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用的老办法

第二天。

卫晴又端着汤药早早出了门。

卫霜打着哈欠,在绛云宫门口遇到她:“二姐姐起得真早,着急到何处献殷勤去?”

卫晴停下脚步,从鼻子里哼笑出来:“妹妹倒是悠闲,都管起别人的事来了。”

她今日钗着红珊瑚的攒珠簪子,一身酱红色宫装高贵典雅,衬得小脸白里透红,桃花一样鲜艳。

卫霜垂下眼眸:“我见姐姐是审时度势的高手,心中羡慕罢了。父皇的銮驾才刚从宫里启程,二姐姐就打扮得如此貌美如花,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编排呢。”

“几个宫女丫头还敢议论起主子来了。”卫晴轻蔑地笑道,“妹妹有资格挑剔,自当到承德山庄太上皇那里状告我,听听他们是何说法。”

她欲越过卫霜朝着甘露殿去,卫霜道:“你可听了消息,公仪紫受伤坠入护城河,现在生死不明了!”

卫晴的身影停滞了片刻,微侧回一点身来,金步摇的坠子在睫下轻轻晃动:“怎么了,妹妹要我陪你哭?”

卫霜说不出话来。

卫晴转回身,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那是你的驸马,与我有什么干系?你既然用下作的手段抢了去,就该你自己好好保管。现在碎了,难道要本宫赔你?”

“他明明也是你……”卫霜怒目而视。

“这种荒唐话,三妹妹以后不要再说。”卫晴道,“少年时本就是孩子心性,喜欢和不喜欢都作不得数。妹妹要是实在介怀,跪下来求我,并且自请搬去承德山庄,我便帮你找到他。”

“卫晴……”卫霜咬牙切齿念出这两个字。

“嗯。”女人挑了挑眉,从她身旁走过了。

卫霜回到绛云宫内,折梅问:“殿下刚才见到二殿下了,怎么不一同去甘露殿?”

卫霜忍了火气道:“甘露殿已处处是她的影子,我跟着只能讨个没趣。你去跟李公公攀谈两句,探探祁珩近日还常去什么地方。”

“是。”折梅见她终于缓过劲儿来,十分欢喜地应了。

“奴婢替殿下配套衣裳。”含烟拿了橘红的褂子出来,“您平日最喜欢鲜艳的颜色,这件可还使得?”

卫霜摸了摸光滑的缎面,想起秋猎那次自己也穿的橘红色,于是立刻缩回了手:“换套清淡的来。”

她希望祁珩万万不要念起从前的恩怨。争宠本就是逆天而行,若还有积怨更是难上加难。

“这套呢?”含烟拿了一套淡绿色的裙子出来,“您从未穿过的,好不容易才翻出这样的颜色。”

卫霜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道:“赶紧把院内练习用的石锁、箭靶都藏到库房里去,千万别让晋国公世子发现。”

她从今天起就要洗心革面,当个宜室宜家的温婉美人了。

折梅很快带着消息回来,说世子爷近日一直在甘露殿处理公务,宫中特意给他僻了个落脚的地方,就是芙蓉园外的广明宫。

卫霜思量道:“芙蓉园是个好地方。”

那里本就是皇宫的花园,景物秀美,最适合偶遇。她听过不少妃嫔在园中起舞抚琴,吸引到了皇帝的注意,从此飞上枝头的故事。

法子虽老,有用就好。

“殿下要跳舞?”折梅的小脸立刻皱成一团,“这也不是您擅长的……”

卫霜擅长的是射箭,已经因此狠狠得罪了祁珩。琴棋书画,没有一项是她认真上过心的,即便拿得出手,与卫晴比也是相形见绌。

“唉。”含烟叹了一口气,好像在说:从前劝殿下学业用功些,殿下不肯,现在捉襟见肘了。

卫霜也惆怅得很,转头看见屋外悬挂的风铃,心中忽然有了计策。

“殿下,一定要在这里放吗?”折梅已经拉着线轮来回跑了十余次,累得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唉,平时看起来挺大的地方,谁晓得连个风筝都放不起来。”卫霜恨铁不成钢,“今日必须得放,让我来试试,现在有风或许可行。”

含烟看得心疼,唉声叹气道:“芙蓉园里到处都种了花草,玉石子路既弯曲又狭窄,自然是不好跑了。”

卫霜不听,反复在小径上跑了好几次,燕子风筝突然一个打挺,被风吹到了天上。

“哎!哎!哎!升起来了!”卫霜立刻拍手叫好,开怀极了,“我就说老天爷会帮我。”

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装模作样地拉起来。

两个宫女见万事妥当,偷偷隐到无人的地方。

卫霜一边拉线,一边思索不知祁珩今日何时会经过,虽然自己的表演没有才艺也不优美,但多少可以留下个开朗明媚的印象吧?

她想着,嘴角提起假笑,仿佛玩儿风筝正开心。

身后传来一群人的脚步声。

必定是祁珩了。

男人停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静静看着。

卫霜心想,你倒是上来跟我说话啊,一直看做什么?假笑了这么久,我脸都快僵了,还要我一直装不知道你的存在吗?

又僵持了片刻,她实在是忍不下去,假意要拉着风筝跑起来,一转身惊讶地发现了祁世子,于是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慌乱低头道:“世子爷,永宁不知您在这里,抱歉失仪了。”

祁珩负手而立,没有说话。

场面总有些意料之外的尴尬。

风筝失去了牵引,哗啦啦地飘下来,正好砸在卫霜头上。

“嘶。”她小声地倒抽一口凉气,不是疼的,是惋惜。

好好的偶遇,这下全完了。

耳边好像有人在轻笑,但也可能是错觉。

祁珩伸手把风筝从她头上摘了下来,虚扶一把道:“永宁殿下兴致真好,可惜芙蓉园太小,不适合放风筝。”

声音也是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情绪。

卫霜暗道糟糕,他该不会看出来自己是蓄意引诱吧?

“是永宁考虑不周了,今日玩过,日后便不再试了。”卫霜连忙认错。

祁珩看着她的表情,不置可否,转身绕了过去。

卫霜近两日好不容易见他一面,心中发狠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强行一个趔趄向他倒了过去。

祁珩不愧是行伍出身,反应果然很快,未加思索便把她接在怀中。

慌乱之中,两人四目相对。

卫霜这才发现,祁珩的眼睛竟是下三白,怪不得看人时总觉得凶狠,眼下淡淡的淤青想必是近日忙碌所致,虽不损颜色,却增添了一分阴沉。

若不谈性格和处境,这张脸是真好看啊,五官周正,薄唇微抿,不知是多少春闺梦中人。

她的胳膊紧贴在祁珩的胸膛上,甚至能感受到隔着薄薄一层衣衫,□□滚烫的温度。

卫霜并不是装出来地红了脸。

“世子……”她侧过头去,轻声提醒道。

祁珩立刻松了手,声音异常冷淡:“永宁公主平地也能摔。”

已颇有责怪的意味。

卫霜假装听不懂:“世子爷相救之恩,永宁感激不尽。”

祁珩被话堵了回去,好似不便再寻她错处,抛下一句“下次小心点”,带着众太监走远了。

卫霜恭送他们离开,脸上忍不住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

烈郎怕缠女,她就不信祁珩会一直无动于衷。

芙蓉园的事少不得要传到卫晴耳中。

她气得猛拍案几,满头珠花乱颤:“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每次都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招数,她作为公主就不知道羞耻吗!”

底下宫女们噤若寒蝉。

“哼。”卫晴提起半边嘴角,“你既然舍得下脸来,我也舍得。”

过了几日,李值那边递话来,说吉昌公主自请做了甘露殿的侍墨。从前只是送碗汤药,停留片刻就离开,现下是真常驻在里头了。

卫霜听完,一个头比两个大。公主做侍墨,说出去都要被天下人耻笑,可赢的人才能掌握话语权,她的姐姐已深谙此道。

“殿下也别过于忧虑,李值公公有心向着咱们,帮我们时刻看顾着呢。”含烟宽慰道,“世子在甘露殿都是处理公务,哪里有空与二殿下周旋?”

卫霜在心里冷笑:那可说不准,喜欢离经叛道的男人多了去了,批文书累了就与美人嬉戏一番,何等妙事。

但这话她不好说出来,于是道:“终究是日日相处,很容易就王八绿豆看对眼儿了。”

“那殿下还去芙蓉园吗?”折梅问,“风筝也放不成了,唉……”

难道她们还能去芙蓉园里种花吗?

“相见总比不见好。”虽然卫霜也没了新的主意,但绝对不能在半道上就放弃,“我抽空给李公公绣个荷包送去,粗劣些也看得出是我的心意,少不得麻烦他时刻给我们递些消息。”

次次偶遇是刻意了些,祁珩难道就看不出她们两姐妹的心思吗?

他恐怕正得意着呢。

罢了,陪他演演。

卫霜随手捏了册话本子去芙蓉园。

刚入门,便看见连通太液湖的艞板处围了一大群人,拉船的拉船,持桨的持桨,好不热闹。

她又走近几步,看清是祁珩和卫晴拾着衣摆上船,许是要开始泛舟。卫晴抱着琵琶,笑得分外温柔。祁珩脸上也是她极少见过的闲适神色。

太监们在舟舱里摆上酒肴瓜果,以供他们玩乐享用,又细细铺满花瓣,一室生香。

卫霜心里不知怎的溢出些酸楚来。

他们看起来如此般配,自己却要因为阴暗的私心从中作梗。就像她从未问过公仪紫,是否真心愿意与自己成婚。

她半生争来抢去,是否都是拿旁人的幸福来填补自己**的沟壑?

即便再不甘,也犯不着此时上赶着去讨人嫌。

卫霜转了身。

身后突然有一人叫她:“永宁公主既然到了,为何不打声招呼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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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即宫变,公主她左右为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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