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醒过来,意识到考试已经快要迟到了,她心里着急,身体却动不了一点。
两天前淋的那场大雨让她发起了高烧,但高考可不会等她病好之后再开始。
平安只要一动,眼前一片雪花点。
可是不行,她必须尽快振作起来,就算整个世界抛弃她,她也要好好生活。
必须要好好的生活。
平安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学校里的,她坐在考场里的时候,只觉得全身发冷。
拿起卷子,想要先看一眼作文题目,但眼睛的余光却看到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已经被砸碎了头骨的百岁站在平安面前,血肉模糊的身体扭曲怪异,一双从眼眶里脱落的眼珠子正对平安,舌头也从被掰断的下巴里掉了出来,腥臭的液体滴落在地上,逐渐形成一个小水洼。
平安一眼就认出这是百岁,前天晚上她才把它埋进泥土里,那么大的一条金毛,坟墓却那么小。
平安也被钝器敲击到脑子了一样,太阳穴深处痛的厉害,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捏紧了笔,不允许自己露出一点异样。
就在这时,平安感觉到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打下一片阴影,迟钝的抬起头,马梅的脸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马梅已经死了,脸色青白,扩散的瞳孔直勾勾盯着平安,里面满是怨恨:“周招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青天白日,死去的马梅直挺挺出现在平安面前。
平安脑子里一片空白,惊骇的发出尖锐的声音,她不受控制的往后退,腿不慎带倒了凳子,整个考场发出巨大的声响。
“不!不!不是我——”
平安想要往后躲,但是马梅步步紧逼,已经出现尸斑的脸紧紧贴住平安的脸,目眦欲裂,怨毒阴狠:“周招弟!我会永远跟着你!”
监考老师本来就感觉脸色苍白的平安不对劲,此时赶紧过来拦住她。
平安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团酸水,眼睛直勾勾盯着空中,身体不受控制的痉挛:“不是我!不是我——不要跟着我!”
下一瞬,在极致的恐惧之中,平安昏迷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梦里的程向珩并没有决绝离开,他在那个小巷子里,在大雨滂沱的雨夜里紧紧抱住平安,驱散她头顶的风雨。
他对她说:“安安别怕,我会永远保护你。”
梦里的程向珩看向平安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缱绻,好像只要有他在,平安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做自己,不需要操心任何事情。
可惜,梦终究只是梦而已。
哭着醒过来的时候,平安被告知她因为高烧而引起惊厥,已经昏迷了两天,彻底错过高考。
平安坐直身体,眼神直愣愣的盯着病房里的垃圾桶很久,其实人这一辈子能陪伴自己的也只有自己,时过境迁,亲人爱人友人不可能一直陪伴。平安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但却没有办法忍受孤独。
就像寒夜里躺在海水中,身体想要动一动,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海水一点一点侵蚀身体,寒意彻底渗透进最内里的地方,灵魂无处躲藏,只好让这可怕的冷意,将灵魂彻底封存。
她将程向珩视为自己的精神依托,却不想有朝一日他会离开,所以精神世界彻底坍塌,贫瘠的生命里就什么也不剩了。
周平安从今天开始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她将会一无所有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察觉到。
良久之后,平安回过神来,平静对护士说:“我这两天花了多少钱。”
护士将缴费单子给平安的时候,忍不住多看她了一眼。平安脸色苍白,双目无神,肩膀像是被压垮了一样,没有一点年轻人应该有的朝气活力,头发也乱糟糟的,简直和鬼一样。
护士忍不住安慰了两句,然后说:“你之前交过学生险,费用不多。”
平安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费用确实不多,她的存款刚好够用。
沉默的交完费,无视护士让她继续住院的提醒,平安走到医院门口站定。
马路对面有一座老旧的房子,巨大的常青树遮挡住房子的光线,黑漆漆的窗户里贴着马梅惨白的脸。
察觉到平安的视线,死人无声的说了一句什么,平安隔着一条马路听的清清楚楚——周招弟,去找你弟弟。
马梅即使死了,也要阴魂不散的跟着她,让她必须要完成遗愿。
周平安这发臭的人生真可笑啊……简直烂透了。
平安冷脸转过头,看了一眼医院门口水果摊上的尖刀,紧接着身无分文的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