到到达天池旁的草地上才又化成了小女孩的样子。
苏夏倒是没什么感觉,修成人形前,她也一直生活在密林中,厚重的落叶反而让她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到了天池后,孟一便找了个地方搭起了帐篷,打开了户外折叠桌和躺椅,掏出了可乐和薯片,优哉游哉地开始追起剧来。
苏夏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好笑:“你瞧,是不是来对了?跟度假也差不多!”
孟一哼了一声:“差得远呢!”她朝湖面上瞅了一眼:“看着是有迹象了,不过还不确定要多久呢,你说这么早来干嘛?我下的剧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它化形的那一天才被看完。”
吃了睡,睡了吃,孟一倒也是惬意。湖面上那团几不可见的类似于薄雾的东西也在渐渐变浓。
终于,在一个被林间小鸟叫醒的清晨中,当孟一揉着惺松的睡眼醒来时,发现那团浓雾起了变化。
苏夏早就站在湖边盯着了。
孟一随手拿起一块鲜花饼,边啃着边走到苏夏身边,发现一个清丽的身影慢慢在那团浓雾中显现,踏着水向她们走来,在她面前几米处停住。
长发如墨,肤白胜雪,唇如丹枫,眼神却是澄澈非常。
孟一啧啧地出了声:“这小模样长得!”
苏夏带着笑向前走了几步:“你好,我是苏夏。”
“我记得你的声音。”天灵睁着略带懵懂的双眼,看着苏夏:“你来和我说过话。”
“是我。”苏夏点了点头:“你愿意和我们走吗?”
“去哪?”
“回家。”
天灵似乎不太理解这个词:“家是什么?”
“家是给你温暖的地方。”
天灵飘到了苏夏身边,围着她和孟一的身边绕了一圈,而后在两人面前站定,对着苏夏说道:“我喜欢你的声音。”又指向孟一:“也喜欢她身上的香味,我和你们走。”
香味?
孟一抬手使劲闻了闻,反应过来,哦,是她手上鲜花饼的香味。
这次的任务,竟这么简单就完成了。
在苏夏的周旋下,归异局同意她们把这只初生之灵带回春暖街七号。
后来,她们还给这只灵取了个名字,叫齐帘。
齐帘的名字,缘于她那万年不变的齐刘海。
虽说她化的是少女之形,但心思便如初生婴儿,众人一合计,决定让苏夏教她为人处事,而把教她读书识字这项重任交给了常笑。
毕竟在她们看来,这里这么多人,只有苏夏生过娃娃,而常笑以前成绩那么好,教她读书写字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然而她们万万没想到,自此以后,齐帘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彻底变成了一个书呆子。
以至于后来的十几年里,她的屋子里除了书什么也没有。
众人又一合计,把春暖街七号里最大的一间房让给了她,好让她能把她的那些书放下。
在她孜孜不倦地于书海中遨游了十几年后,她终于成了一个信奉科学的灵。
信奉科学没什么不好,只是因此她的世界观也常常在崩塌与重构中徘徊。
话说起来,齐帘虽然读了很多书,却没有养成一个知书达礼、温文尔雅的性子。
在这春暖街七号,有两个人常年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活像两坨冰坨子,冰得让孟一觉得在炎夏不开空调也是可以的。一个就是苏夏的儿子苏木,另一个,就是齐帘。
苏木的冷是过往遭遇所造成,而齐帘的冷,则是有点不谙人情世故的冷。
齐帘不仅是个冰坨子,还是个毒舌。
她的毒舌又不似普通人那般,而是极为认真、一脸诚恳地和你说着一些话,做着一些事,她明明并不是抱着要嘲讽你的心态,你也明明知道她不是真的那个意思,但那些话仍是极具伤杀力。
譬如有一次,孟一边啃着羊肉串边看着电视,因为电视情节感触良多,发出了生活不易的感叹。坐在她身边的齐帘向她看了过来,劝道:“人要勇于直面生命的挫折,学习的困难,工作的艰辛”说着,她竟低下头,捏了捏孟一的腰:“还有腰间的肥肉。”
孟一一口羊肉哽在喉头,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又有一天,孟一发现齐帘的脸上多了一副金边眼镜,觉得很是新奇:“齐帘,你近视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戴上眼镜了?”孟一觉得奇怪。
齐帘抬起头,伸出中指把鼻梁上挂着的眼镜扶了扶:“你不觉得这样显得我很有文化吗?”
一口珍珠堵在吸管中,孟一一脸无语的表情看着对方。
不过,她还是非常好心地提醒齐帘:“下次你扶眼镜的时候换个手势,要不换个手指也行,不然看着像在骂人。”
又譬如有一次,齐帘回家的路上,被一位男同学拦住,和她告白了。
然而她不仅没接受,还将那人给打了。因为那个大冤种在和她告白后,竟误会了她思索的神色,牵了她的手。
当下,齐帘直接一拳把人的鼻子打出了血。
“他调戏我。”齐帘说道。
“齐帘,人家那是对你一见钟情,那叫情调,你懂不懂?”孟一恨铁不成钢,又问道:“话说,那小哥哥长得帅不帅?”
凤晚抚了抚额,觉得孟一这句话根本就是白说,齐帘当然不懂,她要懂能把别人打成那样?
“可是我不喜欢小屁孩。”齐帘皱起了眉头。
孟一也皱起了眉头,望着齐帘的眼神有些哀怨:“如此说来,你也不喜欢我喽!”
齐帘回答得毫不犹豫:“你不算,你是老妖精。”
还有一次,孟一一边在沙发上吃着薯片,一边与凤晚唠着嗑。一会说自己在学校里混得如鱼得水,一会又说自己最近吃胖了些。
只是,虽是这样说着,她往嘴里递薯片的手却没停下过。
她们说着话时,齐帘从她们身旁路过,停下脚步,打量了孟一好一会儿。
孟一心中警铃大作,还未来得及阻止,便听齐帘已然说道:“我发现你最近有点像热气球。”
众人一愣,没听明白齐帘的这个比喻。
齐帘幽幽地接着开口道:“不仅膨胀,还飘。”
孟一当场石化,默默地打了个嗝,手里的薯片突然就没那么香了。
此种情形,常常发生,齐帘与人交谈,往往是出招无形,最为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