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尚240年冬,震族叛军乌乌泱泱抵达和渊禁地之前,离族的上空便刮起了黑色的劲风。
黑色的劲风,从和渊的泉眼中升起,无声无息,越过金碧辉煌的皇宫,携走宫墙内几盏未熄的灯火,夺命一般向尔弥幻境冲去。
守护离族的尔弥幻境,固若金汤,却在这一日被一阵阵乱风侵入,疯狂地现出诸多变幻。外围的守军从不掉以轻心,幻境如鬼火般明灭得如此频繁,这绝不是什么好的预兆。层层上报,怪象传到王座之前时,挣扎在最后一道防线的暗风化尘入地,转而销声匿迹了。
太、少灵司临走前说过,“谣言四起,太平的日子就快到头了。”
偏巧不巧,为平定七国之乱,他们此时远在千里之外。如此这般风吹草动不免让人生出有人趁虚而入的畏惧之心,留下的人马虎不得。一时间,宫门内外听到消息的人皆如惊弓之鸟,四大灵司身着金甲,不消一个时辰便齐集在大殿之前。斑驳的空夜里,云追着月,又遮了月,等待探军回报的时间里静谧中暗藏着杀机。
至破晓时分,奉王命派出去查看的四位御灵使只回来一个,奄奄一息被驮在马背上的他留下最后一句话:“百米外,大军压境,带头之人,火幻师!震族,反了!”
大战一触即发!尚王下令:
“速速传信给巽族,和渊被围,离族有难,命其即刻来救!”
第一个赶来的是巽族时幻师空逸,他带着门下十大弟子赶到尔弥幻境北面之时,离族武灵司麾下的精兵强将还在与震族的玄术师过着招。一**杀伐果决的玄术横行而来,风卷碎石,妖树鬼草,滚滚火球,御灵术将其一一拦下,却也经不住他们的步步紧逼。
“义王夫妇何在?”空逸找到武灵司,问他。
“义王殿下去了泉眼召唤太、少灵司,义王妃已被秘密送往驭龙山避险。”武灵司回他,望一眼远处对峙的敌军,尘土飞杨中似是在变幻阵仗,又问,“空灵府的大军为何迟迟不来?”
空逸听到女儿暂无危险,心下顾虑已除,回说:“心幻师拿了龙骨令牌已去调兵遣将,叛军众多,有外界的兵船登岸,他们恐是被拦在路上,我让空尘带人去迎,还需几位御灵使助阵同往。”
武灵司人虽年迈,却是一悍将,即刻阵前点兵交予空逸的养子空尘,一队人马绝尘而去。
一阵战鼓擂擂,双方军中几轮短兵相接,均旗鼓相当。震族火幻师木思涯列阵在前,见此情形,逐渐失去了耐心,他挥动令旗,黑甲军团出列,张弓搭箭,一齐射向和渊方向。
铺天盖地的黑色箭矢从天而降,眼见着御灵军不堪一击的盾甲防守,空逸气贯长虹,将凌云弓长臂一挥,它随即盘旋而上,在密密麻麻的箭阵中当空一震,那些个箭就跟见了祖宗般蔫儿成了孙子,噼噼叭叭落地打滚儿。
火幻师却并没将它放在眼里,对身旁一年轻男子言说:“吾儿,他那灵宝与你的冰清剑比,谁更胜一筹?”
男子不语,只低头领命,从背脊中抽出一袭冷光,剑指一挥,长蛇一般迎向凌云弓。一时间,两大灵宝当空对阵,晴空下,震族杀出的一队骑兵在水幻师的带领下与时幻师的人马拼杀作一团。巽族援军相继赶来:气幻师门下玄术一出,近前的敌军人仰马翻;形幻师门下玄术再出,飞禽走兽前来助阵。
无休无止的厮杀就这样耗了一日一夜,三族兵将死伤无数,震族却士气不减,此时后方传来消息,空灵大军从后面攻来。火幻师这才皱了皱眉头,看一眼还在施灵展术的儿子,厉声道:“今晚你若再破不了尔弥幻境,时机一过,我众将士等不了,你母亲也等不了,就算拼了一死,我也要杀出去!”
“父亲放心!”他额头涔着汗,睁开双目,站起身,回他,“这幻境狡猾得很,我且亲自进去看看,日落前回来,定给您带来好消息!”说完,移幻术周身一绕,幻影飞身而去。
没有人确切地知道尔弥幻境是在怎样的攻势下露出了破绽,被震族大军攻破了北门,据传那日夕阳如血,和渊中彻夜回荡着厮杀之声。巽、离两族合力反攻,却还是没能阻止得了震族大军的长驱直入,他们冲过一道道防线,攻陷了皇宫,围困住泉眼,在和渊禁地呼喊着传言中的那句话:
御术造双灵,泉眼伴长生。
就在叛军气焰正盛之时,泉眼内飞奔而来一探子,阵前报告,尚王已死,皇子不知所踪。
火幻师蔑视着眼前的皇城,冷冷问了一句:“义王何在?”
“他去寻皇子,也下落不明。”来人回禀。
火幻师提起火焰枪,在地上砸了个窟窿,下令全面搜捕义王,他则亲自带上一队人马去把义王府烧了个通红。义王妃逃到驭龙山的消息也是在这时,如同那越烧越旺的火一般四散开来。
火幻师眼中迸射出胜利之光,飞身上马便要追去。军师看出端倪,拦在马前,劝他莫要上了那义王的当。火幻师怒视着,将枪抵在他胸口,呵斥道:“这个冷血的义王,王妃不要,却不会不要那未出世的新灵司!传令——,木火两部随我杀入驭龙山!拦我者死!”
风驰电掣般,战火向东蔓延。义王妃轻而易举落在了叛军手中。火幻师摆出要将义王斩杀于此的玄阵,坐等着他自投罗网。然而,当他看到自己那个混账儿子出现时,他张狂的火焰灭了一半——他是替义王来救义王妃的。
他重新拿起火焰枪,严阵以待,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为了女人什么都干得出来:一个母亲被抓的假消息,让他替自己破了幻境,现在,怕是要为一个得不到的女人来同他为敌了。
火幻师苦笑着,将大着肚子的义王妃推到儿子面前,试图让他看清现实。慷慨激昂的言语,胜利的诱惑都没有让儿子回心转意。
“成在我儿!败也在我儿!兜来兜去!都毁在女人手里!”他发出一声长叹,两人喝完最后一碗酒,冰清剑对上了火焰枪。
外面的厮杀声渐渐平息下来,血腥的风淹没了整个山谷,一轮红日升起来,金色的光照进来,顷刻间,地动山摇。父与子难分胜负,各退一步,只听得一声声长鸣响彻长空。
火幻师震颤中停下手,他知道凤鸟出世了,老灵司马上就要赶回,没有将皇族赶尽杀绝,他再不可能东山再起。他做出了最后的牺牲,带走了义王妃,将希望留给了不再有斗志的儿子。
七日后,两大灵司——太灵司和少灵司带兵和巽族共同剿灭了叛军残将。义王妃连同她未出世的孩子死在一片红花烂漫的山头,义王匆匆将他们葬在了驭龙山谷,便赶回和渊复命。
泉眼乌云密布,泉底灵石却因灵气涣散在泉中开满了成片的莲,绽放,消逝,嫣红一片中氤氲着如幽灵般的雾气。
没有了泉眼,震、巽两族便失去了玄术的神通,没有了灵石,他们将失去五感行尸走肉般的活着。面对离国遭此劫难,离族两位老灵司凛然奔赴自己的使命,倾尽全部灵力护住了泉眼根气。
就在巽族四大玄术师铺设结界回来之前,太灵司护着最后一口气,将义王叫到身旁,嘱托道:“尚王已去,皇子虽年幼,按例当继承大统,我与少灵司不在,但百日后,灵石复出,可与两人暂合为一体,新灵司出世前,亦可暂代太、少灵司之职,尔乃尚王胞弟,又是我亲手教出来的,我的这颗灵石非你莫属,至于少灵司的灵石选谁,日后自有分晓。你二人当协力辅佐新王,护好泉眼,重寻新的灵司之母。义王妃灵石若重新出世,她身负的预言或可延续,寻到白泽,便问问它吧。”
义王难违师命,在老太灵司面前发下了忠君护国的毒誓,抬起头,又问他师父:“火幻师之子当如何处置?”
“他在最后关头杀了贼父,如今是三族的英雄,且留他一命,有他移幻师的身份坐镇国中,可免战火再起。”
自此,离国设下结界,休养生息,硝烟散尽,义王却与权利的宝座失之交臂。他设下的水火之局无声而来,悄然而去。水局中的王妃死了,火局中的火幻师之子却存活了下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的威名——移幻师,在四海八荒远扬,义王静静守着,等着,任时间的年轮将他们催老,将重生的希望给他们,以期成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