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破晓之初船上便逐渐热闹起来。
船工们来去穿梭在各个舱室,正忙碌于最后清点船上的物资,还有扛着拖洗工具到处洗洗拖拖。
明静娴和即墨晏吹着拂面的晨风,倚着船舷遥遥远望。临水城所在的方向,如今望去还只是汪洋中的一块黑影。
两人站在那些忙活的船工中,简直鹤立鸡群。不仅两手空空,半点行李影子没瞧见不说,还悠哉哉地喝着饮品,当真是格格不入。
大娘殷勤地端来些小食,给两人填填肚子。
日渐高升,天气晴好。
船眼见着就要靠岸,码头上有人呼喝,这边应答。码头上立马跑来十几个力夫为卸货做准备。
船靠泊后,一块船板这边一递,那边一接,船板就搭好了。有身手利落的船工跳下去将绳子系在岸上的石桩上就算停好了船。
船工与力夫当即就开始来回跑卸货。
船主不是第一次来临水城做买卖,把货全都卸下堆在码头上,不过片刻工夫就有熟识的主顾拉着一队车马和人手过来装货。
船主并没有亲自盯着,叫了两个心腹手下在码头上盯着,吩咐了一句等他回来再分银子,便揣上几张银票与契书在人群中寻找两位神仙的身影。
明静娴和即墨晏还在船上商量该送些什么礼物给船主夫妇。金银她是不缺的,无论是背包里本来的金银还是一些奇怪的灰色物品,淘换成钱都完全没问题。
只是在黄白之物外,还要准备些什么。
即墨晏觉得不必留些太稀奇的,容易给他们招祸,不如就多给些银钱或者留下几张药方……
行船之人,湿气重,对关节有碍,可能积水或畸变,年迈后关节处洇疼。行船日长,又无法携带许多新鲜果蔬,营养不均,易得坏血之症……
明静娴就苦恼起来,不是苦恼没好东西,而是她稀奇古怪的好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公子,姑娘。”船主找到了人,朝着这边快跑而来。
当初说好要保密两人神仙身份的,船主便改了口,这让两人都自在了许多。“二位可要去衙门走一趟?”
他压着声音,说着又怕神仙们不通俗务,便又凑近了些:“去衙门办张路引,往后去哪里都方便行事。”
明静娴和即墨晏对视了一眼,皆是点头表示赞同。
明静娴想,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古代也有身份证这种东西呢,幸好有船主大叔提醒了一句。
三人当即结伴同往衙门,实则是船主在前头引路带两人来到衙门口。
守门的衙役问清楚他们的来意,便叫了个仆役来,将他们引了进去。
这种文书相关的事一般都是主簿负责,县令只有用时才会查看。仆役将他们引到主簿处,在门外禀报了一声便退下了。
主簿显然与船主有几分旧情面,知晓他们来意后,收了五两银锭,询问一番后便给二人开了路引。
期间因两人都含糊说不清来处,主簿还蹙眉打量了两人好几眼。后来船主几番解释,说人都是他在海上救下的,这才作罢。
事了,船主从怀里掏出几张折叠起来的银票与契书转交到主簿案头。
“唉,出海这般凶险,老弟听我一句劝,赚够银子找个村子购地置产做个富家翁,岂不安好。这银子再多,也抵不过命。”主簿叹了口气规劝道。
他手中笔杆子不停,在契书上用朱笔勾勾画画,将银票与契约分成几分,稍后便差人给那些没能回来的船工家属送去。
“是,再走个几趟,我便打算收手了。”船主也是无奈极了。
人人都知道海上凶险,他们这回若是没有遇上神仙,恐怕一船人也都得沉进海里喂鱼去。
可走这一趟,便是寻常船工都能得十几两银。他是赚够了,可也不能撇下这些还不富的兄弟不是。
明静娴与即墨晏将二人交谈听在耳中,心里顿时又改了些主意。
从衙门出来,明静娴和即墨晏便要与船主分别,听他说船会在码头那边修整三天,便没有急匆匆将礼物送出,只打算等到晚上悄悄地送过去。
谁知他们这头后脚离了衙门,迎面便撞上一行人。
男女老少都有,头上绑着白孝带,一身缟素,面露凄苦,眼眶含泪。领头的是个气质儒雅的员外郎,只是当下哭得双眼通红,鬓发散乱,没了几分精气神。
旁边夫人也是泣不成声,脚软地全靠两旁丫环的搀扶才勉力前行。两人后是几个半大小子,哭得眼睛肿成密缝,好不可怜。
再后面六个高壮汉子抬着一张床板,上面躺着一个人,白布将她从头盖到脚,显然已是故去。坠在最尾的是几个护院还有眼睛也红红的仆妇。
衙役看到他们这一行人明显就是冲着衙门来的,早就给人使了个眼色,自己则上前打算周旋一番。
明静娴他们三个很有眼力劲儿地便躲到了一旁,将正门口的位置让出来。
不用他们去跟旁人打听,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有百姓围拢过来看热闹,有些好事者甚至跟了这队伍一路,到了地方当即就混入围观群众里。
大家交头接耳,几句话就让不清楚情况的明静娴他们听了个分明。
“唉,这宋员外真是可怜。宋大小姐可是他的心头肉哟,出了这种事,真是家门不幸。”
“谁说不是呢。宋大小姐今年也不过二八之数,正是该谈婚论嫁的时候,谁能想到就出了这种事呢。跟宋员外一样乐善好施,积德行善的好女子,真是可惜了。”
“说来,这都两月有余,怎么那贼人还是半个影儿也没瞧见,也不见衙役搜查。被祸害的姑娘,这个月都是第四个了。”这人就差指着衙门牌匾说“不作为”了。
“嘘,我听说那采花贼家世不一般,衙门也管不了呢。”旁边的人赶忙拉了他一把。
“呵!,这不向来都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吗?”
几个闲汉碎嘴聊作一团。左右那采花贼的目标都是大户人家,对于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而言,不过是饭后谈资而已。
有些仇富的还私底下跟人揣测,没准是哪个大老爷家苛待的下人,赎了身在外面闯荡出一番能耐,有了本事回来报复行事。
船主皱起眉来。他们两月前走时采花贼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本以为两月过去应已有了结果,没有想到竟然迟迟没能抓到。
船主眼光老辣,扫过那一行就要在衙门门口跪下的人,衙门里匆匆往外跑的差役,眼睛眯了眯,多少有了些猜测。
这事,怕是衙门不配合才是。
即墨晏板着脸把明静娴不动声色地护在身后,不动声色地观察在场所有人。
明静娴好像陷入了沉思,没有注意即墨晏的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采花贼、宋家、官府……这几个字眼放在一起让她感觉分外熟悉。她曾经没准做过相关的支线任务。
只可惜,一时半会儿间想不起来,这让她不经有些苦恼。
就这么片刻工夫,衙门里出来人了。不是县令大人,而是刚刚那位主簿。
主簿显然早就从进去通报的衙役那听说了外面的情况,这会儿出来便皱着眉,板着脸,好像在喉头含了一口火气。
“不是早就告诉你们,大人正在追查此事,多等一等,早晚会有结果的。怎么就是不听呢,这大张旗鼓跑到衙门来闹什么?衙门也是能胡闹的,糊涂啊!”
宋员外声音沙哑,丧女之痛让他喘不上气来,对主簿就他们闹上衙门的不满,心头的火气并不比的主簿小。含恨带怒,字字泣血。
“那贼人出现已两月有余,大人从徐家女儿出事便开始追查,这如今前前后后已有十多个如我女儿这般的姑娘遭害,不堪受辱自缢的更是、更是……范主簿,我斗胆问一句,大人这究竟要追查到何时?我宋家拼上历代家业与全家老小性命,只求一个公道,衙门给是不能给!”
主簿不自觉后退了半步,微启的嘴张了张,终是没说出话来。宋员外都将全家老小的性命压上,又岂会轻易善罢甘休。
他一咬牙,“你等且随我去面见大人。”看上去像是被宋员外这不顾一切的决心打动,退了一步。
只有明静娴他们几个站的角度刚刚好,看到主簿转身时微叹了一口气,似是痛惜地闭了闭眼。显然对这番面见的结果并不看好。
宋家人一个接一个迈入府衙,围着看热闹的人群看无热闹看渐渐就散了。只剩几个游手好闲之徒徘徊在衙门口,等着看宋家人何时才能够出来,又是何等模样。
其他人三三两两低声讨论着宋家闹得这一场,往日里只知道宋大小姐是宋家的掌上明珠,没想到一家老小待她如此云云。
这倒还是其次,更多的人等着看那贼子落网。有这么个隐患藏在城中,总让人觉得不安。
明静娴他们却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三人也没多在这里逗留,船主还要去处理船上那批货的后续,他们二人则需要去寻一家客栈先落个脚。
跟船主打听了一下,东街有一家叫“云来客栈”的,很是不错。
两人便朝着那边走去。
沿街摊贩叫卖不绝,两人东逛逛西瞧瞧,出众的容貌与通身气度惹得好些人驻足欣赏。
倒是没有什么贪花好色的公子哥和明艳娇羞的小娘子上前,但凡长了眼睛的,看看那人,再看看身旁的那位公子(姑娘),就知道什么叫做天造地设,佳偶天成。
自知比不过,也就跟着多看几眼美人,饱饱眼福。
明静娴正在糖画的摊前驻足,要老伯给画个大孔雀。
一只蓝色尾巴的咕咕鸟从众人头顶飞过,独独挑中了她,扑棱棱扇着翅膀停在了肩头上,歪着小脑袋、水润润的黑眼珠滴溜溜地盯着她瞧。
明静娴看着那咕咕鸟一愣,蓝尾咕咕超级自来熟地就对着她脸颊贴贴蹭蹭。
“蓝尾明丝鸽。”即墨晏惊讶地盯着那咕咕鸟,没想到竟然会在闹市遇见。
明静娴就满脸问号???
什么什么鸽?这咕咕分明就是“侠义”游戏里的信使鸽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