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灯光将不大的客厅照耀得通明透亮,饭桌上摆着两菜一汤,一家三口气氛和谐地围着桌边吃饭闲聊。
谢明家里没有吃饭不能说话的规矩,父母都是普通的小市民,能在吃饭的时候和家人聊聊今日发生的事或看到的新闻是一件很温馨的事。
谢母说她还是挺怀念之前集体活动的,以后还是打算去参加。“每天呆在家里也挺闲,做也做不了多少活,我打算从今晚起继续以前的活动,老头子你帮帮我啊。我们两一起收拾,才能早点下去和大家汇合。”
谢父夹着红烧排骨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秒,随即自然地将筷子收回。“嗯?你不是说心疼儿子,要照顾儿子的饮食生活吗,怎么突然又想去了?”
不等谢母说话,谢明赶紧道。“哪能啊,我这么大了还要妈照顾也太没用了,爸妈你们想做什么尽管去。妈,等会也不用你和爸收拾,我回家就能吃现成了,这点家务我来就行,你们什么时候想去都行。”
“听听小明说的话,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就这么说定了,老头子,等会吃了饭我换身衣服就和你一起出门。”谢母冲着丈夫得意地道。
等父母出门后,谢明又浏览了一会手机新闻才动手将桌上的餐盘收拾进厨房。离家七年多,谢母摆放东西的习惯依旧没有改变,他在固定的位置找了需要的用品。
唰唰两三下,碟碗筷子飞快洗晚,在擦灶台的时候,一股酸腐气从测下方的柜子里飘进谢明的鼻腔。
他们家是老小区,房龄超过三十年,虽然有物业每日清扫,但老鼠蟑螂并未绝迹。谢明怀疑家里有老鼠,还很有可能是死老鼠。
蹲下身,谢明将柜门打开,那股酸腐气更加浓烈了,他难以忍耐地侧身干呕了几声,眼角还带着泪花地再次将头转向了柜子。
柜子下面摆满了大玻璃罐,大部分罐身有四、五十厘米高,直径和A4纸长边差多不,里面都是些墨色的汁水,气味便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
老妈到底在家里收了些什么东西,这些难道是吃的东西?谢明心中泛起了嘀咕。他伸手将最外面,也是最小的玻璃罐拿出来。玻璃壁很厚,上面封的是红色的螺纹盖子,加上里面满满的黑汁,挺沉的,他一双手合力才将玻璃罐拿出来。
灯光下,罐子透明的壁边挤满了一颗颗发黑发黄的蒜瓣,谢明皱着眉将盖子拧开,一股酸臭气直冲天灵盖。
“呕呕呕。”干呕了好一会,谢明才缓过来。将身体与瓶身拉远距离,他赶紧将盖子盖上,急不可耐地把罐子归到原位。
因动作幅度大,里面的瓶瓶罐罐都被撞动了,响起了叮叮当当地声响。谢明却无心查看了,见玻璃罐没有破损,便着急忙慌地将柜门关上,没注意到里面的罐壁上突然飘起圆圆的东西,密密麻麻地附在罐壁上。
独自一人在家,谢明没有急着回房,他打开电视,半靠在客厅的沙发上。不断转换着遥控器,现在的电视节目不是购物就是神剧,他对这些没有丝毫兴趣。
“XX机械厂发生了一起严重安全事故,有一名......事故调查原因是因挂钩突然松动导致......据负责人提供的可靠消息,该付吊具已于上月进行安检,不存在质量问题,操作者动作也符合规范,不存在......本台将继续跟进调查。”随后是关于历年来安全事故的报道,提醒大家注意安全。
看了左上角的图标谢明才注意到这是本地台。所以这件事居然还上了新闻,他这才回想起之前听到的只言片语。或许是那家人不满儿子的枉死,闹到了电视台。他这么想。
“这段路被大家称为死神之路,就在一个星期前,这里发生了大货车侧翻,连撞几辆私家车......”一位年轻的女记者拿着话筒,站在一片开阔十字路口旁的绿化带前,讲述着近期发生在这里的交通案件。现场只有几盏橘黄色的路灯分布在各个路口,女记者正站在其中一盏的下面。可能是背光的缘故,她的面色看起来阴沉晦暗。
谢明这才惊觉在他走神之际,电视里又播了一则新的新闻。大晚上的居然还这么拼,他发现右上角是直播的标志。每年的交通意外多不胜数,报道后起到的教育意义也只是让本来就遵守交通规则的人更遵守罢了。他正打算换台之际,无神的双眸陡然睁大,不可思议地盯着电视机移不开眼。
屏幕里,先后出现了三辆私家车停在了路口实线内,一位牵着孩子的女人正从前方的斑马线经过。再平常不过的画面被一辆右转弯的小货车打破,那辆急速行驶的小货车转了一个大弯后,居然向行人冲过过去。那母亲被吓傻了,居然牵着孩子愣在当场。
尖叫声,马达声齐鸣,一大一小的身影被高高地抛到空中又重重地砸在地面。摄像头在一阵晃动后画面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片墨绿色,它被紧急地安放在了绿化带的矮植内。
坐在电视机前的谢明只能通过摄像机收录的声音,判断现场情况的恶劣程度。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很久,大约一分钟后,画面被演播室接管。
世界上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意外,然而这种现场直播中猝不及防的突发事故还是让谢明表情凝重了起来。他陷入了回忆中,自从归来后那段记忆被他封锁进了大脑最深处,而此时却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下意识地摸索到挂在胸前的小方牌,谢明在心中告诉自己,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他再也不会经历那些不愿提及的事情了。而这只不过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世界上本就每时每刻都有事故发生。
为了转换心情,谢明将台换成了娱乐节目频道,电视里传来的笑闹声冲淡了阴霾,等到谢父谢母有说有笑地回家,他的心情已然恢复平静。
“耶,收拾得不错嘛。儿子,下次还你来?”谢母进厨房,见灶台案板与水池内都清理干净了,满意地点头。
“没问题,以后洗碗我包了。对了,老妈,柜子里的玻璃罐装的是什么,一股酸腐味。别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不要我帮你倒掉?”谢明正和谢父聊起今日的新闻,父子两唏嘘世事无常,听到谢母从厨房内传出的声音,随意回答道。
“罐子里的东西你打开了看过了?”身后陡然传出谢母的声音,吓得谢明身子一抖。
“哎哟妈,怎么突然站到我身后了,吓我一跳。打开了最外面的那个,里面的蒜子都发黑了,可不能吃了,等会我帮你倒掉。”好笑自己的一惊一乍,居然被身后的母亲下一跳。
看到第一个罐子的情况,谢明当时就打算倒掉。但谢母极度讨厌别人动她的东西,若是不经过她的允许随意处置,必然是要生好些日子的邪气。故而谢明将罐子又塞回去,打算和谢母说一声再动作。
谢母阴沉的脸色这才转晴,笑道。“我的东西可不准你随便动,这是我和你爸的补品,都是好东西。你要不要也一起尝尝,保你吃过一次后也会喜欢上那个味道。”
“不要,我不吃。你们也注意点,尽量少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谢明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他是坚决不会吃的。
今夜,谢明又陷入了那个奇怪的梦中。这次他终于突破了黑暗,在一条陌生的街道奔跑着。这条街道一面是红砖墙,另一侧是水泥护栏,它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他在其中奔跑了很长一段时间依旧没有找到出路。
“谢明,我看到你了。”嘶哑的声音从谢明身后的黑暗中传来。他回头,除了墨汁般的黑色,看不到任何东西。
哒哒哒,嘶啦啦。全力奔跑中鞋子与地面撞击、摩擦发出的声响让谢明觉得身后的东西马上就要追上他了。毛骨悚然地感觉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告诉他,决不能停下来,决不能被身后的东西追上。
然而长距离的奔跑耗尽了谢明的力气,他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但身后追击他的东西并未减慢速度,依旧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在他速度降下来的时候,他能听到从身后传来的金属在地上摩擦的声音由模糊至清晰。
它就要追上来了!
谢明知道再继续下去他一定会被追上,到时候一切就来不及了。肺部的缺氧感和喉咙的灼痛让他无法忽视,他身体已差不多到了极限,继续下去也不会多拖延几秒罢了。
跑不动了,谢明双手撑着膝盖喘息,身后的声音越发接近了。这条路跑了这么久都没有尽头,他知道继续往前也很难说就有结果,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醒来。
谢明很清楚这一切都是梦境,虽然这里似曾相似,但是他摸到了一直挂在胸前的方牌。只要他还带着它,那么他就不该出现在那个地方。
身后墨汁般的黑暗仿佛化为了实质,谢明能看到它如同液体一样荡漾出波纹,那个东西马上就要从里面出来了。再不敢犹豫,他用力掐了大腿内侧的软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