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二十五分，车内。
方星稀愣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柏南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想把你签进微光娱乐公司，你愿意吗？”
方星稀直起身来，甚至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又探了探自己的，道：“你是开玩笑的吧？”
柏南目光沉沉，道：“我是认真的。”
方星稀安静下来，过了一会，道：“我知道你这么说，是不想我被胡飞舟为难，但是胡飞舟是不会答应的。毕竟他在我身上花了这么多心思，现在流量刚起来一点，不可能放我走的。而且，这种经纪公司的合同，一旦签了，没有掉一层皮，都不可能走得了，哪怕是我这种，根本没有什么流量的小糊糊。”
说完，他扬起一个笑容来，眼睛亮晶晶的，“不过，还是谢谢你，柏南老师，你真的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柏南道：“星稀，我只想知道，你愿不愿意。”
方星稀愣住，“如果可以，我当然愿意，但是胡飞舟......”
柏南打断他，道：“星稀，只要你愿意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有我，不用想这么多。”
方星稀的眼镜微微睁大，“你要干什么？”
柏南很轻地笑了一下，“没什么，休息会。”
见他闭上眼睛，方星稀着急地拉过他的手臂，把人晃得不得安生，道：“柏南，你刚说的，不瞒着我的。”
柏南没睁眼，却笑了一下，轻声道：“星稀大人，这么快就兴师问罪来了。”
方星稀道：“你给我放的权，怪谁？”
这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本事倒是见长，柏南不紧不慢地睁开眼睛，眸中笑意更深，“怪我，所以，现在给星稀大人汇报一下，我只是打算威胁一下他而已，不打算干什么。”
方星稀有些惊讶，道：“你怎么威胁他？”
柏南从座椅后背的置物袋里拿出一个平板来，三两下解锁，调出几张图片展示给他看，道：“他最近投了几部综艺，把公司的大多数资金都投进去了，想着一定能回本。但是他不知道，这几部的风险很大，就这几个艺人，身上的料但凡爆出来一点，都能直接让这部综艺播不了。不过这不需要我动手，据我所知，已经有人盯上他们了，所以，他的钱打水漂是必然的结果，怪就只能怪他自己当时投资的时候没有做好风险评估。”
方星稀听得认真，道：“然后呢？”
柏南语气散漫，缓缓道：“然后，我只需要在这个时候撤资，那么他的资金链必然崩溃。而且，我恰好跟另外几个给他投资的投资商的关系不错，这不是什么难事。”
方星稀摇摇头，认真道：“可是我不想你为了我去用这些人脉，去得罪人，不管怎么说，多一个敌人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就怕他怀恨在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偷偷给你使绊子。”
柏南笑了一下，很轻，“星稀，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
方星稀怔了一下，“什么？”
柏南翘起二郎腿，以一副上位者的姿态，不急不缓道：“作为微光的董事，我觉得你有很大的潜力，想挖人，不行吗？”
方星稀眼神微动，没有说话。
柏南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光，道：“而且，你不用担心报复不报复这些事情，能够走到今天，这一路上，想弄我的人太多了，又何止他一个。做事没必要畏手畏脚的，从心就好。”
说完，他将一份文件递给他。
翻开一看，这是新合约。
柏南道：“微光能给你的，一定比星火多得多。而且，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提供一个相对理想主义的追梦平台，让你不需要考虑太多现实的事情，只需要纯粹地追梦。所以星稀，考虑一下吗？”
方星稀垂眸看着这张合约，捏着纸张边缘的手指因为太用力而泛白，没有立刻回答。
柏南看出了他的顾虑，道：“我会把云建义和高嘉泽也带过来。”
闻言，方星稀立刻抬眸，眼睛亮亮的，似是有泪花在闪烁。
柏南道：“我说了，不会让你考虑......”
话没说完，就被人抱住了。
衣领被洇湿，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外面的雨水。
柏南愣了一下，伸手，抱住了他，一下一下地给他顺背。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星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从他身上起来，声音中带有些许不太明显的哭腔，道：“但是，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
柏南伸手，将他脸颊上的泪痕擦去，让他看着自己，道：“我本来就有签一些艺人进公司的打算，只是最近工作太忙，顾不上。所以，星稀，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方星稀点点头，不知道听进去没有，过了一会，抬起头来，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恰好滴落在柏南的手背上，道：“我以后一定会努力工作，给公司赚很多很多钱，保证不会让柏老板的这笔投资赔本。”
柏南笑了一下，道：“我本来就相信你。”
后半段路程，方星稀抵不住困意，便靠着窗户睡着了，只是睡着睡着，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柏南的肩膀上。
陆向成划拉着车载屏幕上的导航，压低声音，对坐在后面的人道：“柏哥，五星酒店还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但是这附近有一家四星酒店，五分钟就到了，是去哪一家？”
柏南偏头看了一眼肩膀上的人，道：“就这家吧。”
陆向成应了声好，跟着导航，往这家四星级酒店开去，同时拨打了这个酒店的前台的电话，预约房间。
五分钟之后，陆向成道：“柏哥，前台说只有两间房了，一间大床房，一间单人房，你们一人一间吗？”
方星稀被吵醒了，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脑袋上的头发丝翘了起来，声音有点哑，“那你睡哪里？”
红灯结束了，陆向成重新发动车子，道：“我在车里睡一晚就行。”
方星稀啊了一声，道：“那怎么行。”
柏南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转瞬即逝，顺着方星稀的话往下说，摆出一副有商有量的架势，道：“嗯，所以我们今晚睡一间房，可以吗，星稀大人？”
-
十五分钟后，酒店房间里。
方星稀到房间自带的小阳台上给云建义打了个电话，跟他讲了这件事的经过，并且说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让对方不要担心自己。
柏南则趁这会快速冲了个澡，换上了干爽的衣服。
方星稀打完电话，推开门进来，恰好见到他穿着简单的白色无袖上衣，一条黑色的工装短裤，从浴室里出来，带着一身的水汽，紧实的手臂露在外面，上面还挂了几滴水珠。
他将阳台的门关上，惊讶道：“你居然带了换洗的衣服。”
柏南动作随意地用毛巾擦了擦头发，发梢的水滴落到木质地板上，道：“嗯，陆向成在车里备的。”
说着，他将酒店的吹风机插上，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桌上的袋子，道：“这里还有一套，你要不要穿？”
在那个满是灰尘的别墅里闷了一整天，方星稀早就想换衣服了，只是因为没带，才没办法，现在有干净的衣服，他当然愿意，于是点点头，笑着说，“当然！谢谢柏南老师！”
说完，他抱着柏南的衣服进了浴室，关上门，准备洗澡。
他将袋子放到旁边的置物架上，拉开拉链，里面有一间黑色的字母印花短袖，还有一条黑色的工装长裤，以及......
一条印有CK的logo的灰色内裤。
方星稀跟这条内裤面面相觑，明明身边没有人，但是就是莫名的觉得尴尬。
陆向成也真是，细心也不用细心成这样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浴室刚被使用过，热意还没有散去的关系，他忽然间觉得好热，于是使劲用手给自己扇风，希望能赶紧降温。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吹风筒的声音停了，柏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星稀？”
此时此刻，方星稀无比感谢他与柏南之间的一门之隔，才没让对方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他清了清嗓子，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道：“怎么了？”
柏南：“没什么，看你这么久没动静，怕你晕在里面。”
方星稀的目光从门板上，再次移到这条内裤上，沉默了一会，很想说你还真是料事如神，现在是没晕，但是也快了。
他别开视线，将袋子合起来，三两下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去，放到旁边的架子上，走进淋浴间里，打开花洒。高温又封闭的空间的让他有点喘不上气来，于是他伸手，将水温调低。
冷水洒到身上，中和了一些热意。
哗啦啦的水流声中，他依稀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很轻的咔哒声，随后是嘶嘶声，应该是柏南开了小冰箱里的冰饮来喝。他舔了一下嘴唇，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缓解喉中的干渴。
没多久，他将花洒关掉，三两下将身上的水擦干，盯着置物台上干净的衣服和刚刚换下的衣服，最后咽了一下口水，伸手拿过柏南的衣服，囫囵给自己套上。
心跳莫名加快，衣服罩上头顶，往下，落到身上，一股淡淡的，独属于柏南的味道萦绕上鼻尖，很好闻。
恍惚间，他在想，如果穿得久一点，是不是自己身上也会沾上这个味道，柏南的味道。
不知道怎么的，他竟有几分期待。
柏南的衣服对他来说有点大，他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衣服松松垮垮的，明显就不是他的。
他现在像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几秒钟之后，他抱着刚刚换下的衣服，以及刚刚拿进去的袋子，从浴室出来了。刚出来，便见到柏南穿着无袖上衣，单手拎着罐冰可乐，坐在阳台上吹风。
方星稀将手上的东西放下，上前几步，“你不睡觉吗？”
柏南抬眸，看了他一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忽然伸手，轻轻地用手背蹭了一下他的脸，“脸怎么这么红？”
大概是晚上温度低，所以柏南的手也很凉，皮肤相擦的瞬间，方星稀被冰得一激灵，可是过了一会之后，却觉得脸上更加燥热，心脏在不安分地跳动。
他的眼神在乱飘，想也不想就拿过桌上一瓶没开封过的矿泉水，拧开，灌了大半瓶，“浴室太热了。”
柏南没说什么，只是笑了一下。
看着他这种坦荡大方，游刃有余的样子，方星稀的心跳忽然变得更快了，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心里困住了一头躁动不安的小鹿，拼命撞击牢笼，想要闯出来。
当然不能让它闯出来，他伸手将唇边的水渍擦干，把矿泉水拧好，放回去，三两下爬上床，道：“我要睡觉了。”
柏南点头，嗯了一声，将冰可乐放在桌上，站起来，走到电视机旁边，动作自然地拿过他刚换下的衣服，跟自己刚刚换下的衣服堆在一起，本来想放进袋子里，却在见到里面的东西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方星稀掀开床上那铺得一丝不苟的被子，钻进去，在他看过来之前，直挺挺地躺下，动作机械地给自己盖上被子，装死。
但是显然，这一套对柏南没有用，只听他缓缓开口，带着很轻的笑意，“星稀，这是新的，我没穿过。”
方星稀没有抬头，却也知道对方在看自己，血色控制不住地漫延上脖颈，攥着棉被，往上拉了一点，“我睡着了。”
柏南没拆穿他，嗯了一声，将屋内的大灯关掉，只剩下暖黄色的灯光，很暗，走到床边，将压紧的被角扯松。
没多久，方星稀便将被子卷作一团，自己躺在里面。
屋内很安静，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屋内的灯灭了，旁边的床在微微塌陷下去，应该是是柏南上来了。
他没睁眼，以为自己装睡装得很好，却忽然听见对方背过身去，低低地咳了一下。
方星稀瞬间睁开眼睛，坐起来，将自己身上的被子拉出来一些，分给他，仔细盖好。
柏南垂眸，眸中带着浅淡的笑意，“谢谢星稀老师。”
方星稀将更多的被子分给他，“不客气。”
刚躺下，便听见柏南在他耳边低声道：“星稀老师，你知道企鹅是怎么御寒的吗？”没等他回答，柏南便继续道：“它们通常紧紧挤在一起，相互取暖。”
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这是什么意思，方星稀就被人拉了一下，下一秒，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这时，头顶上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所以我们也可以这样，相互取暖。”
方星稀抬眸看向他，还没说话，便听对方道：“我冷。”
柏南轻轻地将下巴抵在他的发顶，环上他的腰，“星稀大人，能不能分一点温度给我？”
他动作一愣，主动往前凑了一些，在被子里摸索，抓住他的搭在自己腰后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搓了搓，确保捂热了之后，再塞回被子里，声音小小的，“这样就不冷了。”
柏南任他动作，带着笑，“谢谢星稀老师。”
方星稀闭上眼睛，用气音道：“快点睡觉，好晚了。”
柏南嗯了一声，重新搂上他的腰，“晚安。”
夜色漫长，二人相拥而眠，一夜好梦。
星稀，如果你想沾上柏南的味道，其实还有别的办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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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事事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