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桑蘅那怔忡的模样持续得久了些，久到空气里都凝着几分静。
少年先没忍住轻笑了声，眼睫微垂，分明仍旧是那副乖巧模样，尾音却微微上挑：“小师姐想要我好好听讲吗？”
裴砚礼的眼眸弯成了两弯浅月，细碎的光在瞳仁里轻轻漾着，他微微一动，耳垂上的挂饰便跟着晃了晃。
连带着眼尾那点漫不经心的弧度，都收敛了些，余下几分认真。
桑蘅不自觉移开视线：“那不然呢？”
编好的大道理并没有说出口，裴砚礼已经轻笑着微耸肩，而后拉开了距离。
顺着少年投去的目光往前挪了半寸。
一声锐响刺破廊下的寂静，是长剑离鞘的清越。
斜倚廊柱的女子语气带笑，鬓边的珠花随着偏头的动作晃了晃，落在桑蘅眼里，倒像是带着刺的光。
而她的剑正对着阮寒枝。
阮寒枝背对着桑蘅而站，她也便看不清她此刻的神色，眼帘之中唯有素白的衣袂翻卷。
先前还结伴同行的另外几人均不在眼帘之中。
裴砚礼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大师兄他们因为宗门大比的事被望月峰主叫走了。”
“就在你回头的前一秒。”
桑蘅眨了下眼，陷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下意识思索着剧情。
脑中却突兀地响起阵阵警告的嗡鸣，眼前于是被一片夺目的红猛地浸满了，密密麻麻的白字毫无预兆地从视野底端涌上来。
字缝里似乎还夹着细碎的电流声，与脑中的嗡鸣缠在一起，让她连呼吸都滞了半拍。
与上次不同。
这一次，那刺目的半颗星低分弹出前，先缀着一行冰冷的字：
「赵栩棠都三番五次堵上门来挑事了，剑都快戳到鼻尖上了，女主还在那念叨什么同门情谊」
「嗯对，男主你继续对后宫的针锋相对毫无察觉」
所以那个一眼看去就嚣张跋扈的美人便是爱慕顾松临的炮灰之一，赵栩棠。平日里除修炼外，尤其钟爱挑衅阮寒枝。
原因自然是因为阮寒枝和顾松临的关系亲近，嫉妒占了上风。她对阮寒枝的刁难与伤害不假，桑蘅着实对她也有点厌烦。
——
耳边响起系统毫无起伏的电子音，清晰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检测到评分下降，请宿主及时修正。”
呼吸渐渐急促，桑蘅的视线被漫天滚动的弹幕切割得支离破碎，勉强靠着弹幕间的缝隙辨认着方向。
裴砚礼的声音还在耳边漾着，她却已然听不真切。
既然女主不愿出手，那便由她来吧。
桑蘅轻声低吟几句，将冷霜唤出握在掌中。
掌心的灵力骤然翻涌，在剑刃上流转，激起细碎的白芒，像凝结的冰花。
点点冰晶绽放在赵栩棠的眼睫前，她手一颤，剑在刹那间就被冷霜打落。
阮寒枝原本眉宇间萦绕着的愁怨丝丝缕缕缠着，“同门一场，原不该……”呢喃声在瞥见桑蘅已出鞘的冷霜时顿住。
她手下意识伸出去，刚要碰向桑蘅，却被人轻轻唤了唤。
桑蘅只觉眼前骤然清明，那些纷乱的弹幕、刺目的红光都如潮水般退去。
周遭的喧闹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瞬间归于寂静。
所以，她这算是赌对了。
声音带着点刚从混沌中挣脱的微哑，却比之前稳了许多：“三师姐，无端挑衅同门且拔剑相对，该当如何处置？”
呼……
还好还好，这赵栩棠是个绣花枕头。
阮寒枝眼底那片氤氲的愁绪像是被瞬间冻住，转而被一种空白替代：“依据宗门律法第三百七十二条，应自行前去执法堂领罚三十藤条，清规崖面壁思过三月。”
桑蘅眉梢挑起，歪头：“听清楚了？赵师姐。”
赵栩棠瞪了眼她，垂下的指尖轻凝起灵力，便要朝阮寒枝抛去。
阮寒枝抬手轻轻一拦，截住了赵栩棠欲动的手。
旁边已聚集了不少弟子。
她嘴角弧度更深几分：“还是不知错吗？那只好请师姐直走到议事轩，拜见一下我爹爹了。”
阮寒枝眼眸微闪，片刻后归为平静无波：“长老与宗主不可被打扰。”指尖屈起，一弹悬浮而起的符咒：“我同执法堂弟子传了音，一会便到。”
桑蘅应好后回头。
风卷着廊外的草木气息掠过，裴砚礼仍站在方才的位置，半步未挪。廊柱投下的阴影斜斜覆在他肩头，那双清浅的眼眸里淡漠一闪而过。
他轻轻眨了眨眼，眼尾弯起一点柔和的弧度，方才那点疏离仿佛只是错觉。
露出的侧脸线条干净利落，再抬眼时，少年眉目舒朗，又是那个乖乖小师弟。
似乎是看透桑蘅，少年微垂下眸子：“赵师姐是青衫长老的得意之徒，如今修为已达金丹，砚礼不敢上前。”
桑蘅内心呵呵。
所以就敢用剑抵着同为金丹的她咯？
担心小师弟再拔剑，她嘴边扯出几分认同的笑意，敛起了眼底的复杂：“遇到危险先保全自己，你做的很对。”
——
“叮铃。”
系统的电子音里夹带着愉悦：“恭喜宿主评分上涨零点五，目前本书为零点七分。”
刚添油加醋对执法堂的几个师兄描绘完事情经过的桑蘅心情似乎更好了些。
裴砚礼在先前师兄还没来时就打了个哈欠，借口有事情未与长老交代，先走了。
而此时阮寒枝刚转过身，对着桑蘅微微颔首，轻声道着谢。
方才被望月峰主叫走的顾松临才领着其他几位师兄师姐匆匆而来，额角还沾着点薄汗。
站稳的瞬间，他目光先落在阮寒枝身上，语气温润：“阮师妹，没伤着吧？这到底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视线已转至桑蘅处，带着明显的关切：“小师妹，你伤势才见好，此刻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
身旁的阮寒枝只是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无碍，赵师妹应当是不懂事。”
狗血虐文里的经典戏码。
——受委屈了还不说。
桑蘅恨铁不成钢。
清了清嗓，开始佯装不经意地开口，鸣不平道：“赵师姐此前就对三师姐不满，几句挑衅都算轻了。三师姐念及同门一场，始终没有与其争执过。”
“今日她知道师姐要随你一同前往归墟殿历练，可不就怒上心头。”
顾松临眉峰蹙起，他默了默，而后再次看向阮寒枝，半晌才抿唇开口道：“寒枝为何从未与我提过？”
阮寒枝指尖轻轻拂过耳后垂落的碎发，她抬眼，目光与眼前人沉沉的视线撞在一起，没有丝毫闪躲，语气平静道：“宗门大小事务诸多，师兄不应为此分神。”
评分上涨的提示音与其同一刻响起，细碎的电子音在耳畔轻轻荡漾开。
他们接下来所说的，桑蘅便也没怎么听了。
“恭喜宿主！评分上涨零点二分，目前为零点九分。望宿主再接再厉。”
桑蘅下意识抬眼望了望那跳动的数字，悄咪咪侧过身子，准备功成身退。
“小师妹——”
清清朗朗的声音。
桑蘅只能停下脚步，乖顺问了句好：“二师兄，是有事找我吗？”
原书主角团之一的许景澄此时弟子服的袖口卷到手肘，头发用根同色布带随意一束，大半青丝垂在背后。
与他的长相极度不符。
前几日桑蘅还在弟子居躺着的时候，谢绝了许多弟子的探望。
而许景澄，同样也是被拒绝的。
听其他外门小师妹说，他当时站在院门外，声音是一贯的清朗，听不出半分局促。仿佛早料定了门内不会有回应，只等那小侍女掀开门帘一角，他便扬声交代她将带来的点心送进去。
就是前几日，那叠桂花糕。
随即，许景澄就转身出了院。
因此，桑蘅对他其实是有个好印象的，并默默划到了好相处那一栏。
视线里，许景澄唇边绽开一抹笑。
手抬起后将手掌平摊开，掌心里一块灵玉静静躺着，玉质清透纯净，内里似有流光婉转。
少年郎的声音清晰，带着几分坦荡：“你的传讯玉历练时被妖兽拍碎了，内务长老托我给你新拿来的。”
桑蘅立即笑着接过：“多谢师兄。”
——
桑蘅踏着青石板路往弟子居走，手上动作没停，饶有兴致地摆弄着那块传讯玉。
轻点几下，新界面里弹出各种花里胡哨的名字后，桑蘅眼眸亮了亮。
微信，但是修仙版？
一副卷轴在界面里缓缓展开，其上的黑字显眼无比——归墟殿历练名单。
自己的名字端正的落在上面。
约几秒的时间，那份名单下立即闪烁出小红点。
仙界第一美人：「顾师兄如此上进，活该他修为高。」
发誓明日一定修炼：「我的阮师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呀呜呜。」
看遍天下美男：「裴师弟挨打请先护好脸！」
……
从几百条有关主角团的评论中抬起头，桑蘅的裙摆随动作微晃，扫过门边悬着的竹帘，带起几不可闻的簌簌声。
在竹椅上坐下时，椅面发出几点微不可闻的声响，而少女眼角眉梢带着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
好吧，看来她之前对于这些修仙之人的评价还是过于片面了。
将传讯玉随手丢在案台上。
转而将乾坤袋拿出后，桑蘅对着屋内一番搜寻，将宗主爹爹赠予的各种珍宝全都塞了进去。
“水盾符？雷弧符？算了都带上吧。”
闷闷的轻笑落在耳边。
少年独特的嗓音此时染上笑意，一字一顿，调笑着问：“师姐这是不准备回来了吗？”
桑蘅动作立即顿住。
僵硬而缓慢地回了头，视线不偏不倚，恰好落于刚刚放下的传讯玉上。
与裴砚礼的界面，显示已连接。
谢谢各位宝宝的营养液呜呜 ，我真的很荣幸很荣幸！谢谢你们的喜欢呀[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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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砚礼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