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事情告诉了萧渊?”林重错看着阮笙离,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是,”要害他萧家,肯定得有足够的诚意拉他入伙,和她们一起背罪名,“哦不对,他的罪名可大多了。”随后勾嘴一笑,她根本不怕死,甚至在作出决定时,可能就已经想到了会死。
尸骨就是她的后手,由一两个阮家军里的人和真正的商人组成的商队在将尸骨运进来时就已经准备好了了一定能扳倒萧家的证据,如果不是暗卫在阮家军里的接应不少,根本不会发现阮家军是分几队,两队扮成商队,最后的都留守在城外三里的山中。
“只是没想到是他反过来将了我们一军,你们真是一样蠢。”她的眉眼中掺杂着嗔怒,林重错知道,这是因为他们没有如她所愿因仇恨而反目;或许她也觉得林重错不成器吧。
“都说了?上一代和上上代?”林重错没有搭理她,依旧很冷漠。
“对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那样笃定他会反了你。”她笑得愈发癫狂,林重错面容依然保持冷静,但阮笙离已经看出了他眼底的一丝兵荒马乱,还有轻微颤抖的指尖;她也算是得逞了,至少有了让林重错感到慌乱的筹码。
可是随后她发现,林重错的那些表现都消失不见了,甚至还对阮笙离一笑;随后他逼近阮笙离,抬起一只手抓住了脖颈,笑得更加猖狂:“你以为我会慌?他恨我便恨了,等我做完所有事,我自会把命给他处置,呵,反正我也活不久了,不是吗?”
“你发现了?”阮笙离也笑了笑,“不错,你的毒名唤绕枝蛇,中毒者每每运功就有如蛇缠一般都痛感落在经络上,每月一服,慢性毒药,若是哪月没有服,四十天后就会七窍流血而死。”即使脖颈被林重错捏着,她也丝毫没有退缩,反而像个疯子一样在试图激起林重错的情绪。
可林重错太冷静了,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听到这个结果也丝毫不意外,他逐渐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若是运功会缩短时间吗?”
“不会。”阮笙离有些泄气,脸上的笑也没了,林重错是真的可怕,即使关乎到自己的生命也表现出了诡异的冷漠,似乎真的只有萧渊的安危才能牵动他的情绪。
“本月的毒你可曾下了?”林重错稍抬眼皮,松了些许力道。
“谋反那日的茶你喝了吗?”阮笙离看着他,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嗯。”林重错仍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随后又有了一丝慌乱,却又冷静了下来。
“怎么?萧渊喝了?”阮笙离嗤笑了一声,倒真是如她所想:“吾儿,你别慌,我的毒是下在你的杯口的,就你常用的那只,你父皇送的。”
林重错稍稍松了口气,尽管他似乎记得萧渊那人从不喝龙井,还是觉得安定了不少。
“那毒可没了,我当初觉得有萧渊加入我们,这次谋反肯定成功,到时候慎儿登上皇位,萧渊和你就都没有价值了,所以我就把毒都销毁了。”
“我知道,你是不会给我留后路的。”林重错松了手,退了些许。
“对了吾儿,刚刚你遣返的人已经得到我的证词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到刑审司了。”此时林重错才是一怔,随即便想明白了,阮笙离是在拖延时间。当时进来时没看见证词,那就不是追随他的人。
“真是蠢,你以为我们就没有其他人了?刚刚那人可是公孙老头的亲信。”阮笙离这会儿倒是饶有兴致地逗起了林重错。
阮笙离的话印证了林重错的猜想,可是林重错什么都听不进去,他还是晚了一步,刑审司一旦拿到证词,后面的事情就是他也无法改变了,说不定萧渊这会儿就已经在去刑审司的路上了,说不定召萧屿回京的信件也已经传往北疆了。
他们不会让萧屿安全抵京的。林重错飞快地离开了诏狱,回到了御书房,唤来了虬枝,写了纸条让虬枝传出去,部署了萧屿回京的护送,几个人回京,即使武功了得也容易在人数上吃亏。又唤来了公公,确定萧渊已经被带走了。
然后,他召来了霍绎。霍绎着暗卫的玄衣,面上也有玄色面具。霍绎入暗卫以来再没见过林重错,此次被秘密地召见,他心下已经明白了有大事发生。
“你可懂医术?”林重错扶着额看向他。
“懂。”霍绎原本就是学医的,当时还学的是外科,只不过后来生活所迫,改投其他行业。
“眼下我给你交代一个任务,你去刑审司找位叫陆子的守卫,跟他说明你是我派去的,然后以他的身份混入刑审司。”林重错看着他,似乎也在犹豫着这决定对不对,但他没功夫再去试探其他人了。
萧渊入刑审司后,阮笙离上交的证词一定会被刑审司重视,再加上真真假假,调查起来不易,估计公孙桓也会打好招呼先定已经有证据的罪,尸骨和经费的事情是实证,随后通敌叛国之罪就会落实,所以通敌叛国之罪在未调查清楚前就一定是会扣到萧家头上,朝堂之上也会将矛头对准萧家。萧屿未抵京,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让萧渊认罪,萧渊怎么可能会认罪,到时候一定会受些皮肉之苦。
他无法常常出入刑审司,也不可能带人专门给萧渊治伤口,他在朝中孤立无援,除了才换掉的一些,其他人他根本不敢信,若是信错了恐怕萧渊会更加危险,所以当他想起霍绎一眼就看出他中毒时,他就想到了让霍绎扮守卫,暗中为萧渊治疗。
霍绎面生,多混进去几日,等到他们准备动刑具时也差不多就面熟了,也不会引起怀疑。
“然后呢?”霍绎轻声问。
“萧统领认识么?在刑审司对他动刑具之后,你负责时常暗中地替萧渊治疗,不可叫人发现,明白了吗?”林重错神色缓和了很多,他还是比较相信霍绎,毕竟霍琮对大靖的忠心程度,霍绎即使耳濡目染也做不出跟着奸佞之臣谋财害命的勾当。
“遵命,可是……”霍绎很想问为什么林重错不直接将萧渊捞出来。
“你想问为什么我自己不接他出来?”林重错见霍绎点了点头,便回答了:“捞不出来,刑审司由三位先帝在时亲命的审讯官在掌管,三位只忠父皇,不会听命于我;何况刑审司处于刑部、大理寺、鸿胪寺三部之外,不受朝廷管辖,只有涉及国本的案件和嫌犯才会交到他们手中,办案无需上报,一旦进去就不容易再出来了,任何人都不能危害国本,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那若是有冤假错案呢?”霍绎还是很不解,为什么刑审司的权力会有这么大?
“有冤假错案就需要上报朝廷,然后由朝中三部调查,若真有偏私的行为就会由鸿胪寺和大理寺两部中调人补上,偏私的审讯官会接受刑审司的审讯。”林重错倒是耐心的解释了一切,这次的任务很艰难,他知道,他希望霍绎能明白自己到底处于怎样一种情况之下。
大理寺和鸿胪寺相较于刑部,官员结交朋党的现象少一些,因为那里的人几乎都是有才干的人一步一步考上来的,并且受到严格的调查,背景干净私交干净的才会在两部中混出头,再加上刑审司本身三位之间就处于相互监管的关系,偏私的行为很少,但也不是没有,比如这次,他怀疑以公孙桓的威望和立足时间,刑审司中有他的人。
按理说林重错是可以派人上书言刑审司错判的,但刑审司是使国家刑法更为严明的重要机构,这时候进行调动可能会打破朝中司法的平衡状况,就会再次将司法各部的矛头指向朝中权力顶端的萧家,萧屿的处境会很危险,北疆的战士可能就会面临军饷不足或者被牵连的情况。
军饷这事,尽管林重错有私库,但是军饷是国家出资,他可以补贴,却不能替国家出,否则萧家的境况会更危险,威武军就不再是大靖的军队,而是他林重错自己的军队了。或许这两者差不多,但后者就意味着威武军与林重错捆绑,威武军的权势达到顶峰难以在朝中立足,几方守边将士难免不平,某天林重错的统治若是被推翻,威武军就会被新帝清理,不至于全部杀光,但一定会使军队战力大大下降,朝中无新将,北蛮便可长驱直入,国家将亡。其次林重错的私库虽然有不少金钱,但是威武军整整三十万人,养个一年还行,一直让他养,他也养不起。
至于牵连,一旦与通敌叛国染上关系,难逃一死;阮笙离之所以没入刑审司,一是因为审的急,没向刑审司报告立案;二是因为她只是想反了林重错,不会危害国家,说到底就是关起门来的自家事;三是权势争斗未休,谁输谁赢不知道,他们还是愿意卖阮笙离这个人情,以多份保障。可是萧家,他们三条都不符,威武军牵扯上了就真的出不来了。
更何况三部共查,刑部中大部分都不是林重错的人,他冒不了险,一旦失败不仅救不了萧家,还会搭上他在朝中好不容易埋下的人。
其实按理,林重错不该如此四面楚歌,但他与阮笙离关系一般满朝皆知,他的背后无母族支持,甚至母族还觊觎更大的权力,那么并非傀儡的林重错就会被毫不犹豫地换下。之所以他还能坐在这个位置,是因为朝臣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罪名;暴君昏君的名头百姓们说说就是了,大臣们看得清楚,林重错之行径危及不到国本,甚至全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尽管手段比较残暴,却称得上是贤者。一旦林重错此次不顾司法后果保下了萧家,在众臣激愤下那么他这个皇上必定会下台,到时候换了皇上,为了皇室脸面,和那件事的保密,第一个清理的就是萧家。
霍绎自己想通了就更加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出于某些他不知道的原因,萧家绝对不可以出事,同时也不可以因为救萧家而动摇国本或打破朝中平衡。
他不禁感叹,能当皇帝的真的不是一般人。随后就退了下去,准备去执行第一个任务了。
有个事情忘记交代了,威武军是镇守北疆的军队,萧渊逼宫时围住皇宫的威武军是他从威武军中抽调出来的几百士兵,是林重错封他将军后准的,萧渊的统领也只是这几百士兵的统领(这是错错的权宜之计,只是为了方便萧渊行事而已),萧屿是世袭父亲萧逸爵位,是威武侯,萧渊是林重错上位后为便宜萧渊行事封的威武将军(后面是会废掉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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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