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被吊足了胃口,店家笑嘻嘻打圆场。又添几文钱,让说书先生赠送神仙故事“投珠断臂”。听了几百回的故事,又拿出来涮听众,白方古叹了声,前额磕在桌子上瓮声瓮气的道:“这店家和说书先生果然都欠揍!”
每次下山,小花都要在这望虚镇的茶楼送点眼泪给说书先生,他尤其喜欢听说书先生吹神仙,吹英雄。不听得半日,想让它离开,那便是不可能的事。
无奈,白方古只好眯着眼睛,决定再趴桌子上小睡一会。但是,就在他刚将脑袋圈进胳膊里。还没来得及找一个舒适的姿势,便听台下有人喊了起来:“那火龙独自一人大杀天界,被被众仙家围着,自身尚且难保,再断一臂,必死无疑.”
说书先生呵呵一笑:“公子那里知道,那锁魂镜里的上仙正是因着有了火龙剑,才能从镜子中闯出来与他并肩作战.”
台下刚才喊话的那位公子,华服长剑,俊美轻佻,居坐上台,左拥右抱,他一边品茶,一边露着怀里的姑娘戏谑调笑。而听书,反到像是他的附属品了,这会听说书先生此言,他不屑一笑:“先生这故事又是悲剧了,那上仙出来可不是陪着他死了吗!”
他这时不时的打断的节奏,终于让在座的听客不悦了。
有人喊了起来:“公子既听过,便莫要在打断先生了.”
那公子呵呵一笑,很是不屑:“凡夫俗子,懂得什么!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俩人本来就有仇,这下好了,不能同年同月生,倒是同年同穴死了。”
那说书先生啪一下放下惊堂木笑了声道:“公子此言差矣!二人并未死去,不过是一个原神出窍,无法归体,一个碎魂破天,无法聚拢而已,那云清上神挖了自己的眼睛,保住了火龙的原神,据说现如今那火龙原神尚在天界山腹脏内压着那,岂能说死?”
“一个瞎了,一个残了,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那公子傲然的语气满是藐视与轻蔑。见众人略有骚动,私语烦躁。他不由呵呵的笑了声又道:“这样的故事,还不如炫王府陨落来的悲壮!”。
他突然这么一翻言论,弄的众听客开始骚动起来,嘈杂的声音与议论瞬间便将说书先生的声音压了下去。
而正听得兴致盎然的小花,终于忍不住,愤然的喊了起来:“喂!那个大疯子,小爷好不容易听了段完整故事换心情,被你断了好几截,你也封一封口,别再往外秃噜了,小心话多崩牙!”
由于白方古与小花他们居于楼上,站得高声音亮,这一嗓子,犹如铁锤定音,直接压下了所有操杂,一时间众人都闭口,上下回望的看了起来。继而是起哄也窃窃私语的调小声。
“小哥说得对,这公子话太多!”有人开始低声喧嚣。
“就是!你看那左右右抱的样子,跟进了妓院似的,哪里有讲书堂的威肃之态。”有人低声私语。
而此刻,本来已经找好舒适位子的白方古,被小花这一嗓子,喊得也倏的一下又坐了起来。抬头就见小花一条腿已经踩在了凳子上,一只胳膊支在护栏上,另一只手紧握剑柄,伸着脖子蔑视的向下看去。这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那气势,一点也不输说书先生。这小子一出口,就是要打架的节奏。如此白方古抬手便捂上了小花的嘴,低头低声怒斥他:“你这话,不是崩牙,是崩场子!”
果不其然,那贵公子倏一下便站了起来,一把推开粘在身上的美女怒道:“你一个拳宗派野外弟子,敢如此嚣张的跟本殿下这般说话,小心下次去了玄剑派,让你脸拍门板上.”
言必提剑便要上来,楼下听客哗然私语,台上说书先生双手作揖,店家更是提了袍子冲了出来压场。
白方古后槽牙响了两响,拎了小花甩在身后,躬身冲那公子行礼作揖的歉疚道:“对不住了,我家孩子小,殿下您大人有大量,我替我家孩子赔罪!赔罪!”
白方古笑吟吟的道歉,同时还斜眼猛劲的冲小花使眼色,眼神的威慑与挤眉弄眼的提示,反倒让小花越发嚣张起来。
这小子压根不看白方古无声的怒意,竟突然从白方古背后又窜了出来,怒气冲冲的骂道:“他也配我白圣人给他赔罪!白哥哥,莫要理这无赖。”
言必小花竟一把拉起了白方古,转身就要将白方古按在座位上,但就在他用力下压时,却见白方古惨白的面色与发紫的嘴唇,还有满面的怒容与急促的呼吸,他这副尊荣,吓得小花惊恐的喊了声:“白哥哥!”
“闭嘴!”白方古推开他的手。低头微微喘息着调整着呼吸。他到不是怕方天峰,而是不愿意让自己有任何蛛丝马迹留在人们的眼睛里。所以他低声呵斥小花。
白方古的呵斥里透着几分怒意,小花被这一刻的白方古吓着了,他可从未见他的白哥哥这般生气过。毕竟白方古这身子骨,走路都费劲,更别说在被他气一气。万一他旧疾复发,在就地死过去,那他花小童可真是罪过大了。莫说花老头不会放过他,就是花灵也得吃了。他自己更是不能饶恕自己了。
如此一想,小花忍了忍,怒了努嘴,嘟嘟囔囔的骂了声:“早晚我得杀了那混子!”随机回身又底声道:“白哥哥,你别生气了,我不理他就是了。”
白方古嗯了声,心头也是一惊,自己怎么突然就有种眩晕的感觉。那感觉像是大病初愈,又像是旧疾复发,如此他不由自袖口里默默取出一粒药丸含进嘴里。
他如此悄然的举动,更是让小花惊恐的喊了声:“白哥哥!”
“无事!”白方古将药瓶袖又悄然揣入衣袋,这才又冲楼下作揖道了声:“对不住了!”。
此刻店家也已经拢了上来,磕头作揖的随着白方古给那公子赔不是。
谁人不知道。此人乃东皇大太子方天峰,又是天界山玄剑派二弟子。他若闹起事情来,店家兜不住。玄剑派掌门人又常年闭关,谁又能将他如何?
众位听客中,自然也有天界山别门派的弟子,这些个少年公子,在众人的议论中也都蠢蠢欲动起来,大有看热闹时练拳脚的节奏。这气氛瞬间有了要上升的趋势。
有钱能使鬼推磨,好在白方古毫不吝啬,赔完不是,又许了众位听客:“诸位在这所酒楼今日所有消费,白某兜了。”
白方古这出手,阔卓。众人受用,更是惊愕,这拳宗派虽门庭冷落,枝叶凋零。处事倒是大方。
有人掏钱让你逍遥,大家自然也就看向了钱,协助着劝那东皇太子息事宁人。再加背后小花剑气极重,那东皇太子虽为青年,与小花剑术相比,还是相差甚远。毕竟这俩人对彼此也不算陌生。
与东皇太子而言,若真打起来。胜之不武,败了丢人。如此他也就借着坡下驴,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
故事断了,说书先生擦了把汗,免费为众听客送了天界四美的故事:“话说这天界四美皆出自圣医谷!这四美乱天界山、、、”
白方古不等说书先生话说完,给店家撂下一摞银票,吩咐了店家,便带着小花逃之夭夭。
临了花小童冲那说书先生喊了声:“先生,把你那段故事改成龙凤呈祥吧,莫要在讲断臂投珠了,别吓着谁了!”
离开望虚镇的茶楼,一路上,白方古骑着他的矮脚马,面色阴沉,一晃三摇的向前走。
花小童神情恹恹的道:“白圣人,还在生气那!你不用怕他,他是打不过我的,他那样的,来十个我也能打他个稀烂!”
“我教你练剑,是让你与人打架呀?咱们次次下山,次次被土匪围,你以为真是草寇呀!”
花小童愤愤:“我就看不惯他那样,我与花灵次次去玄剑派,花灵次次被他盯着看,看得我想把他眼珠子抠出来喂狗。”
“那便不去玄剑派了,我教你不也是很好吗?”
“那倒是,比他们那些师叔们教的好多了。只是呆在咱们拳宗派有点闷。都说玄剑派大弟子极为了得,听说那个方天峰也怕他。我叶想着见一见他,却不曾想他次次不在天界山,据说在外游历,不会,意外了吧?”
“他那师父不是都闭关数十年了,他游历几年,到也不奇怪了!”
二人一路摇摇晃晃向边城赶去!
小花对炫王之子重伤耿耿于怀,一路上都在骂那大赢皇帝,骂他混蛋,骂他昏庸,骂他自断手臂的屠了炫王满门。骂他追杀炫王二子,迫使他们逃命天涯,白方古实在受不了他聒噪。
叹了声。安慰他道:“炫王之子不会死的,死了我也得揍那说书先生!”
小花对于白方古的话很是不信,上下打量他:“就你这走一步摇三摇,睡觉都嫌累的身体,还能揍人吗?”
确实如小花所言,自己这半死不活的身体,估计拳头没抬起来,人就被踢飞了,见小花满目不屑,白方古一咧嘴,揪了揪他的耳朵:“我看着你揍他!行不!”
见白方古虽然面色依然惨白,但眉目间终于活跃了几分,小花心里略微放心,心悦回应道:“你站旁边看着,我也担心,万一被咱家大公子知道了、、、”
见白方古威胁的看着他,他眸子一闪,咧嘴没脸没皮的一笑:“放心,我不会让咱家“白姑娘”知道的,他若是知道,可不得锤死我,我这几近肉,顶不住他的夺命剑。”
白方古不由笑了,小花这么称呼兄长,也不是第一次。但这“白姑娘”从他口中叫出来,就是滑稽又亲昵,让人总也无法跟他生气,白方古心里清楚,小花到也不是怕兄长揍他,他是怕钱叔的剑。兄长顶多揍的他秃噜一层皮,而钱叔就不一样了,只要关系着他们兄弟二人,钱叔的剑,对谁都不留情。
白方古很奇怪天地霸王似的熊孩子,怎么会怕一个老头,他斜着眼喘了口气看小花:“你是不是怕钱叔?”
小花嘴角颤了颤,顶着一脑门在汗水不屑的呵了声:“我那是尊重那老头,忠诚护主,又喜怒无色。看一眼都让人敬重。”
白方古噗嗤一声又笑了,心道,看一眼就让你害怕吧?但小花就是能将这畏惧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得让人敬服,他忍不住拍了拍小花的肩头:“好孩子,懂事了!”
小花嘴角颤了颤,总觉得白方古喘息的赏识里有掩饰不在的狡黠。但看在他一摇三晃的身体随时都有种倒插葱的潜力,他还是决定不与其争辩。
由于白方古的矮脚马走的很慢,慢到小花弃马徒步。矮脚马个头也很矮。矮到白方古一伸腿,脚掌就能刮着地皮走。所以他骑上去蹬着脚蹬子像是大孩子骑小木马,异常滑稽。因此他们俩这一路走的甚是艰难。
烈日当空,白方古右眼痛得厉害,火拉拉的太阳煞得拳宗派这个病秧子白方古头晕眼花。
小花很担心他一摇三晃的节奏不定那一节没稳住,一头扎下来给这矮脚马行个大礼。
白方古喘了口气咧嘴笑:“我怕折它的寿!”
他背后那匹高头大马,撵着矮脚马屁股走,由于矮脚马走得实在太慢,那畜生像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不住的对着矮脚马的屁股嘶嘶的低鸣。
这二人二马,一路怪异,也确实引得路人目光齐聚。
由于他们走得是商道,此道又恰似谷戈边城通往东皇费城的唯一一条路线,两国边界贸易不断,行人不少,闲言颇多,比如这一路,就有人很是鄙夷的闲看他们几眼,并愤愤不平为那矮脚马打抱不平起来:“这么大个人了,欺负一匹马仔,你瞅瞅,把那马压得,走路都走不动了。”
“就是,真不要脸,大马撂着走,小马爬着走。”
“你看你看,还让一个孩子牵着马,可怜那孩子连马都骑不了。这爹太没良心。”
骑在马背上的白爹爹,耳朵嗡嗡响,压根听不到。
倒是牵着马花小童可不是聋子,一下就怒了,毫不客气的回怼:“在胡说,我敲了你们的牙,我愿意宠我爹!”
路人虽惊怒,却还是由衷赞叹:“这小孩真孝顺,是个好孩子!”
小花又怒了:“谁是小孩!小爷我已经虚十五了!谁是小孩!可惜了那马仔,”
矮脚马一路上被人戳脊梁骨,似乎听懂了般,很是争气的加快乐马蹄子,呼哧呼哧的快了几步,想远远的甩开那人群。
没曾想,它刚快了两步,便被小花一个大枣梨敲了下去:“小短腿,你还敢跟我比赛!我白圣人快被你摇下来了,在敢跑,我敲断你的狗腿。”
矮脚自尊受挫,嗷嗷的伸着脖子叫了两声。不敢在大步流星!
饶是如此,白方古还是被矮脚马那两下摇晃的有些喘不上气,他急急的拍了小花的肩头:“休息!休息!”
矮脚马是很有耐力的,除了个子矮,那那都壮实,因着晃得白方古头晕眼花,被小花拉着它的脖子罚站在草丛里,硬是不让它啃一口草。矮脚马哈喇子流成线,昂着脖子嗷嗷叫唤。
直到被白方古解救了,那矮脚马才欢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