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保全神色不变,平静回答:“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二位叫什么,总不能一直用你称呼吧。”
秦衍笑起来:“我叫秦衍。”
封铭:“封铭。”
杨保全拉长语调:“哦~我看你们二人举止亲密,是很好的朋友吧。”
“是,认识了十九年的好朋友,杨老师,我们现在讨论的问题不是这个。”
秦衍耐心的回答了杨保全的问题,并及时将跑偏的问题拉回正轨。
“不是吗?”
杨保全恰到好处地露出个茫然的表情。
“我们在来的路上得知一件事,陈飞当初的葬礼是由您一手操办,究竟是什么样的情谊能让您做到这步,连陈飞的父母都不想管他,您却把人入土为安,我想这份情谊一定是很沉重的,您对陈飞的事如此上心,足以见得您对他的喜爱,但在我们向你询问陈飞的时候,您知道你当时怎么看回答的吗?”
“陈飞?奥,我想起来了,陈飞生前是我们班的学生,哎,年纪大了,有些记不住事。”
秦衍模仿着杨保全当时的语气,那样的轻描淡写,让人感觉不到重视。
“所以呢?”
杨保全稳稳当当地回答,还有精力给自己和对面人倒茶。
“所以你那么喜欢陈飞,怎么可能忘记他。”
“陈飞自杀不可能没有契机,你对陈飞的事情又了解多少。”
杨保全总算是听明白了,叹气:“说到底,你们还不相信陈飞是自杀。”
封铭反驳:“不,我们相信他是自杀,我们只想知道是什么诱导他走向自杀。”
“导致一个人自杀的因素有很多,家庭、学校和社会,家庭之间引发的矛盾、学校考试的失利、爱情的失败以及金钱的纠纷,我们要找出陈飞自杀的真正原因,如果您对陈飞是真心实意的,就请您配合我们,告诉我们陈飞在学校发生的事情。”
秦衍他们在走一步险棋,他们在赌,赌杨保全对陈飞的感情,他会不会为了陈飞跟他们说实话。
三人无声地对峙着,杨保全摘下眼镜,双指按压清明穴,揉捏了几秒后睁眼看向他们,眼镜拿在手里没有戴上的打算。
“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陈飞刚入学的时候成绩优异、开朗乐观,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身边人,因此深受老师们的喜爱,陈飞也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之一。突然有一天,我发现他变了,成绩急剧下滑,性格变得阴沉抑郁不愿意让人靠近,淡出身边的交友圈,我私下里找陈飞谈过几次,我看得出来他很抵制我,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再后来陈飞开始躲避我,我一天的工作很累,陈飞不愿意和我谈心我也就放弃了对他进行心理疏导,想等闲下来的时候再与他谈心,这一等就等到了寒假开学,3月10日那天,陈飞跳楼自杀。
都怪我,没有及时注意到他的心理问题对他进行劝解和疏导,给与关心和鼓励,说到这里他能走向自杀都怪我,是我害了他。”
杨保全双掌捂脸,眼泪从指缝中流出,秦衍于心不忍递过去纸巾,杨保全接过道谢,擦干眼泪,戴上眼镜,又变成了那个温润儒雅的语文老师。
“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你们还有要问的吗?”
对方悲伤成这样,换做其他人可能就此停止询问,打道回府了,但封铭和秦衍不一样。
封铭说:“还有一个问题。”
杨保全一愣:“什么?”
……
“陈飞的出生证明显示的地址也是这里。”
秦衍和封铭站在一栋居民楼下,封铭对照了下杨保全昨天给他们的地址,确认没有走错地方。
“陈飞,3月7日出生,父亲叫陈鹏,就读于覃川医科大学,现在在江宁市市中心医院担任外科医生。”
封铭读出手机上关于陈飞和他父母的个人资料,这是他交代陈尧整理发来的。
秦衍挑眉:“这么巧,和杨保全同一所大学。”
封铭:“还有更巧的,他们是同一届的校友,另外陈鹏的妻子也就是陈飞的母亲陈美娟,就读于覃川师范大学,现在在江宁市的某所中学担任老师。”
“家庭收入稳定。”
秦衍给了个中肯的评价。
“杨保全读研考入的就是覃川师范大学,他和陈飞的父母都认识,还都是校友关系,难怪杨保全对陈飞那么好,除了陈飞自身的优秀还有好友儿子滤镜的加持。”
按照这关系,杨保全还可能是陈飞的干爹呢。
秦衍和封铭为什么会来陈飞家,事情要从昨天下午他们再次找到杨保全开始说起。
“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你们还有要问的吗?”
杨保全都做好送客的准备了,屁股微微离开座位,还没几秒又被迫坐回,因为他听到对面人说。
“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杨保全保持着基本的礼貌,用最后的耐心听完对方的问题。
“您知道陈飞遭遇了校园暴力吗。”
“什么?”
杨保全瞳孔收缩,惊奇地如五雷轰顶,他的嘴张了又张,如鲠在喉,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声音还是颤抖着的。
“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不,什么时候开始的?”
“您,不知道?”
秦衍眼神里是深深的探究。
“陈飞在我眼皮子底下遭到校园欺凌,我这个当班主任的竟然一无所知,我是多么的失败啊!”
杨保全思绪上涌,关于陈飞的记忆清晰起来。
“难怪呢,难怪,难怪他从一个阳光开朗的孩子变得阴沉消极,难怪他经常往医务室跑,所有的答案从一开始就给出了,是我自己没有发现,我以为他只是心理问题,谁知道会是这么个原因。我是个失败的人,这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陈飞,对不起陈飞的母亲,对不起他们,他们把孩子放心的交给我我却让他受到了这种伤害……”
杨保全陷入了深深的自责,秦衍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只能拍拍他的肩膀。
不过封铭却注意到一句话,“对不起陈飞的母亲”,为什么要单独说陈飞的母亲。
许聪他们说陈飞的葬礼是由杨保全一手操办,陈飞出事后他的父母不管不顾,将他曝尸荒野,这种人根本不愧成为父母。
杨保全知道陈飞父母做的事,他怎么会说出对不起陈飞母亲的话。
封铭将这一发现手机告知秦衍,手足无措安慰杨保全的秦衍感受到口袋的震动,似有所感地回头看封铭,封铭示意他看手机。
秦衍看完后的第一反应是,他们要去陈飞家一趟了,这里显然问不出更有价值的东西了。
秦衍他们出了教学楼,本想直接离开,奈何秦衍的目光被篮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的少年们吸引,矫健的身体在阳光下奔跑,少年人张开双臂拥抱光明,汗津津的衣服彰显着少年人的活力,热血在体内沸腾。
“好久没有打篮球了,去看看吗?”
封铭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秦衍:“好啊。”
他们的脚步转向来到篮球场。
这个年纪的少年骨子里带着张扬与轻狂,他们的思想是最纯真的,不似成年人的尔虞我诈,他们志存高远也懂得追求,不择手段但坚守道德底线,他们以真心待真心。
当秦衍和封铭提出想要和他们一起打篮球时少年们表示热烈欢迎,少年人的世界很简单也很好融入。
经过一场篮球赛的洗礼,秦衍和他们迅速建立起了勾肩搭背的感情,到七点多打完篮球,黄昏时分太阳一纵一纵地缓慢西落,这时天已经快黑了,远远望去,太阳落山处的云朵,现在成了暗红色,不消多时,就会被蓝黑色所侵染。
秦衍随手拽起衣角擦拭脸上的汗水,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酣畅淋漓的感觉了,自从上了公大每天不是忙课业就是练体能,时间压缩的紧,平时打篮球要顾忌着时间,根本没有办法像现在这么痛快。
“喂,兄弟,你们技术也太好了吧,哪个班的,怎么从来没在球场碰到过你们。”
秦衍喝着封铭递过来的矿泉水,被身边人勾住脖子拉近,两个热源体靠近,散发出更多的热气,汗津津的身体不经意间相贴、碰撞。
“我们啊,比你们大几届的毕业学长,今天来母校探望老师。”
“哦哦,原来是学长啊,难怪我们没见过。”
“不过学长,你们两个技术这么好,以前在学校一定是校篮球队的吧。”
“学弟真聪明,你猜对了,不过旁边那位比我厉害,有他在的队伍篮球赛年年第一。”
秦衍凑到那人耳边诉说着封铭的伟大事迹,眼睁睁着旁边人看封铭的眼神从最初的佩服到震惊再到崇拜,最后闪着星星。
“是吧是吧,我一眼就看出那位学长气质不凡,当然,我不是说学长您不好,您也是……”
一旁的人看不下去了,狠狠地踹了那人一脚。
“别拍马屁了。”
“靠,老子这金贵的屁股岂是你能踢的,给我死来!”
“那你来追我啊!”
勾着秦衍肩膀的那人立马追出去。
其他人感觉有些丢脸,在秦衍和封铭面前拼命挽救形象:“学长,您别管他们,犯病还没吃药。”
“嗯。”
“学长,你们之前是几班的?”
“5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