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届论剑大会上谢珩书拔得了头筹,昆仑派掌门早有传位于他的打算。这算是我这么多年在命簿上看得再多不过的老套展开。优秀的弟子在论剑大会上拔得头筹,掌门便将女儿许配给他,而青梅竹马的朝夕相伴早已让姑娘芳心暗许。
而这一切对阿凝来说,显然太过措手不及。阿度说那时候的阿凝和她后来在天界看到的阿璃几乎如出一辙,只是那时阿凝的眼睛里更加没有光彩。她说她看着阿凝寻常无异地对着谢珩书说了祝语,而后回到厢房就吐了一口血出来。
也就是那时,阿凝心头大恸,隐蛊得以取食了她的心头血。隐蛊同阿凝有了牵连,阿凝的血脉第一次倒逆被急匆匆赶到的云景用真气救回。
世事总是无常,而云景与我也总是慢一步。
魔界没能得偿所愿地得到真龙血,又在大会之后没有找到机会抓到落单的谢珩书,便抓住了落单的昆仑掌门之女,谢珩书的未婚妻子,宋芷蝶。
后续的经过我尽数从阿度那里听来,是话本子里再过稀松平常的段落,只是这些段落的结果皆由阿凝一人承担了。
果然情之一字是难以用旁人的心绪缀叙的逻辑。
魔族在宋芷蝶身上下了恶毒,而谢珩书出于何种心思用自己的心头血换来将恶毒渡到自己身上的结果,我不得而知。然魔界势必是未曾想要让他们费尽波折的人好过。将本有得解药销毁,以一命换一命的谎话将毒渡到谢珩书身上。
而阿凝,用了本该救她命的麒麟血换了她自以为能助自己心爱的公子得到圆满。而那个公子,他以为蓬莱云医妙手回春,同她的师妹解除了婚约,却找了那个姑娘两年。
两不相知终至错过。
阿凝在蓬莱秘境休养了半年有余,云景锤破了脑袋也没有找到破解之法。云景说阿凝在离开蓬莱之前走进他的书房,彼时她已没有多少气力支持她太过大幅的动作。阿凝垂头倚在他的肩肘,安慰他不要难过,一切皆是她心甘情愿。她说她这一生只愿活得无憾。
云逸陪阿凝出了蓬莱,将那处庄子买了下来,又施了术法将整个庄子移到了昆仑山旁的玄圃,那里的花四季常开,是难得的休养佳地。云景也常会到玄圃来探望阿凝。
阿度说她家姑娘在只有自己的时候会常常望着枫树出神。我不知三月有余的日子会让爱意如何深沉,但阿凝用两年的时间回首了那三月时光。我在阿凝最后的日子里常下界隐在她身旁,我曾听见她说,原来我从未在他那里听到过一句喜欢。我也只听到过这一次。
谢珩书在凡界的经历被天妃娘娘查看命簿时知晓,回禀了天帝。天帝陛下恐魔界趁机有害于睿渊使仙、魔两界失衡,特命我着重照看谢珩书不日将临的雷劫。
谢珩书这一世的历劫本该顺遂,心头血一事与阿凝皆是他历劫途中的变数。他这一世本该修行之路青云直上,在拿下大会魁首之后获得千年桑树真元从而得以进阶地仙,又以地仙之躯与魔界帝犬同归于尽,从而功德圆满历劫完毕。
阿凝换血渡毒之后同谢珩书客气疏离地话别,将一腔情意全数归于医家常情。谢珩书回到昆仑退却婚事之后便云历四海,途径蓬莱,华山,唯独没有回到昆仑。他如命簿所写的拿到了桑树真元,却在制服北海的一条恶蛟时受了重伤,这一道原不是他的劫。
我飞信给云景让他关注谢珩书历劫一事,而云景在那时正在玄圃照看阿凝。我询问阿凝的情况,他说,若非神力护着心脉,阿凝此时恐更凶多吉少。
我将谢珩书大致的历劫时日告诉云景,却不料谢珩书会在此时回到昆仑。而谢珩书的三道雷劫在他还未回到昆仑山门时便不期然降至了。正巧,就在玄圃。
谢珩书的身体不足以让他撑过三道天雷,而云景法力被封,又耗费了真气亦不足以扛住三道天雷。我却万万没有想到阿凝会冲破识海同阿璃的神力相接生扛两道天雷。
云景说他在玄圃看到天雷将临,便第一时间赶到谢珩书处。谢珩书拖着一身伤回昆仑疗治,然在玄圃就遇到了天雷。云景当下便运气架了结界,真气不足没能扛住第二道天雷。他说他在雷声交织中听到阿凝冲他喊着回来,然后便被神力包裹,神力散去,他的小徒弟已仰面倒在了铺天盖地的奇花之中。
阿度在云景将这段过往诉于我时,捏碎了手里的酒杯。我知她悲愤至今,却无可安慰。这是一场我无法控制的变数,是逐渐偏离我设想的历劫,而阿凝是我从始至终没有料到的会孤注一掷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