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疯批他准时上线

电梯轿厢冰冷的不锈钢内壁,映出温屿此刻的模样。

他站得笔直,像一棵过分挺拔的松,身上那件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白色衬衫,在惨白顶灯下几乎泛出冷硬的光。嘴角挂着一抹弧度,标准得如同用尺子精心量过——礼貌、温和,无懈可击。电梯下行时带来的微弱失重感,只让他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些许。

“温经理,下班啦?” 旁边抱着文件盒的年轻女同事侧过头,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轻松。

温屿的目光从冰冷的金属壁面上移开,转向她,那抹笑容瞬间如同被点亮,眼角弯起温柔的弧度,声音是恰到好处的清润:“嗯,今天事情都处理好了。周末愉快,小陈。”

“周末愉快!” 小陈被他看得脸颊微红,抱着文件盒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

就在这时,温屿左腕上那块看似低调的机械表,秒针无声地滑过最后一格。

“嗒。”

一声极轻的、几乎只存在于他耳膜深处的脆响。

温屿脸上那层完美无瑕的温和面具,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所有暖意、所有弧度,在十分之一秒内蒸发殆尽。嘴角依旧残留着一点上扬的痕迹,却已彻底冻结,眼底的温度急遽褪去,只剩下一种无机质的、近乎残忍的空洞。那是一种剥离了所有人类情感后的漠然,比电梯的金属壁更冷。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冷硬的白。外套口袋深处,指尖触碰到一小片冰凉坚硬的东西——那是他今天午餐时,“不小心”带出来的一把银质餐刀。刀刃上沾染的、早已干涸凝固的暗红痕迹,隔着薄薄的布料,传递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黏腻触感。他需要它,需要这种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实在感,来压住心底那头骤然苏醒、咆哮着想要撕碎什么的野兽。

小陈毫无所觉,电梯门“叮”的一声轻响,抵达一楼。她抱着文件盒率先走了出去,还回头冲温屿摆了摆手:“温经理,周一见哦!”

“周一见。” 温屿的声音平稳依旧,甚至带着一丝惯常的温和尾音。他抬步,皮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规律而清晰的叩响,从容地走向那扇缓缓开启的玻璃旋转门。

门外,城市的霓虹刚刚亮起,车流织成一片喧嚣的光河。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出旋转门,一只脚已经接触到外面微凉夜风的刹那——

所有的光,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

不是黑暗降临,而是彻底的虚无。

旋转门、霓虹灯、喧嚣的车流、甚至脚下坚实的地面,都像被一只巨大的橡皮擦凭空抹去。温屿感觉自己猛地向下坠落,速度快得心脏被狠狠攥紧,挤到喉咙口,连一丝惊叫都发不出来。失重感拉扯着每一寸神经,耳边只有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

这坠落感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下一秒,脚底传来沉重的触感,坚硬而冰凉。空气骤然变得浑浊不堪,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浓重铁锈味和某种东西腐烂发霉的甜腻气息,直冲鼻腔,令人作呕。

光线重新出现,却微弱得可怜。几盏接触不良的白炽灯悬挂在头顶极高的、布满锈迹的金属天花板上,灯泡发出“滋…滋…”的电流噪音,光线忽明忽灭,像垂死之人的喘息。每一次闪烁,都将周围扭曲拉长的诡异影子投在斑驳、布满可疑深色污渍的墙壁上。

温屿迅速稳住身形,目光如冷电般扫过四周。

这是一个极其空旷的空间,像某种巨大建筑的内部核心。脚下是冰冷的水泥地,同样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污迹。墙壁斑驳陆离,暗红色的、棕褐色的污痕层层叠叠,在昏黄闪烁的灯光下,透出令人极度不适的暗示性。空气里那股甜腻的铁锈味更加浓郁了。

除了他,这片空地上还散落着另外几个人影。

离他最近的是一个穿着灰色帽衫的年轻男人,背对着他,身体微微佝偻着,肩膀在不易察觉地颤抖,显然恐惧到了极点。稍远一点,靠墙的位置,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穿着黑色背心的大汉正烦躁地来回踱步,肌肉虬结的手臂上纹着狰狞的图案。角落里,一个扎着双马尾、看起来顶多十六七岁的女孩正蹲在地上,手指飞快地在膝盖上的一个轻薄平板电脑上滑动,屏幕的冷光映着她过分冷静的脸庞。

温屿的视线没有在他们身上过多停留,如同掠过几件无生命的障碍物。他更在意的是环境本身。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墙壁上干涸的、形态各异的污迹,扫过天花板上垂挂下来的、不知用途的锈蚀金属管道,扫过地面上某些颜色格外深沉的区域……最后,定格在远处唯一一扇门上。

那是一扇巨大的、对开的金属门。门板厚重无比,覆盖着斑驳的深绿色油漆,大部分已经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铁锈。门把手巨大而扭曲,像某种怪物的脊椎骨。门缝里,正丝丝缕缕地渗漏出更加阴冷、带着浓重湿腐气息的风,以及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指甲在抓挠金属的“沙沙”声。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毫无起伏的合成音,如同直接在每个人的颅骨内部响起,盖过了灯泡的滋滋声:

【欢迎来到‘七日谈’。】

【副本:锈蚀之心。】

【当前玩家数:7。】

【核心规则:生存七日。】

【每日凌晨1点至6点为‘锈蚀时间’,安全区失效。】

【倒计时开始:23:59:58。】

冰冷的倒计时数字在温屿的视网膜深处无声地跳动起来。

“七日谈?” 魁梧大汉猛地停下脚步,声音粗嘎,带着压抑不住的暴躁,“妈的!什么鬼地方?谁在装神弄鬼?给老子滚出来!” 他挥舞着拳头,对着空荡荡的四周怒吼。

帽衫青年被他突然的吼声吓得浑身一抖,几乎要缩成一团。

双马尾女孩从屏幕上抬起头,声音清脆,却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省点力气吧,大块头。看看你手腕。”

魁梧大汉一愣,下意识抬起自己的手腕。只见他粗壮的手腕内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硬币大小、烙印般的暗红色印记,形状像一枚扭曲的齿轮。他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温屿也垂眸看向自己的左手腕内侧。同样的位置,一个冰冷的、边缘仿佛在渗血的齿轮印记,如同胎记般烙印在皮肤上。

【身份识别完成。】

【警告:尝试脱离副本区域或攻击核心规则,将触发‘锈蚀’。】

【祝你们……活过第一夜。】

合成音消失,只剩下灯泡垂死的滋滋声和远处门缝里渗出的抓挠声,在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瘆人。

“草!” 魁梧大汉低低咒骂了一声,眼神凶戾地扫过其他人,最后落在温屿身上,显然对这个看起来文弱、衣着光鲜的男人充满了怀疑和敌意。

帽衫青年抖得更厉害了,几乎要哭出来。

双马尾女孩重新低下头,手指在平板上点得更快,屏幕的光映得她瞳孔一片幽蓝。

温屿对大汉充满侵略性的目光视若无睹。他脸上甚至重新挂起了那副温和得体的面具,嘴角微扬,目光平静地投向那扇渗出阴风与抓挠声的巨大铁门。只有他自己知道,当那“锈蚀时间”的规则被宣读时,口袋里的餐刀,那冰冷的金属和凝固的血渍,正隔着布料,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指尖。

危险?规则?生存?

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愉悦的微光,在他骤然变得幽深的眼底一闪而逝。像冰层下蛰伏的猛兽嗅到了血腥。

就在这时,那扇巨大的铁门深处,猛地传来一声沉重、拖沓的金属摩擦声,仿佛有什么巨大而锈蚀的东西,正从门后的黑暗中缓缓苏醒,被拖拽着移动。

“咚!”

一声闷响,如同重锤砸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温屿脸上的笑容,在忽明忽灭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深邃,却也愈发冰冷。他微微侧头,目光似乎穿透了那扇厚重的门,投向更深的黑暗。

然而,就在他准备抬步向那扇门靠近,去探明那声音来源的瞬间,他的身体毫无预兆地僵住了。

视线凝固在侧后方。

那里是巨大空间的一个阴暗角落,比双马尾女孩所在的位置更偏僻,更靠近墙壁上一片巨大而狰狞的、如同喷溅状的暗褐色污迹。

一个人影靠墙而立。

那人身形很高,穿着简单的黑色长裤和一件质地挺括的深灰色立领外套,几乎与身后斑驳的阴影融为一体。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眉眼,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他站立的姿态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疏离和孤高,仿佛周围令人窒息的环境、闪烁的灯光、远处的异响、其他玩家的惊惶或暴躁……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安静得像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又像一柄收入鞘中、却依旧散发着无形锋芒的利刃。

温屿的目光死死锁在那人的侧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嗡鸣声瞬间充斥了他的耳膜,盖过了灯泡的滋滋电流、远处门内的拖拽声、魁梧大汉压抑的喘息……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被这尖锐的嗡鸣隔绝。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被投入滚烫的熔岩,又被瞬间冻结在万载玄冰之中。极致的灼痛与极致的冰冷交替着撕裂他每一寸神经。

是他。

那张脸……轮廓更深了,线条更凌厉了,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柔软,沉淀下刀削斧凿般的冷硬。但那眉骨的走势,那鼻梁的弧度,那紧抿时微微向下压的唇角……每一个细节,都像用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温屿记忆的最深处。

谢存。

这个名字在温屿的舌尖无声地翻滚,带着血腥的铁锈味。十五年前那个闷热得让人窒息的夏日午后,废弃工厂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浑浊气味,少年谢存沾满机油的手指握着那把锈迹斑斑的螺丝刀,眼神陌生而冰冷,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捅向他肋骨下方……剧烈的疼痛和随之而来的、几乎将他灵魂都抽离的冰冷,瞬间席卷了温屿的整个意识。

温屿的指尖,在口袋深处猛地收紧了。餐刀冰冷的棱角和干涸血渍粗糙的触感,深深嵌入指腹的皮肉之中。仿佛只有这尖锐的痛楚,才能将他从那股足以将他溺毙的、混合着滔天恨意与某种更深沉更荒谬东西的洪流中,短暂地拉回现实。

他脸上的温和面具,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龟裂。那抹习惯性的、用来应付所有人的微笑还僵在嘴角,但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地翻涌、燃烧、崩塌。白天精心构筑的堤坝,在认出谢存的这一秒,被汹涌的旧日洪流冲击得摇摇欲坠。

谢存似乎感受到了这束过于锐利、过于复杂的目光。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碎发滑向两侧,露出完整的眉眼。那是一双极其好看却也极其冷漠的眼睛,眼窝深邃,瞳仁是纯粹的墨黑,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没有惊讶,没有探寻,只有一片沉寂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他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温屿,如同扫描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那眼神里,是彻彻底底的陌生。

一丝一毫的熟悉感都没有。没有童年时一起爬树掏鸟蛋的狡黠笑意,没有分享唯一一颗糖果时的腼腆,更没有……十五年前那个午后,捅出那一刀时,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温屿至今无法理解的复杂与痛苦。

只有一片冰冷的空白。

“装不认识?”

这四个字,如同淬了冰的毒针,从温屿紧咬的齿缝间挤出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后扭曲的嘶哑,在昏黄闪烁的灯光下,在远处越来越清晰的拖拽声中,清晰地传入谢存的耳中。

温屿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如同鬼魅。上一秒还在原地,下一秒已经带着一股冰冷的风扑到了谢存的面前。那股腐烂的铁锈味和温屿身上残留的、极其淡雅的须后水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危险的氛围。

温屿的右手如同铁钳般探出,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狠戾,精准地扼住了谢存线条冷硬的脖颈!五指瞬间收紧,指腹深深陷入对方颈侧的动脉处。

他的动作迅猛、精准、充满爆发力,完全颠覆了之前那副温文尔雅的假象。帽衫青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啊”一声惊叫,魁梧大汉也猛地瞪圆了眼睛,肌肉紧绷。连一直埋头于平板电脑的双马尾女孩也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谢存的身体在温屿手掌扼住的瞬间本能地绷紧,肌肉线条在深灰色外套下清晰地贲张了一下。但他没有挣扎,没有反抗,甚至没有试图去掰开温屿的手。他只是被迫微微扬起了下巴,那双深潭般的黑眸,依旧平静无波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温屿。那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审视?

仿佛在评估一个突然发疯的陌生人的威胁等级。

这彻底的漠然,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能点燃温屿心底那头名为“疯狂”的野兽。

“看着我!” 温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尖锐。他扼住谢存脖子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地颤抖着,指关节惨白得吓人。脸上那点残余的、扭曲的笑意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激怒的、近乎狰狞的冰冷。眼底深处,压抑了十五年的恨意、被遗忘的滔天怒火、以及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复杂情绪,如同火山熔岩般喷薄欲出。

“谢存!你他妈给我看清楚!”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根深处磨出来的,带着血腥气,“装失忆?哈!捅完刀子就想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温屿的手在抖,扼住谢存脖颈的力道却越来越重,指下的皮肤因压迫而泛出不正常的红。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颈动脉在自己掌心下有力的搏动,一下,又一下,沉稳得令人发狂。

谢存被迫仰着头,呼吸因为颈部的压迫而变得有些困难,但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那双墨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清晰地倒映着温屿此刻因愤怒而微微扭曲的面孔,以及眼底深处那片燃烧的疯狂荒原。

没有波澜,没有愧疚,没有记忆被触动的迹象。

只有一片冰冷的、纯粹的陌生。

他甚至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不是因为窒息,更像是因为温屿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和疯狂举动,感到一种纯粹的、被冒犯的困惑。仿佛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这彻底的无视,比任何尖刀利刃都更锋利。

“咚!!!”

一声更加沉重、更加响亮的撞击声,猛地从那扇巨大的铁门深处传来!不再是拖拽,而像是有什么沉重无比的东西,在疯狂地撞击着厚重的门板!

整个空旷的空间似乎都随之震动了一下,天花板上簌簌落下灰尘和锈屑。

“操!那是什么鬼东西?!” 魁梧大汉骇然变色,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帽衫青年吓得直接瘫软在地,发出不成调的呜咽。

双马尾女孩脸色也微微发白,手指在平板屏幕上飞快滑动,似乎在检索什么。

这声巨响如同投入油锅的冷水,瞬间打破了温屿与谢存之间那令人窒息的对峙僵局。

温屿扼住谢存脖颈的手猛地一僵。

理智如同冰水,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强行浇灌进他沸腾的脑海。手腕内侧那个齿轮烙印的地方,传来一阵尖锐的、针刺般的灼痛感,像是在发出严厉的警告。

【警告:攻击其他玩家,将触发‘锈蚀’。】

冰冷的合成音仿佛在他耳边低语。

温屿眼底翻涌的疯狂如同被强行按下的潮水,剧烈地波动着,不甘地退去。他死死盯着谢存那双依旧冷漠、毫无波澜的眼睛,胸膛剧烈起伏。扼住对方脖颈的手指,几番用力到指节发白,又几番试图松开,最终,那强烈的、几乎要撕裂他的恨意和某种更深的情绪,还是被手腕上越来越清晰的灼痛感和对未知威胁的本能警惕暂时压了下去。

他猛地一甩手,像是要甩掉什么极其污秽的东西,松开了对谢存的钳制。

“嗬……” 谢存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因骤然恢复呼吸而带出的气音。他微微偏开头,抬手,用指关节不甚在意地蹭了一下被温屿掐出明显红痕的颈侧皮肤,动作依旧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他甚至没有看温屿一眼,目光径直转向那扇不断传来沉重撞击声的巨大铁门,眉头锁得更紧,眼神锐利如鹰隼。

仿佛刚才那场差点致命的冲突,对他而言,不过是拂去了一粒微尘。

“妈的!门要顶不住了!” 魁梧大汉的声音带着破音,他指着那扇沉重的绿色铁门。

只见那巨大的门板,正随着内部传来的每一次沉重撞击而剧烈地震颤着!门框边缘簌簌落下更多的灰尘和锈块。门板上那些斑驳的油漆被震得大片剥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仿佛被血浸透的锈蚀铁皮。门缝里渗出的不再是阴风,而是一种更加粘稠、带着浓烈腥臭的暗红色雾气!

“滋啦——滋啦——”

头顶那几盏垂死挣扎的白炽灯,闪烁的频率骤然加快,明灭的光线将整个空间切割成不断变幻的、扭曲的碎片。每一次灯光彻底熄灭的瞬间,那扇门后传来的撞击声和某种非人的、低沉的咆哮声就变得更加清晰、更加迫近!

“倒计时…倒计时还有多久?” 帽衫青年瘫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双马尾女孩死死盯着自己的平板屏幕,上面显示着一个猩红的倒计时:【00:59:48】。她语速极快,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不到一小时!锈蚀时间要提前?还是那东西要提前出来?!”

“安全区失效是什么意思?这里不是安全区?” 魁梧大汉吼着,惊恐地环顾四周冰冷的墙壁和空旷的水泥地,似乎想找到一个可以躲藏的角落。

“规则说‘安全区失效’,意味着这里曾经是安全区!” 双马尾女孩头也不抬,手指在屏幕上划出残影,“但现在显然不是了!那东西要突破大门了!找掩体!快!”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扇厚重的、锈蚀的绿色铁门,如同被一枚炮弹正面击中!整扇门板向内爆裂、扭曲、变形!无数破碎的铁片、锈块、剥落的油漆如同弹片般四散激射!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浓重血腥、内脏腐烂和铁锈的恶臭狂风,猛地从门洞内狂涌而出!

在忽明忽灭、疯狂闪烁的灯光下,一个庞大而扭曲的轮廓,撞破弥漫的暗红血雾,从破开的大门内缓缓“挤”了出来。

那东西……很难称之为生物。

它像是由无数废弃的、巨大生锈的金属零件和腐烂的血肉强行糅合而成。主体部分隐约是个人形,但至少有接近三米高,一条手臂是巨大的、布满尖锐齿轮和锋利铆钉的金属吊臂,锈迹斑斑,每一次移动都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另一条“手臂”则完全由无数纠缠蠕动的、沾满粘液和血污的暗红色肉条构成,像一堆巨大的、活着的、腐烂的肠子。它的“头部”位置,没有五官,只有三个巨大、空洞、不断滴落着黑红色粘稠液体的窟窿,呈品字形排列,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空间内的所有人。

“吼——!!!”

那三个窟窿猛地张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饱含无尽痛苦与暴戾的咆哮!声浪裹挟着浓烈的腥风,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和神经!

“怪……怪物啊!!!” 帽衫青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连滚带爬地向后缩去。

魁梧大汉脸色惨白如纸,巨大的恐惧甚至暂时压过了他的凶悍,他下意识地后退,后背紧紧贴在冰冷的墙上,巨大的拳头紧握,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双马尾女孩迅速将平板塞进背包,动作敏捷地躲到了一根粗大的、布满锈迹的金属立柱后面,探出头,脸色凝重地观察。

谢存在门破开的瞬间,身体已经本能地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他毫不犹豫地后退几步,后背紧贴着一处墙壁的凹陷处,目光如冰刃般锁定了那破门而出的巨大怪物,眼神里没有丝毫恐惧,只有全然的警惕和评估。他飞快地扫视四周,似乎在寻找武器或更有利的位置。

而温屿……

在怪物破门、发出咆哮的同一时刻,他脸上所有因谢存而起的暴怒、扭曲、疯狂,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平。

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平静重新笼罩了他。

嘴角,甚至重新勾起了一抹弧度。

但这笑容,与他白天那温文尔雅的面具截然不同。它不再有任何温度,不再有任何掩饰。那是一种纯粹的、带着血腥味的、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的……愉悦。

面对那散发着恐怖威压、缓缓逼近的庞大怪物,温屿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了一小步。

他站在闪烁不定的、明灭交替的灯光下,身影被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那双眼睛,幽深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倒映着那巨大、扭曲、不断滴落粘稠液体的怪物轮廓。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惊慌,只有一种近乎专注的……审视。

仿佛在欣赏一件期待已久的、有趣的玩具。

他右手缓缓从外套口袋中抽出。

指间,赫然紧握着那把银亮的餐刀!刀刃上残留的暗红血渍,在闪烁的灯光下,反射出妖异的光泽。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低笑,从温屿的唇边逸出。

下一秒,那巨大的怪物动了!它那条由蠕动肉条构成的“手臂”猛地扬起,如同一条巨大的、沾满腐肉的鞭子,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和浓烈的腥风,朝着离它最近、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后退反而站在前方的温屿,狠狠抽了下来!

肉鞭未至,那股令人窒息的恶臭和死亡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

魁梧大汉失声惊呼,帽衫青年绝望地闭上了眼,双马尾女孩瞳孔骤缩!

谢存紧贴墙壁凹陷的身体猛地前倾,似乎想要做点什么,但距离太远,那肉鞭的速度又太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温屿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人类的极限!不是后退,不是闪避,而是迎着那呼啸而下的腐烂肉鞭,如同鬼魅般侧身滑步!动作轻盈、诡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险之又险地擦着那带着粘稠液滴的肉条边缘掠过!

肉鞭重重砸在他刚才站立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碎石飞溅,留下一条深陷的、沾满腥臭粘液的凹痕!

温屿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借着侧滑的冲势,他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不退反进,瞬间欺近到怪物那条由巨大生锈吊臂构成的“手臂”下方!

那闪烁着齿轮和铆钉寒光的巨大吊臂正缓慢抬起,试图横扫。

太近了!近到能清晰地看到吊臂上凝结的暗红色血块和蠕动的铁锈虫!

温屿眼中那冰冷的、带着血腥愉悦的光芒暴涨!

他手中的餐刀,不再是切割牛排的餐具,而是化作了最原始、最致命的獠牙!

他手腕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翻转,银亮的刀光在闪烁的灯光下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器刺入朽木般的声音!

那把不算长的餐刀,竟然被他用尽全身的力量,狠狠地、精准无比地捅进了吊臂上一个巨大齿轮与生锈轴承连接的、看似最脆弱的缝隙之中!深没至柄!

“嗷——!!!”

那怪物发出一声比之前更加凄厉、更加痛苦的咆哮!整个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被刺中的那条巨大金属吊臂疯狂地甩动、痉挛,发出刺耳欲聋的金属扭曲断裂声!无数细小的锈块和粘稠的黑红色液体从伤口处迸溅出来!

温屿在刀身刺入的瞬间,已经借着反作用力猛地后跃,动作轻盈如猫,避开了那疯狂甩动的巨大吊臂和飞溅的污物。他稳稳落地,站在几米开外,微微喘息着,脸上那抹冰冷而愉悦的笑容愈发扩大。

他抬起手,舔了舔溅到嘴角的一滴粘稠、散发着浓烈铁锈腥气的黑红色液体。

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满足感。

“疯……疯子……” 魁梧大汉看着这一幕,巨大的震撼甚至压过了恐惧,失神地喃喃自语。

帽衫青年瘫在地上,已经完全吓傻了。

双马尾女孩躲在柱子后,看着温屿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忌惮。

谢存紧贴着墙壁凹陷处,深潭般的黑眸死死锁定在温屿身上,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审视、疑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强烈吸引的悸动。他看到了温屿舔舐怪物血液的动作,眉头紧紧锁死。

那怪物因为剧痛彻底狂暴!它三个空洞的眼窟窿死死“盯”住了温屿,那条蠕动的肉鞭手臂放弃了其他人,带着更加疯狂的戾气,如同巨蟒般再次卷向温屿!同时,它主体部分那些扭曲的、由锈蚀钢板和腐肉构成的部位猛地裂开无数缝隙,喷射出大股大股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腐蚀气味的黑红色液体,如同暴雨般向温屿笼罩过去!

范围攻击!避无可避!

温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凝重。他身形急退,但那些喷射的腐蚀液范围太大、速度太快!

就在这时——

一道快如闪电的黑色身影猛地从侧后方冲出!

是谢存!

他不知何时离开了墙壁的掩护,如同扑击猎物的黑豹,瞬间切入温屿与那漫天腐蚀液之间!他没有武器,只凭一双肉掌!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猛地抓住旁边一根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的、手臂粗细、布满锈迹的废弃金属管道!

“喝!”

一声低沉的、带着爆发力的闷喝。

谢存全身肌肉瞬间贲张,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竟然硬生生将那根沉重的金属管道从腐朽的固定处扯断了一截!

他双手紧握这截沉重的、布满尖利断口的锈蚀铁管,以身体为轴心,如同挥舞一根巨大的狼牙棒,迎着那漫天泼洒而下的黑红色腐蚀液,猛地向上、向前抡出了一个半圆!

“嗤啦——嗤啦——!”

大量的腐蚀液被沉重的铁管和其上附着的厚厚锈层阻挡、拍开!刺鼻的白烟瞬间升腾而起!铁管与腐蚀液接触的地方发出剧烈的、令人牙酸的腐蚀声,迅速变得坑坑洼洼!

虽然无法完全挡下所有液体,但这一抡,为温屿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躲避时间!

温屿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柔韧角度向后极限仰倒,如同折断的柳枝,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从铁管缝隙中漏下的、最具威胁性的几股粘稠液体!

几滴腐蚀液溅落在他昂贵的白色衬衫袖口和手背上。

“滋——”

轻微的灼烧声响起,布料瞬间焦黑、破洞,手背皮肤传来一阵钻心的灼痛,迅速红肿起泡。

温屿闷哼一声,眼中戾气一闪,但动作没有丝毫迟滞,顺势一个翻滚,脱离了腐蚀液最密集的区域。

谢存一击得手,没有丝毫停顿。他深知这临时武器撑不了多久,趁着怪物因再次攻击落空而短暂僵直的瞬间,他猛地将手中那根已经冒着白烟、前端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的铁管,如同标枪一般,用尽全力朝着怪物头部那三个滴着粘液的窟窿之一,狠狠投掷过去!

铁管带着破空声,精准地贯入了其中一个巨大的眼窟窿!

“噗!”

沉闷的贯穿声响起!

“嗷吼——!!!”

怪物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惊天动地的痛苦嘶嚎!整个庞大的身躯疯狂地扭动、后退,那条肉鞭和金属吊臂胡乱地挥舞抽打,将周围的墙壁砸得碎石乱飞!

谢存投出铁管后,看也不看结果,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瞬间放松,猛地向侧面扑倒!

“轰隆!”

一条巨大的金属吊臂擦着他的后背狠狠砸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碎石如同子弹般飞溅,在他裸露的小臂上划出几道血痕。

他在地上敏捷地翻滚两圈,卸去冲力,迅速半跪起身,气息微喘,眼神依旧锐利如刀,紧紧锁定着发狂的怪物。深灰色的外套沾满了灰尘和污迹,手臂上的血痕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温屿此时也已经翻滚起身,半蹲在不远处,手背上灼伤的刺痛感一阵阵传来,他低头看了一眼,眉头都没皱一下。再抬头时,目光恰好与刚刚稳住身形、向他这边望来的谢存,在空中相遇。

怪物还在疯狂地嘶嚎扭动,巨大的身躯撞在墙壁上,发出隆隆巨响。空间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腐臭和铁锈被腐蚀后的刺鼻气味。灯光依旧在疯狂闪烁,将两人沾染了污迹和伤痕的身影切割得忽明忽暗。

隔着这混乱、危险、如同地狱绘卷般的距离,两人的目光在明灭的光影中碰撞。

温屿的眼底,翻涌着尚未完全褪去的冰冷戾气,以及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疯狂余烬。而谢存那双深潭般的黑眸里,不再是全然的冰冷和陌生。那里有尚未消散的警惕,有对当前危局的凝重,更深处,似乎还有一丝……探究?一丝被温屿那完全不符合外表印象的疯狂战法所引发的、无法理解的困惑?

没有任何言语。

谢存的目光只在温屿脸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随即飞快地扫过他手背上明显的灼伤。然后,他移开了视线,重新聚焦到那仍在发狂的怪物身上,紧绷的身体再次进入戒备状态。

但就在他移开目光的刹那,一个极其低沉、短促、仿佛只是气流摩擦喉咙发出的音节,却清晰地穿透了怪物嘶嚎的间隙,传入了温屿的耳中。

“走。”

只有一个字。

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如同冰冷的玉石相击,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能穿透混乱的、令人耳根发麻的穿透力。

温屿的身体,因为这突兀的一个字,极其轻微地僵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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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批他每晚切号追夫
连载中创世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