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爽用尽了全身力气去劈砍那条恶龙。
虽然她对术法一窍不通，但是她在使用佩剑的时候，能够感到浑身的经脉都在流淌着灵气。并且随着她的劈砍，那灵气跟随着动作一同向剑尖挥舞出去，这是杀伤力十足的一剑。
“嗷——”巨龙一声怒吼，它松开了苏陵，翻身躲开了这一剑。
那几个弟子也在此刻赶到了。
“月皎仙尊小心！这妖兽会喷毒雾！”
那恶龙妖兽冲着众人喷出一股紫色毒气，浓烈的恶臭气顿时弥漫了整个屋子，旁边那些刚才还震惊的村民们顿时都晕倒了，姜爽用长袖捂着鼻子，连拖带拽地把还被绑着的苏陵从浓雾里拖了出来。
苏陵呆呆地看着姜爽，她柔软嫩白的手拽着他的衣领，那淡淡的栀子香气从她身上飘散过来。
真的是神明。
她的皮肤柔软细腻，有一层淡淡的光泽萦绕在周围；她的面容清冷，眼神睥睨，看他时仿若上神看那芸芸众生般毫无波澜。
可此刻的她竟然牵着他肮脏的衣袖，将他从那臭气熏天的浓雾里拖拽了出来。
她就像是暗夜里突然亮起的一道光。
苏陵想起自己刚才的许诺：他愿意、愿意用余生来报答侍奉此刻救下他的神明。
姜爽将人拽出来后，又举剑劈砍那妖兽巨龙。虽然她的劈砍也毫无章法，可怎么也是元婴期的修士，每一剑下去都是毁天灭地的架势。
不过几下，这刚建好的祭祀用的小屋子便被姜爽给拆完了。
那恶龙极其不甘地看了她身后的苏陵一眼：“修士，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把身后那小子交给我！他是我的祭品！”
姜爽当然不会把人交出去，这可是她的任务对象，交给恶龙了她玩什么？
姜爽摇头拒绝：“不交，你不能杀他。”
恶龙怒了：“他是我的祭品！这小子根骨好，是大补的良品！”
姜爽想到自己的任务，还得做苏陵的师尊。
于是她说：“对，这小子根骨好，我看上了，我要带回去当徒弟。”
苏陵在旁边听得愣住了，当徒弟？他的神明要把他带回去当徒弟？
旁边几个弟子也听呆了。
“月皎仙尊要把这小子带回去当徒弟？”
“月皎仙尊没有收过徒弟啊，这要是收了就是首席大弟子，天呐按照辈分我们也得喊一句师叔？”
“靠这小子哪来的狗屎运，这可是月皎仙尊啊！”
苏陵低垂着头，目光落在自己满是泥土的指甲缝间。
他怎么、怎么可能配得上做神明的徒弟呢。
他的命卑贱，在恶龙需要祭祀的时候，他被村人毫不留情地推出来做祭品。他肮脏卑微得如同脚底的污泥，他和村口的野狗抢过食，他骗过纯真的孩童和善良的老妪，他还会把仇人地里的菜拔光。
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只做神明的虔诚信徒就好了。
做神明最虔诚的信徒，从今以后，只要神明发话，他便不再偷窃，不再欺辱，不再诓骗。
只要，他的神明。
……
恶龙估摸着自己和姜爽的实力差距，这一战虽然它死不了，但是估计也得重伤。它们妖修和人修向来不对付，可除了夺宝之外也不会随意打杀，于是恶龙尝试商量：“要不你拿点东西，换这小子的命。”
姜爽一听，还能这样？
那感情好啊，她也不想打。一是她确实怕自己打不过，二是旁边还有几个弟子和苏陵，她怕露馅自己什么都不会的事实。
姜爽摸索了一番，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灵物袋。灵物袋里除了一枚下品灵石，竟然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弟子们窃窃私语。
“月皎仙尊修众生道，是真的穷。据说她用灵石帮助了好多普通人。”
“就一枚下品灵石，那妖龙不会发飙吧？”
妖龙看到灵石果真发飙，它将姜爽手中的灵石一卷，又吹了一股妖风，撒腿就跑：
“看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就饶过你这次了！这小子给你了！”
妖龙虽然眼馋苏陵，但是它更惧怕姜爽。方才打斗没看清，这修士身上竟然隐隐有股金光，怕是修为不浅。
其实那金光不过是系统留下的一抹印记，并没有任何作用。
众弟子：“……”
一枚下品灵石可太有诚意了，这妖龙是给了个台阶就下吧。
姜爽这才转头去打量苏陵。
苏陵十分瘦弱，虽然说已经十五岁了，可他常年吃不饱饭看起来才十二三岁的模样。他的头发枯燥，看起来乱糟糟的。长期营养不良让他面色发黄，一日没喝水让他嘴唇发白，整张脸瘦得下巴都尖了。他身上的衣服也是破旧不堪，像是几块破布拼凑起来的，那上面沾的污渍也不知是多久没洗过了。
只有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带着一股不屈的兽性。
苏陵被姜爽的目光打量得畏缩起来。他太脏太丑了，他简直想钻进地缝里去。他这个样子，就连让神明看到了，都是侮辱了她的眼睛。
姜爽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在和平年代长大的她，很少看见这样难民般悲惨少年。
但是她又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在恶龙吞噬前救下苏陵，并成为他的师尊。我要攻击他、羞辱他，告诫他遇到问题就要硬刚。”
可看到这个样子的苏陵，她怎么可能还狠得下心来对他不好。
于是她想了想，决定采取语言攻击和能力羞辱。
她走到苏陵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
“你太弱了，竟然被一群村民绑了做祭品。现在还赖在地上不起来，是想让我扶你吗？就你这幅样子，怎么做我的徒弟？”
姜爽在模仿自己讨厌上司的模样。
他经常说的就是：“就你这个能力，当初是怎么被招进来的？你这样也能做我们公司的员工？”
她说完之后就在内心偷偷唾弃了一番自己，为了早日回到现实世界，她现在竟然在这里欺负一个小孩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可她说完，苏陵反而满脸惊喜地看着她。
他的内心比姜爽想象的要强大的多。一个从小没有父母，靠坑蒙拐骗长大的孩子，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姜爽的这几句话对于他来说不仅不是侮辱，反而相当于恩赐。
她真的要收自己做徒弟？
旁边的弟子们看法也不同。
“月皎仙尊来真的？她真的要收这个小子做弟子？”
“不一样了，仙尊的气势立马不一样了！她对弟子的要求好高，我好爱！”
“严师出高徒，看来仙尊这次是认真的！”
姜爽：“……”
她果然不适合干这磋磨人的活啊。当了一辈子的普通的好人，怎么敢突然做恶人。
苏陵身上的绳索捆得很紧，露出的脖颈处被绳子勒出几道红痕。他的双脚也被捆住了，但是仙尊发话了，他必须站起来。
他挣扎着站立起来，那粗粗的麻绳摩擦过脚踝，苏陵感到火辣的疼痛。
他带着伤痕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跪倒在姜爽脚底下：
“仙人在上，受苏陵一拜。若仙人愿意收苏陵为徒，苏陵将永世侍奉您。”
姜爽顿时心软。
她是什么禽兽！一个十五岁的瘦弱孩子，被绳索捆着，竟然还让人给她下跪！真是半夜睡醒了都要骂一句自己该死的行为。
她连忙将苏陵身上的绳索割开，把人扶了起来：“别跪了，跟我回去吧。”
算了算了，等他养好了伤再做任务吧。
苏陵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白嫩的手上，那双手此刻正帮他解开身上的绳索。他僵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只任由姜爽动作。
那双手不仅帮他解开了绳索，还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最后揉了揉他如杂草般乱糟糟的枯燥头发。
一切、一切就好像梦境一样。
她的手怎么会如此柔软。
她的气息怎么会如此香甜。
她的动作怎么会如此温柔。
苏陵眼眶一热，似乎有什么从眼角落了下来。爹娘死后他就没有再哭过了，可此刻他久违地有了泪意，那埋藏在记忆深处的被人珍视的记忆涌上来。
他曾经、曾经也被爱过的。
他抬头，撞入了姜爽如水般沉静的眼眸里，那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就好像此刻她满眼都是他一般。
姜爽摸着他的头发：“走吧。”
她牵起了他的手，毫不在乎他满手的污泥，就连指缝里爬满了污垢。他敏感得想缩回自己的手，却被她抓得更紧了，她的神明带着他跨过晕倒的村民们，带着他跨过昏暗的屋子，带着他走进了屋外的阳光里。
这一幕，苏陵将会永生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