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画准头特别好,小石子笔直飞出,正好击中谢斯理运动鞋的脚跟。
他洗鞋的动作停下,扭头站起身,随意甩了甩手上的水,朝舒画走来。
“你刚在喊我?”
“谁知道呢?这里姓谢的也不止你一个人,也许我是在喊你爸?”
舒画有心跟他过不去,小眉毛一扬,作势就要往屋里喊。
谢斯理一把捉住她手腕不让她作怪,舒画被他刚碰过冷水的手冰的倒吸一口冷气。
谢斯理立即松开手,“找我什么事?”
舒画一面揉着自己刚被冰到的手腕取暖,一边斜眼瞪他,“刚不跟你说了嘛,专门给你送东西来的。”
舒画手一伸,把手里的粉色保温桶递了出去。
谢斯理看她一眼,错开手接过,拧着盖子打开,往里一探。
“这是你烧的酸菜鱼?”
舒画眼睛一亮。
难不成这厮终于从色香味俱全的美食里领悟到本小姐的心灵手巧啦?
嗯,有点高兴,但不能表现的太明显,让他看出来笑话。
上翘的嘴角往下压了压,舒画清清嗓子,准备说两句谦虚低调的话。
“看来这鱼死之前没少受苦。”
谢斯理忽然摇摇头,一副惋惜的模样。
正准备谦虚低调发言的舒画:......
“什么意思啊你?”
谢斯理话都懒的说,直接把保温桶往舒画面前一送,舒画探头一看。
好家伙,一个面目全非的鱼头戳在那儿,险些没撞上她鼻子。
舒画往后退一步,后怕地摸摸鼻尖。
又瞅谢斯理,“还不是你钓的鱼太滑溜了,我根本抓不住,只好动点手段把它砸晕了。”
“这根本不是动点手段砸晕,而是砸死吧,还是死不瞑目的那种。”
谢斯理低头看一眼一道裂纹横穿上下的鱼头,很是无语地摇了摇头。
舒画很看不上这种处处斤斤计较的人,“不就是个鱼嘛,你计较那么多干嘛,最后还不是被吃进肚子里,变成......”
谢斯理瞪视的目光太凶恶,“你敢说那两个字试试!”
舒画被威胁地封了嘴,却还是不甘心地朝他咕咕咧咧。
“谁呀?”
张喜云听见声音从家里走出来。
谢斯理回道,“舒画,她来送酸菜鱼。”
大概是看见舒画,就想起那晚让人当面拆了短处的不痛快,张喜云不太自在地笑了笑。
“原来是舒画呀,来家里坐坐喝杯水。”
舒画立即换了一张乖巧的脸,朝张喜云小幅度摆了摆手。
“谢谢张阿姨,不过不用了,我就是来送个菜的,外婆还在家里等我吃饭呢,我走了。”
舒画说完立即转身,步伐不大但极快地往家里走去。
舒画一转身,张喜云脸上的笑就没了,看儿子,“什么菜呀?”
“酸菜鱼。”
谢斯理将保温桶里的鱼给母亲看一眼。
张喜云脸色缓和了些,点点头,“拿进去吧,快吃饭了,你爸也快回来了,鞋下午再洗。”
“再刷两下就好了,我刷完就去洗手吃饭。”
谢斯理将保温桶送进家,出来将鞋刷好晾好,再将清洗的盆和刷子都整理了,才转身回家。
严老太还在家等外孙女吃饭,见舒画回来很高兴地迎上去,“菜都送过去了。”
“都送过去了,”舒画点点头,直接去厨房给外婆和自己盛饭,“不过外婆你干吗要给谢家送鱼头呀,既然送就送点鱼肉呗,鱼头又没有肉。”
严老太接饭的动作一顿,“怎么,他们说你啦?”
“那倒没有,”舒画诚实地摇摇头,“不过谢斯理当我面打开保温桶看了,搞得我们像多小气似的。”
严老太闻言脸上严肃的表情缓和,笑了笑。
“这你就不懂了吧,一条鱼身上有鱼肉的地方有很多,但鱼头只有一个。”
“小谢她妈我熟,在江边长大的,就爱嘬鱼头。”
她伸手点了点舒画的鼻尖,“这叫投其所好,懂不懂!”
舒画跟着外婆先后走进饭厅落座,很意外,“居然还有人放着鱼肉不吃,喜欢吃鱼头?”
“那当然,一样米养百样人,”严老太看她一眼,意味深长道,“送人东西不能挑自己喜欢的,要挑对方喜欢的才对。”
“就像这样。”
严老太将蒸鲈鱼的眼边肉挑出来夹到舒画碗里。
舒画低头盯着碗里自己最喜欢吃的鱼眼肉看了会儿,再抬头看严老太,笑了。
“外婆,我好像有点听明白你讲的意思了。”
“听不明白也没关系,”严老太慈祥笑笑,“反正人这一辈子都在学习,现在不明白的事,以后也总会明白。”
“来,吃饭。”
谢斯理这家伙还算有点良心,这边吃了她家的酸菜鱼,隔了两天,就送了六条大鲫鱼过来,个个膘肥体重,据说是钓了好几天才攒起来的,专门送给严老太炖汤喝。
舒画在旁边抱肩冷眼旁观,这家伙没几句话,就把外婆逗得喜笑颜开。
再说下去,估计就真要把外婆哄过去当他是亲孙子了。
对着自己就插刀,对着外婆就哄人,可真是个口腹蜜剑的男人!
舒画心里直摇头,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口提醒一下这个男人,做人不要太双标。
兜里手机忽然响了,掏出来一接,是她妈姜芸。
“喂,妈,是啊,我在老家呢。”
“什么?中午多蒸点米饭,你跟我爸回来了!”
“带了酱板鸭,卤牛肉,葱爆鱿鱼,还有溜腊肠!”
“车已经开到镇上了,还有五分钟到?”
“嗯,好!”
挂了电话,舒画立即忙活起来,先将外婆拉着推进家里蒸米饭,然后一把抢过谢斯理手里的鱼桶。
“行了,你可以走了。”
转身走了几步扭头,发觉谢斯理还站在原地,不耐烦挑眉。
“你怎么还不走?”
谢斯理抬抬下巴看她手里,“我的桶。”
真麻烦!
舒画快步跑回家,找了个空盆将鱼连水全部倒进去,跑出来。
“喏。”
舒画将桶往谢斯理手里一塞,“这下可以走了吧。”
谁料谢斯理还是没动。
“还有一个,”他提醒舒画,“上次的桶你还没还我。”
舒画:......
“你刚刚就不能一次性说完?”
“我以为你记得。”
重重呼口气,舒画耐着性子再次快速跑进屋,拿了上次的鱼桶出来,往谢斯理另一只空着的手里一塞。
“这下行了吧。”
她举起一根手指戳着谢斯理虎视眈眈。
“别跟我说你还不走想留在我家吃酱板鸭!”
这架势大有他但凡点点头或者说一个是字,自己就会把他先做成一个酱板鸭。
谢斯理一手领着一个桶,看着舒画挑挑眉,“我可不像某些人,是馋猫投错了胎。”
说完转身就走。
“馋猫投错了胎...”
“还某些人?”
“骂谁呢!”
回忆起刚刚他临走时那意有所指的一瞥,舒画慢半拍反应过来,撸起袖子,对着谢斯理背影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画画!”
身后突然传来母亲的喊声,抬脚动作还未收回的舒画赶紧转身,没想到父亲的车已经回来了。她高兴地小跑迎上去,帮着父母从后备箱里拿东西。
“画画,刚刚那是谁呀?”
姜芸边拿东西边问女儿。
“谁呀?有人嘛?”
舒画装傻充愣。
“就那边那个嘛,”姜芸瞪一眼不老实的女儿,“你看,就那手里拎着桶的,是谁?”
舒画顺着母亲说的方向看,谢斯理人高腿长,这么一小会儿已经走远了,高大笔直的躯干像一棵移动的青松,两只手里拎着的桶倒显的小了,在空中节奏均匀地荡来荡去......
“我不知道啊,可能是从那个庙里跑出来打水的小和尚吧。”
舒画偷笑,上前挽住母亲的胳膊把她往家里带。
“胡说,现在都有自来水哪还需要打水?而且我记得我们村子上根本没有和尚吧。”
姜芸边说边探头继续往那边看,纳罕道。
“我刚刚在车上看你好像在跟他说话,怎么会不认识呢?”
舒画充耳不闻,转移话题,“爸爸妈妈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你们都不知道,外婆可想死你们了。”
严老太从后面厨房出来,眯着眼嗔舒画,“我看看是谁趁我不在,悄悄编排我。”
见了母亲,姜芸也没心情探究刚刚的事了,先上去激动地抱了抱,又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几遍。
“妈,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我好的很,去医院吊了几天水就没事了,”严老太拍拍女儿的手,安抚道,“这阵子都是阿画送我去医院,忙里忙外照顾我,把我照顾的很好。”
舒画早就因为外婆的话骄傲地抬起了下巴。
姜芸看一眼女儿,难得夸奖一句,“这次做的不错。”
又补充,“但要戒骄戒躁,继续努力。”
舒画下巴往下一垮,不高兴地朝母亲嚷,“妈,你夸我一次就不能好好夸嘛,干嘛夸半句还要教育半句!”
舒志将带的补品和蔬菜水果放到一边,笑着摸摸女儿的后脑勺,“你妈这是希望你继续进步。”
舒画天生就不是个爱纠结的人,闻言抬起头看父亲,“爸,你们这次在外面顺利吗?不是说,厂里出现了个感染者。”
严老太也担忧地看向女婿,跟女儿女婿担心自己的健康一样,她也担心他们。
“对,但幸亏发现的早,并未传播,就是在江市待了七天观察,回到本市又观察了七天,这半个月可把你妈给急坏了,头上都多了好几根白头发。”
“真的假的?”
姜芸一向注重外貌,将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此时穿着一件棕色毛领大衣绰约高挑,脖子上系着根花丝巾,看着一如既往的典雅美丽。
舒画不太相信,跳过去就要扒她的头发看。
姜芸拍开女儿调皮的手,嗔她,“别听你爸瞎说。”
舒志跟在后面起哄,“是真的,我出门前都看见了,你妈把白头发都梳到里面藏起来了。”
舒画闻言更想扒了。
她们一个扒,一个躲,在客厅里打打闹闹,好不热闹。
最终还是严老太出声,终止了这场闹剧。
将带来的东西收拾收拾,便要吃饭了。
姜芸去卫生间洗手,瞅见旁边放着一盆鱼,出来后纳罕:“妈,你买鱼啦?”
“鱼?哦,不是,”严老太摆摆手,“那是隔壁家小谢钓的,说是送来给我炖汤,就刚刚才送的,怎么,你们在门口没遇见吗?”
姜芸坐下后仔细一琢磨,瞬间把刚刚的事想明白了。
“原来是小谢啊。”
她目光如炬地看着对面撒谎的女儿。
“没遇见,可能是错过了吧,要不就留他在家吃饭了。”
舒画恍若未闻,努力将自己缩成一个鹌鹑,往碗里拖了个大鸭腿,边啃边庆幸。
幸亏下手快,把谢斯理那个讨人厌的赶走了。
要不留他在家里吃饭,我还能吃到鸭腿?
舒画:吧唧吧唧,鸭腿真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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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