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阙醒了。
他头痛欲裂,而自己的记忆也像是被谁凭空剜去了一块。
而沈负雪一回来,就看见男主正靠着墙坐着,愣愣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她下意识蹙眉,这男主怕不会坠崖的时候摔到脑子摔傻了吧?
“你醒了。”别说人傻了,就是成植物人了也得走剧情。
沈负雪语气平淡,念着台词:“我昨日出门看见你浑身是血地倒在我家门口,于是便将你带了回来。”
她又顺手端过桌上不知放了几天几夜的茶水递给他:“喝点水吧。”
系统炸毛:“宿主,语气要温柔一点!你这么冷淡怎么攻略男主?!”
哦。
沈负雪凉凉道:“我走剧情的时候,你在旁边说这些蠢话,我就容易生气。一生气呢,我又很容易失手捅死男主。而不小心捅死男主了呢,咱俩就会被天雷一道劈死了。”
威胁!这是**裸的威胁!
系统悻悻闭嘴。
许是伤势太重,裴阙一时还没缓过神来,下意识接过沈负雪递来的茶杯时,识海中又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
他强撑着站起来的身子一晃,不过被人稳稳当当地一把扶住,他像是终于找到一个支点一般,虚弱地靠在她身上。
还未等裴阙开口道谢,他便觉一道冷厉的灵气顺着腕间经脉传至他的五脏六腑。气血翻腾间,他忍不住偏过头吐出一口血。
“瘀血,吐出来就好了。”沈负雪不动声色地拉开和裴阙的距离,反手将人按在椅子上。
她心里清楚,实则是因为裴阙体内的魔气尚还蠢蠢欲动,但是又被她强行灌入灵气,二者天生相冲,经脉受损,他自然受到反噬——不过此法虽然暴力,但清除魔气却极为高效。
而对修炼几乎一无所知的系统也被沈负雪一道诓了进去,还以为是宿主终于良心发现,决定好好做任务了。
“多谢……前辈相救。”
少年仰着头望向她,那张尚还青涩的俊脸上布满了冷汗,却像是为了让她放心似的,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容,连带着眼睛也弯起来。
好一个纯良无害,赏心悦目的小白花。
“不必言谢。”沈负雪温柔一笑。
系统语气欢快地实时播报:“男主好感度 5,宿主继续保持!”
呵呵。
若是原主知道这系统让她去攻略仇人,不得立刻从轮回道爬出来掐死这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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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
沈负雪猛地睁开眼,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一侧头,裴阙正犹豫地站在门口,手中还捧着一碗水,担忧地看着她。
昨晚她被系统押着安置好男主,本来想打坐养神,未曾想居然陷入了原主的心魔之中。
心魔无非只是为她重复呈现了几遍原主临死的场景,她并非原主,自然也不会为此所困。不过她却没有着急破除幻境,为了验证心底猜想硬是挨了裴阙那一剑。
这和系统给她的剧情有所出入。
剧情里那个本该和那对狗师徒和和美美生活在一起的原主的孩子,居然最后被原主亲手杀了。
也是,听见自己的孩子在自己面前认那两个仇人为爹,换作是她,就是撑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先掐死这个小白眼狼再死。
“你怎么在这儿。”
大白眼狼在这呢。
闻言,裴阙赧然一笑:“方才正在修炼,听到前辈唤我名字,担心会出什么事便来了。”
“……”还挺勤奋,伤还没好开始修炼了。
不过鉴于沈负雪刚刚在幻境里被眼前的男主捅了心窝子,她实在觉得自己此时忍住没往裴阙心口捅一剑已经算她自制力惊人了。
“无事,你去继续修炼吧。”她摆了摆手,又似乎是想起什么事,一顿:“等等。”
裴阙乖顺地站在原地,垂眸看着她一把扣住自己的手腕。
系统也来劲了:“宿主,现在应该是到女配收男主为徒的剧情了!”
这男主是得有多喜欢师徒恋?
系统:“……重点好像不是这个吧?”
沈负雪两指搭在他的腕间,检查了一圈他的身体。
她收回灵力,面上毫无半分作为罪魁祸首的心虚,凝重地看着他:“你丹田受损,金丹被毁,此时修炼不仅无益于你,反而可能会加重你的伤势。下手之人,手段当真是残忍狠戾。”
“……什么?!”裴阙瞳孔震颤。
丹田受损他知晓,可他未曾想到其中竟如此凶险,甚至就连金丹也曾被人挖去!
是了,难怪他修炼时感觉滞涩无比,举步维艰,原来如此……
沈负雪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番裴阙发白的脸色,慢悠悠道:“不过放心,丹田我已着手为你修补,不出三日应当便可完好如初。而至于金丹,你也不必担忧,我自有重塑之法。不过,决定在你。”
这法子自然是在上个世界中沈负雪无意间翻阅宗门古籍时得知的。
虽说是两个世界,但二者最为基本的运转法则毫无区别,那这秘法想来也同样奏效——那便是取妖兽的金丹作为替换,重新放入丹田里。
但此法缺点也极为明显。
虽然妖兽金丹能与任何修士的丹田相融,可终究不是自身凝结之物,容易走火入魔不说,就是往后每次进阶渡雷劫,威力都会远超寻常修士所遇——或者说这已并非天雷,而是动用禁术的天谴。
更逃不开的是,此后每月还需承受那撕心裂肺的妖化之痛。
她想清楚了,天道既要保他,那么为他重塑金丹也是迟早的事情。
而与其等着天道出手给他开外挂,她倒不如先下手为强。这样,就是天道想给他重塑金丹,也至少得让它那宠儿再承受一遍剖丹之痛!
沈负雪跟裴阙述明其中利弊,看向他:“这便是此法凶险之处,你可还愿意?”
若非走投无路,没有人会使用此等秘法。
而裴阙坠崖失忆,金丹被剖,丹田受损,而他又不知自己正是为那气运之子——如今的他,偏生正是那走投无路之人。
系统本想阻止,它的男主怎么能受这种折磨?!却又转念一想,反正天雷到时候也是宿主替男主抗,届时挫挫这个宿主的傲气,说不定会更加听话地走剧情,那也不是不行。
在一人一统的注视下,他沉默片刻,最终身形一沉,跪在她身前:“我愿意。”
“前辈救我性命补我丹田,如今又要为我重塑金丹。晚辈裴阙无以为报,唯有诚心叩拜,愿拜入前辈门下,侍奉左右,还望前辈应允!”
他一双手紧紧攥着膝前的衣摆,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知道,前辈救下他的性命已是天大的恩情,自己本就不该再奢求对方传授法术。如今贸然提出拜师,分明是他得寸进尺。
可如今他连自己的身份都尚不明朗,记忆模糊一片,唯有拜面前修士为师,他才能长远计划。
他虽然无法探知她的修为,可却认得她身上的服饰,布料是极为昂贵的天蚕丝,袖口绣着金线云纹,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而这般的人,若是想杀他简直轻而易举——可是她没有。
“好。”沈负雪唇角笑意温柔。
收裴阙为徒并非只是为了走剧情,还有她自己的考量。毕竟,只有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好掌控。
裴阙猛然抬头,正对上沈负雪那双含笑的眼睛,耳尖腾地漫上热意,他慌乱地低下头,举起先前被他放在一旁的水碗:“师尊,弟子以水代茶,敬拜师门!”
还算上道,沈负雪接过水抿过一口。
系统看了眼暴涨的好感度,心情相当不错。
这届宿主虽然一开始叛逆了点,但是总体来说攻略进度还是相当喜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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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并没有什么太重要的剧情节点,沈负雪被系统催着出门给男主寻找妖兽金丹,留着裴阙一人在草屋里修养。
说到底,她先前一系列操作都是治标不治本,更何况就算没了裴阙,还有另一个更棘手的气运之子等着她呢。
便是顾望安。
按照系统给的设定,此人如今修为已至大乘,又有气运在身,杀他如登天。
因此归根到底,还是要扭转气运。于是她先回了趟宗门,一连数日都泡在藏书阁,决定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相关的书籍。
沈负雪身旁的书快要堆成了一座小山,而她眼睛一眨不眨,飞速翻阅着各类典籍秘法。
系统只觉自己的心碎了一地,原来宿主前些日子的温柔都是伪装,只有想杀男主的心是真的。
它还在苦苦坚持洗脑:“宿主,咱们安安静静地走剧情做攻略任务不好吗?你难道不想过上左拥右抱的日子吗?”
沈负雪头也不抬:“要么帮忙,要么给我滚。”
这几日几乎一无所获就罢了,还要忍受系统的聒噪,而她此番回宗,又被掌门师叔亲自抓了苦力,一连交代她了好几个任务,此时的心情简直差到了极点。
系统毫不怀疑,若是它再多说一个字,宿主绝对会立刻发疯。
眼看着快要到和任务的师妹师弟们汇合的时辰,沈负雪合上最后一本书,正走到门口,却见弟子们一阵骚动。
“快看!是苍云仙尊!”
“真的是他!啊啊啊我要上去要签名!”
“宿主快看!是男主是男主!”系统也跟着激动大喊。
沈负雪随着众人目光看过去,那人一袭白衣,姿容卓绝,身旁还围着几个宗门长老,不是顾望安又是谁?
说起来,剧情里原主的死也和他脱不了干系。若非他暗中布下阵法使她灵力尽失,原主身为顶尖宗门的天才,又怎会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可笑原主还一直将他视为最为敬仰的师兄——顾望安的师尊和原主的师尊多年前曾一道出生入死,义结金兰。一算辈分,原主正是顾望安的师妹。
沈负雪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
剑鞘中的长剑似乎是感知到主人的杀意,细微地震动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挣脱她的控制,直冲顾望安而去。
她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擦肩之时却听到顾望安温声道:“沈师妹,还请留步。”
她顿住,转头看向他。
男子唇角明明含着笑意,沈负雪却莫名感觉这人身上有一种极为迫人的威压。
奇怪。
她听见他道:“之前闭关修行,出关后又琐事缠身,眼下终于得空来向四洲大比魁首贺喜,姗姗来迟,还望师妹见谅。”
修仙界分为东西南北四洲,每百年进行一次四洲大比,一百五十岁以下的修士皆有资格参与。而原主沈负雪,便是上一届四洲大比的魁首。
沈负雪客气一笑:“无事。师门上下皆在闭关。说起来,师兄还是师门里第一个向我道喜的人。”
“此次拜访天云宗,便是想着亲自将贺礼送到师妹手上。”他递过一个玉盒,语气温柔,“听闻师妹虽然在大比夺得魁首,但却也因此落下旧疾,这枚丹药师妹且收下吧。”
原主的右肩曾在四洲大比上被带毒的暗器贯穿过,之后虽然长好了骨头,但是一到阴雨天总是细细密密地泛着疼,严重时甚至连剑都提不起来。
就连她穿过来之后,也一直有意无意地用灵气压制住此处毒素,不至于阴天时疼痛难忍。
“多谢师兄。宗门任务紧急,若是师兄没有别的要事,师妹便先行一步。”沈负雪笑着接过,再转身时,脸上笑意荡然无存。
当初原主也得了这枚丹药,视若珍宝,一直将此留作保命的底牌。而后听闻顾望安深入秘境九死一生,她不顾自身安危也要以身犯险。最后终于找到奄奄一息的顾望安,她将这枚六转大还丹喂给他,才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到最后反而成仇,或许正是因为知道她的痛处,所以他也知道往哪捅最疼——在之后的某次交手时,右肩相同的地方再一次被贯穿,那一剑带了十成的力量,算是把她的右臂彻底废了。
沈负雪打开玉盒,毫不犹豫地仰头吞下丹药。
药力化开的瞬间,她只觉右肩积压许久的沉滞感骤然消散,整个人都轻快了几分。她冷笑一声,指尖摩挲着玉盒边缘。
这一次,她绝不会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