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上船,方东心里踏实了不少,小木船是度假村专门用来接客人用的,虽然也是传统的“lepa-lepa”样式,但经过了改良,船身更精致宽阔,还带顶,顶上有灯,一拧就能照亮整个船的内部。
方东抬腕看了眼表,时间刚过十点,海面上黑黢黢的,这个时间客船早就停止运行了,四周空无一人,船周只有路灯和月光的照亮,他想了想,没开顶灯,毕竟现在还没离开度假村,得小心。
好在今天是晴天,又是十五,月光皎洁,再加上沙滩和水屋周边都有路灯照亮,他借光辨认着方向,往水屋的方向划。
划到离水屋还有一段距离时,方东给钟鸣发了个消息:到了。
没两分钟,他看见水屋后面的窗户打开,露出一个脑袋,钟鸣先是四处张望了一圈,随后看见方东,比了个“ok”的手势。
方东心里有点打鼓,两人的计划是他划上船后,钟鸣会从水屋后面的那扇窗户爬出来,正巧那扇窗户连着海面,钟鸣沿着外墙壁和支撑着水屋的木头往下爬,方东再把船划到下面接上他。
这计划听起来虽然不难,但方东之前观测过,水屋为了防涨潮,本身离海面就有两三米左右的高度,再加上窗户离地面也有一米左右,因此钟鸣要从三四米的高度往水面爬,这个高度如果不是专业运动员,一不小心就会受伤或者掉落水中。
听了方东的担忧,钟鸣倒是一脸信誓旦旦:“方老弟,你放心吧!我最近日日潜修功法,锤炼肉身,就这么点高度,肯定没问题!”
事到如今也没其他办法,方东边留意四周,边把船划到水屋下面,他抬着头往上看,钟鸣一条腿已经跨坐在窗台上,正弯腰歪着头努力的扭送着上半身出来。
他头刚钻出窗外,方东就听见一道轻微的“咔哒”声,随后看见钟鸣表情狰狞的倒吸了口凉气,以极其扭曲的姿势哀嚎:“我脖子!我脖子!”
虽然他压低了声音,但方东还是看见水屋前立刻亮起了一道手电光,光柱往他们所在的方向晃了晃,方东压低身子躲避手电光,扭着头给了钟鸣一个噤声的手势。
钟鸣也反应过来暴露了,挣扎着又往窗户里爬,随后水屋前传来脚步声,方东心里咯噔一下,撑起木桨迅速划向视线盲区。
他一口气划出去十几米,连人带船躲在另一座没人的水屋后面,探出头往钟鸣的方向看,窗户还没关,他能听见里面传来的问询声,也不知道钟鸣能不能搞定。
过了会儿,方东终于收到钟鸣的消息:方老弟,没啥事,但我脖子扭的动不了了,这次学术研究就靠你了啊!记得把细节都记录下来!
方东看着消息哭笑不得,不是日日修炼功法没问题嘛!怎么还师出未捷身先死了呢!
而且这意思是,要让他自己去观测干尸?
方东的内心是拒绝的,但逃出来的机会不易,他一时也没想好去什么地方,于是先撑起桨,往对岸有亮光的方向划。
划了十几分钟后,他心里开始后悔,这对岸看起来近,实际上划了半天依然没看见海岸线,他停下,船上的灯光随着海浪一晃一晃的,四周一片茫茫,进退无措间,他发现右前方有个移动的小黑点。
方东眯着眼仔细看,发现那黑点也是一艘小木船,两侧的桨一上一下的划动着,正朝着前方行进。
有了人,他心里不由安定了些,这也说明四周应该还有其他能上岸的地方,他可以跟着前面那艘小船。
方东打起精神跟着那个小黑点,那艘船似乎划得不快,两人之间的距离在逐渐缩短,距离越缩越短后,他发现,那船上的似乎是个女人。
这深更半夜的,一个女人在海上干嘛呢?
渐渐的,他能看见正前方有个黑黢黢的影子,看形状应该是一处码头,方东观察着周围,心脏突然一紧。
这不是那个有干尸的码头吗?
兜兜转转的,他怎么还是到了这里?
还有那女人,来这个码头干嘛啊?
方东一肚子疑问,眼看着前面的女人就要靠岸,他记得那码头四周都是海水,没着没落的,还被警察封锁了,上去能干嘛啊?
他这不会是遇见犯罪嫌疑人了吧?
还是和钟鸣说的似的,也是慕名而来的“学术研究者”。
方东心咚咚直跳,下一秒,他就做了决定。
他要去看看。
反正他本来的目的地也是这码头,既然费了这么大劲逃出来,干嘛不找个最刺激的呢?
如果真是遇见犯罪嫌疑人的话,他这也算是立了功了。
想定后,方东舔了舔嘴唇往前看,就在他停顿的这两分钟,那女人已经靠上了岸,模模糊糊的能看见她从船上起身,正在栓缆绳。
方东撑起木桨,把船顶的灯关了,奋起直追,从另一头往岸上靠。
靠岸后,他小心翼翼的把船停在码头另一边的拐角处,暗中观察那女人的动向。
夜里,码头比白日看着还要诡异,风吹过盖着干尸的油布,哗啦哗啦响,再想起大彪说的那干尸**时正向着月亮跪拜,方东心里不由得一阵发毛。
他抬头往天上看,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乌云遮住了,朦朦胧胧的,像是长了毛。
但来都来了,钟鸣还嘱咐他要好好观测和记录,于是他从包里掏出一把桃木剑,握在手里给自己打气,偷偷往码头上看。
那女人已经上了码头,正沿着木桥往干尸所在的方向走,方东眯着眼仔细打量她,个子蛮高挑的,看起来有一米七左右,身材纤细,年纪应该不大,长发随意披散着,可惜天太黑了看不清脸,不然他还能记录下一个大致的样貌。
女人走到盖着干尸的油布边上,先是低头看了看压在上面的拿督神像和圣经,又捡起圣经上面的十字架吊坠,拿在手里正反面打量了几遍,随后叼着吊坠,用手指把长发拢起,用吊坠的绳子给头发绑了个马尾。
方东咽了咽口水,看来这女人不仅不怕鬼,还敢渎神!如果是和钟鸣一样的玄学爱好者,怎么也该对其他宗教的神有一定尊重吧?
这绝对是标准的变态杀人魔啊!
他把身子又往后缩了缩,想起电影里的炮灰都是不小心弄出声响才被反派看见的,于是小心翼翼地确认自己脚下、身边都不会弄出什么奇怪的声响,又特意把手机关机了,才继续往女人的方向看。
那女人绑完马尾,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方东还没看清是什么,眼前就突然一亮。
原来是个手电筒。
有了光,他又往拐角处缩了缩,索性只露出一双眼睛往外看,那女人用嘴叼着手电筒,把压在油布四周的木桩子一一搬开,随后一把掀开油布。
方东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一道惨白的光就照在那具干尸身上,那干尸干枯焦黑,跪在码头边,手呈弯曲祈祷的样子,像一截烧焦的木炭。
他本来心里就一阵发毛,油布掀开后更是呼吸一滞,手臂上立时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反观那女人,却像没事人似的。
不是嫌疑人谁还能有这么大胆子!
女人弯腰把地上的干尸搬到油布上,又把油布四角攥成一团,用力往肩膀上一甩,像扛麻袋一样往他的方向走。
这架势,看来是要毁尸灭迹啊!
方东大气都不敢出,捂着嘴,眯着眼睛,想看清那女人的样貌。
手电筒的光随着她的脚步一甩一甩的,随着光线的晃动,他终于看清了那女人的脸。
浓艳的五官,淡漠的灰眸,方东还记得她的全名,挺好听的,让他想起一个成语——
南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