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路口传来脚步声，本来是镇中心的方向，如果阮灵没有记错的话，她现在也不敢肯定了，因为每个方向都是黑蒙蒙的，仔细端详都会显现出她心中所想。
那边果然没多一会儿就走出一个人影。步速不快，到了十字路口，走了没两步，扶着路边的大槐树“哇”的一声，吐了。
阮灵倒是没太担心，因为姑娘那隆起的肚皮展示着她的身份，孕妇，该是四五个月了吧？棉质针织连衣裙勾勒出姑娘单薄的身材，愈加凸显了开始隆起的腹部。孕妇呕吐，大家都司空见惯了，不会紧张兮兮的上去问“你怎么样”。
一个孕吐的姑娘，一边走一边在对着个手机备忘念叨着该买什么孕期必需品，婴儿衣服啦，营养补充剂啦，奶瓶啦，方便孕后期洗头的帽子啦，乱七八糟的。也幸亏现在路上没人，不担心撞到谁。
但小镇的路面可不平，又没什么路灯，仅靠着手机光亮，她也看的下去，不怕摔跤？阮灵觉得她脑子有点问题。
“她该去买漱口水。”小鬼魂突然插了一句。
“哈？”阮灵不明白话题是怎么跳跃的。
“你不知道吗？备孕品该买漱口水的，因为大多数女人都会或多或少有孕吐哒，一般人吐完只是清水漱漱口，非常毁牙的，怀孕又不能看牙，很容易烂牙哟。所以该一早就买好漱口水，吐完漱口，对牙好。”
“你……你咋还知道这些？”这鬼也就中学生吧？鬼的知识这么丰富的吗？
“听一个在这里等车的牙医说的。”
是被你拦在这里的时候说的吧……
那个孕妇听不见她们说话，不紧不慢的往左边路口走去。
阮灵知道自己又猜错了。
“你刚才猜的是正面的直行方向？”小鬼魂提醒了一下，语气很平，没表达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可阮灵总觉得她是要暗示什么。
“她……她也要死了吗？”阮灵想起刚才小鬼魂说会被看见的人都是该死了的。
“难产。”
“难产会死人吗？现代医学很发达了吧，我们都上太空了。”
“哈，那孩子还不是跟几千年前一样从女人肚子里出来？生孩子死的多了，还有从此瘫了的，瘸了的，瞎了的呢，有什么可奇怪的？”
阮灵觉得是这个女人的命太差，一般人不是都好好的么：“可，可女人都要生，也没见几个死的呀。”
“哈哈哈哈，死人还能跟你说？你见着的，肯定都是活着的呗。她老公不舍得花剖的钱，不签字，她熬死了，不过儿子倒是活了。”
“她老公真惨，得了个儿子，却死了老婆，以后还得自己带孩子。”
“还行，哭的挺惨，要了30万，又娶了个老婆。”小鬼魂玩着自己的辫子梢儿，满不在乎的说。
“……”阮灵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不会问你要不要跟她换的，就你这身板，进去了也白搭，这个身体得连续死两回。”
阮灵深切的觉得自己被鄙视了。
“下一个人肯定是从正前方来。”阮灵自己也是胡猜，但她说的很肯定，也是为了给自己打气。
阮灵试探着说：“她……选了往左转方向走？那是……”
“嘻嘻。”这笑声毛骨悚然。
阮灵不敢问了。
忽然，阮灵觉出哪里不太对劲，孕妇刚才嘴里唠唠叨叨的话，明显是要去超市买东西的。
“咦？她不是要去超市吗？那应该是我来的这个方向呀。”阮灵指指身后，怎么会最后径直往左边路口去了呢？
“嘻嘻嘻，都一样哦。”小鬼魂笑嘻嘻的，一脸不怀好意。
“什么？”
“你自己看嘛。”
阮灵往前走几步，反正也没车，她站在十字路口中间，往左看，前方竟然也隐约有些光亮，好像跟……她猛回头，是的，左边的景象和前方的路是一样的，再看右边，同样。每个方向都是一样的！她转圈来回看，每条路的景象一模一样，好像都是她该前往的那条路，远方似乎隐约都是那个开到深夜的夫妻店小餐馆。
浓黑雾气背后，是这样的吗？
阮灵不由得心里发凉。四个方向，展现的都是她心中所想的——回家的路的样子。
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的来时路了。
哪里才是她来时的路？哪里又是她回家的方向？所以，这左转右转的路口，其实都是随心而定的吗？还是说，她自己已经迷失了？
不，她还有办法，她刚才跌倒，书包掉落，所以，她的书包是在她来的那个方向的。
阮灵福至心灵，立刻升起希望，四周太黑，她看不清，就往四个方向都跑了几步，终于发现自己的书包就静静的躺在一处路边。
她匆忙跑过去，跪坐在地，抱起自己的书包，这个熟悉的物件，给了她莫大的抚慰。
人，还是更相信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来时的这条路，给了阮灵安全感。她跪坐在那里不肯挪动了。
小鬼魂就看着阮灵这通骚操作，嘻嘻的笑着，没有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