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宁州。

虽说他们已经拿到了全部证词,可宁州一案牵连甚广,梁书颐仍然要回京受审,那些人一次刺杀不成,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恐怕还要再拼死一搏,所以上京的这一路便注定了不太平。

“阿昱,这一路凶险,你还是带我去吧?”上京这天,顾南越还在做最后的争取,即使之前的每一次都被沈昱庭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余山得意洋洋地骑在马上:“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好好回去做你的知州大人吧。”

梁书颐出了事,宁州大小官员都有牵扯,为了稳住宁州,也为了让百姓安心,顾南越临危受命,兼任知州,处理大大小小一应事务,所以无论如何,他暂时都回不了京城。

顾南越咬牙切齿道:“余山,你给我闭嘴。”

“哼。”眼看着顾南越的眼神越来越冷,余山还是识趣地闭了嘴,心虚地把头扭到了一旁。

沈昱庭无奈地笑着劝道:“庆王带了这么多人,你不用担心。只要把梁书颐安全地送到大理寺,我就回来了。你快回去吧,后面来人催了。”

顾南越转头一看,果然,江夏从后面走过来道:“沈将军,殿下说可以起程了。”

“好。”

顾南越眼巴巴地看着沈昱庭,欲言又止,拉着缰绳怎么也不想放手。

余山见不得他们这般,嫌弃地转过头,只恨自己不能有遁地之术。

沈昱庭笑着俯身,左手便极其自然地覆在顾南越的手上,轻轻地捏了下他的手指,像安慰孩童一般,然后他耳边悄声说了句:“等我。”

温柔的笑意在顾南越的眼睛里溢出,他抬头看着沈昱庭,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七日后,陕州驿馆。

不出所料,自从庆王一行出了宁州,这一路上果真就没消停过,郑平之派来的人几次三番突袭,试图截杀梁书颐,好在沈昱庭早有防备,并未让他们得逞,甚至连囚车都没让他们靠近。

出了陕州再往东,只需一日的路程便能到达京城。今夜,便是郑平之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傍晚的时候起了风,到了这会儿竟悄悄地飘起了雪,西北的冬季总是要早一些。

沈昱庭守在门口,看着落雪有些出神,宁州..只怕会更冷吧?想到这里,他不禁笑着摇头,顾南越总是嫌弃皮裘累赘不肯穿,也不知有没有人能劝劝他。

“公子,想什么好事儿呢?”余山凑过来,笑呵呵地问道,他走过来时,正好看见沈昱庭那一抹直达眼底的笑意,饶是他如此不细致的一个人,也能感受到方才那眉眼之中与寻常不同的温柔。

沈昱庭忙收回思绪,严肃回道:“没什么,庆王睡下了?”

“嗯,江侍卫在那看着,我就过来了。”

沈昱庭点点头道:“恐怕又是一个不眠夜了,他们不会错过今夜这个机会的。告诉大家,警醒着点儿,到了京城就安全了。”

“是。”

雪无声无息地下着,到了寅时,积雪已经有了三指厚。巡逻的侍卫踏着步子,在雪地里留下长长的痕迹,一直延伸到棚下,但是很快便又被风雪盖住。

院子里静悄悄的,侍卫们在棚下笼了火围了一圈坐着,耳边只有风的呼啸和木柴的噼啪声,这会儿的火势正旺,把人烘得暖洋洋的,有人熬不住,竟不自觉地倚在囚车上睡着了。

沈昱庭和余山依然守在廊下,天寒地冻的,他们也不得不来回走动着取暖。

突然间,院墙外面传来一阵极其细碎的声音。沈昱庭立刻警惕起来,这是在战场上养成的习惯,行军作战之时,出现任何异样都不能掉以轻心,更何况今夜情形如此特殊。

“公子,好像有人靠近了。”余山也听到了,他默默地站直了身子,悄声提醒道。

他们二人一动不动地站着,沈昱庭仔细辨别了下,那声音正是鞋子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淡淡地应了声:“嗯,让他们再靠近些。”

余山悄悄地走到棚下,用眼神向正在取暖的侍卫示意,大家都默契地把手放在剑上,警惕地听着墙外的动静。

刹那间,自院墙外跃进十来个黑衣人,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

侍卫们迅速起身,拔剑迎敌,很快与他们厮杀起来,可是不一会儿,那些人便佯装不敌,边打边退,不知不觉地将侍卫从囚车旁引开。

沈昱庭和余山隐在暗处观察着,一切尽收眼底。就在这时,院墙那边又跃进五六个人,守在囚车旁的四个侍卫不得不上前迎敌,这样一来,囚车一时无人看守。

果不其然,为首那人趁机飞身而至,迅速地往囚车里一顿乱刺,然而奇怪的是,囚车里面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这才察觉不对,一把掀开盖在上面的黑布一看,车里没人!

然而不等他细想,身后便传来余山豪放的笑声:“哈哈哈哈哈,你们莫不是傻的不成,这么重要的犯人,能让他大摇大摆地在路上走十天半个月吗?!”

那人怒喝道:“人呢?!”

“嗯..”余山看似极其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看着他道:“告诉你也不打紧,这会儿人应该到了京城了。”

“你说什么?!”

“我说,人已经在京城啦!”

那人似是觉得受到了侮辱戏耍,怒气冲冲地飞身一跃,剑尖直指着余山而去。

余山轻松挡过这一剑,然后突然大喊着杀过去,边打边怒骂着:“就是因为你们,老子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这寒冬腊月的,还得在外面防着你!你还有脸了?!”余山似是把满腔的怒气全都融入了手中长枪,一点也没给他留后路,那人招架不住,最后不敌竟摔倒在地上。

沈昱庭见状忙喊道:“留着他。”

谁知地上那人竟趁着两人说话的间隙,迅速从衣服里摸出一粒药丸,正准备往嘴里放时,被余山眼疾手快地拿长枪一挑,药丸应声而落,人也被余山拿面巾堵了嘴绑了。

“竟是死士。”

沈昱庭松了口气道:“把他带到庆王殿下那里,连夜审。”

“是。”

原来这几日,他们也不过是陪着郑平之的人演了场戏罢了,真正的梁书颐早在他们出发前,便被人秘密送往了京城。从一开始,囚车里的,就是侍卫假扮的“梁书颐”。

这一路上,他们越是小心翼翼,谨慎布防,郑平之的人就越是会深信不疑梁书颐就在其中,如此一来,所有人的目光便只会关注他们这一行人,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官道上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更不会有人能想到,如此重要的犯人竟就这样轻车简从地上京了。

庆王的房间里炭火烧得很足,余山渐渐地有些坐不住了,不住地往门口张望,他将人交给江夏已经一个时辰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看起来那些人嘴巴严得很。

庆王却丝毫不担心,披着外衣坐在案前,漫不经心地问道:“沈将军有多久没回京了?”

“回殿下,快一年了。”

“这北地的冬季总是比京城要冷些。边地苦寒,你独守边疆,沈老将军在京城,想必也是日日忧心。”

沈昱庭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远在宁州,最担心的也是父亲的身体。只是不知这会儿,庆王殿下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沈将军可有意愿回京任职?兵部李大人年纪大了,过了年就要告老还乡..”

沈昱庭忙起身拱手道:“下官身为武将,为大周驻守边疆乃是职责所在,况且还有北狄之患未除,下官不敢为一己之私,置边城万千百姓于不顾。”

庆王被拒,面上却不见愠色,只听他赞赏道:“怪不得父皇说你和顾大人为我大周栋梁之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心境,本王佩服。”

“下官不敢,是殿下谬赞了,只是下官职责所在。”

正在这时,江夏终于从外面进来。

“殿下。”

“你说。”

“那人招了,确实是郑大人派来的,只是..没有别人了。”

也就是说,这条线仍然只能追到郑平之那里。

庆王倒是丝毫不觉得意外,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起身道:“知道了。沈将军,时候不早了,安排一下回京吧。”

“是。”

当沈昱庭和余山来到方才审讯的柴房时,饶是他们见多了战场上的惨烈,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不难想象这些死士经历了怎样的严刑拷问,也怪不得他们宁愿死也不愿被俘获。

“看不出来,江夏也是个狠人啊。”余山忍不住叹了一句,他凑到沈昱庭耳边轻声道:“庆王殿下看着温文尔雅的,怎么..”

沈昱庭立刻瞪了他一眼:“收拾收拾,把人放进囚车里,拿黑布蒙着。”

余山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应道:“是。”

待一切安排妥当,余山正要出去,却被沈昱庭拦住,轻声嘱咐道:“朝堂之争,一点不输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些道理你懂,以后谨慎些,不要被人拿了错处。”

“咱又不牵涉他们的事。”余山满不在乎地脱口而出,但看着沈昱庭投过来的犀利目光,瞬间改了口道:“我知道了,公子,你放心,我以后会注意的。”

沈昱庭深深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走了出去。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定风波
连载中大龄橘子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