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周鹤分开后，粥粥独自去往玉堂殿。
她叮嘱过裴珑有事要第一时间传讯给她，然而在这段时间里，裴珑明明不止一次受到陈兴和吴平的骚扰，却在面对她的时候闭口不言。
在她看来，能让裴珑闭口不言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他被陈兴和吴平抓住了软肋或者把柄，二则是他在……请君入瓮。
粥粥其实更偏向于第一个原因。
无论是书里还是书外的裴珑，给她的感觉都不是个矫言伪行、工于心计、口蜜腹剑之人。
玉堂殿和天禄宫结束授课的时辰相同，不过玉堂殿的先生更喜欢随性的教学方式，一旦修士参透了当天的术法，玉堂殿的先生便允许他们提前下课。
去往玉堂殿的路上，她瞧见不少修士，在这些修士中，有不少人面露菜色，他们绷着脸往一个方向去，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因该跟过去，粥粥略一思索，走了过去。
从外表看，这群人大部分应当身世清贫，他们衣着普通，脸上的愁容怎么都遮不住。
他们都带着灵石或者是一些值钱的东西，跟被围在中间的人交换。
待人散去，粥粥才走过去。
旁边立着一个薄木板牌子，上面写着“一粒丹药需200灵石”。
200灵石不是个小数目，粥粥不禁感叹，奸商真是无处不在。
“200灵石一粒，高阶丹药，童叟无欺。”
“这是什么丹药？”她早就认出这丹药跟陈兴两人手中的如出一辙。
那修士本来正低头整理着收获的灵石，粥粥的声音平缓而轻柔，宛如玉珠掷入水中，“咚”一声，令人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修士抬起头，随即怔楞地看着粥粥。
传言新入学府的玉牌修士清丽如玉，螓首蛾眉，气质斐然，只需一眼就能认出她。
以前笑这谣言是夸大其词，真正见到的时候，他才完全信服，这并不是夸大其词。
修士的目光移到挂在粥粥腰间的玉牌上，只一眼他就匆匆掠过。
“白道友估计不曾见过，这是补灵丹。”
粥粥蹲下来：“我要一粒。”
修士惊疑不定，视线在粥粥腰间扫过好几次。
“白道友……应当用不上这丹药。”
粥粥拿起一粒丹药端详，这人有句话说得对，在来应天学府前，她确实从未见过补灵丹。
“这不是高阶丹药吗？”
修士面露羞赧，婉言道：“对于我们这些普通家世的人来说，它的确是在负担之内的高阶丹药。”
他说得不算直白，但粥粥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概就是这类丹药对于氏族而言是下品。
粥粥笑了笑，收起补灵丹：“没关系，我正巧增长一些见识。”
这话说得谦虚，修士露出一个真心的笑。
粥粥拿出装着两百灵石的袋子递给他，在他接过时状似随意地问道：“你这儿来过一位少年吗？”
“绯衣，高马尾，……漂亮。”
粥粥回忆着裴珑的特征，在俊俏和漂亮两个词中，最终还是用了漂亮来代表裴珑。
裴珑确实俊俏，但更多的，是一种不显女气的漂亮。
只要是见过他的人，就不可能忘记。
修士一听这三个词语，立刻点头。
“你说的是裴道友吧。”他听过传闻，白道友和裴道友相识。
“你是来给裴道友买丹药吗？”修士咧开嘴笑道，“裴道友他已经买过了。”
这时候人少，粥粥又问了他几个有关补灵丹的问题才离开。
补灵丹的作用如同它的名字，可以在短时间内为人体补充大量的灵力，能在比试或陷入险境时令人生出可怖的爆发力。
但同时也存在极大的弊端。
短时间内暴涨的灵力会连同识海内的灵力一同凝聚、释放，若修士使用不甚，会因为体质、神识无法承受而造成灵力枯竭和肉身衰败。
玉堂殿旁修缮的房屋便是凝碧阁。
凝碧阁是愈术修士炼制丹药和一些小物什的地方。
玉简上还停留着裴珑晨间传来的讯息上，粥粥反复看了几眼，确保裴珑现在正呆在凝碧阁。
凝碧阁很宽广，但并不高。
她进去的时候，凝碧阁内只有裴珑一人，他背对着她，此刻正捣鼓着东西。
粥粥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她看清了台面上的一切，一个小小的炉子，旁边放着一些她并不认识的草药、瓶瓶罐罐，以及半颗碾碎的丹药。
她的身影映射在台面上。
裴珑的手指一顿，不紧不慢的转过身，粥粥从未见过这种表情的裴珑，即使他相貌不俗，却能在他身上察觉到一股自然而然，无法挥散的怯弱。
粥粥不由得楞了一下。
裴珑忙不迭地展开微扣的双肩，渐渐恢复了以往在粥粥面前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模样。
他对她笑了笑，然后转身收拾台面上的东西，慢条斯理地将一切收入木匣子中，小炉子中用微弱灵力燃烧的火苗也被他断开。
粥粥伸手握住裴珑的手腕，倾身过去，打断了他准备关上匣子的动作。
“在做什么？”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裴珑，不漏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裴珑收拾东西的行为并不突兀，粥粥却觉得别扭，当裴珑沉默着收拾，伸手将一瓶绿色丹药放入匣子中时，粥粥总算是想明白哪里别扭了。
裴珑从来都是先跟她说话，再做他的事。
“郑先生教了新术法，我正在尝试。”裴珑偏开头。
他鸦羽般的睫毛不住地抖，湿润的舌尖舔过干涩的唇。
“哦。”粥粥指着匣子里的丹药问他，“这是？”
外表跟方才修士倒卖的丹药没有差别。
裴珑莞尔：“是我在一名修士那儿买下的补灵丹。”
跟修士告诉她的一样，裴珑没撒谎。
粥粥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裴珑有事瞒着她，她漫不经心地想着。
这件事关乎到陈兴和吴平。
……
最近她一直找吴平落单的机会。
等了几日终于被她逮住，是夜，吴平独自一人穿过一条小路回乌洲峰，他的身上飘出刺鼻的酒精味，依稀可以看见脸上的笑容。
酒精可以麻痹人的大脑，更便于她施展幻术。
吴平摇晃着身体，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
他的面前突然盛开一朵人形大的海棠。
“嘿，这不是永仪峰的海棠吗，怎么长这里来了。”吴平喃喃自语，“难道我走错路了？”
混沌的大脑并不能支撑他长久的思考，吴平放弃了他的疑问，弯着腰去摸它。
“摘花儿~”语气流里流气，不像是摘花，宛如摘的是个美人。
他的手刚触碰上去，巨大的海棠朝他的脸倒下去。
吴平的表情变得呆愣。
粥粥松了松手腕，不费吹灰之力把吴平带到一个角落，她进入了吴平的识海，找到了她想要的信息。
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裴珑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只是被抢走了一些对于普通修士而言珍贵的东西。
这些东西中，就有符包和丹药。
如果不是看见了吴平的记忆，粥粥甚至不敢相信，裴珑是这样一个……会运用语言、示弱的姿态来分散或改变外人注意力的人。
陈兴和吴平他们被裴珑的三言两语便打消了对他的兴趣，他们只顾着抢夺，认为裴珑毫无威胁。
……真的毫无威胁吗？
粥粥沉默着从吴平的识海中退出去，吴平的芥子袋中装着丹药和符包，粥粥打开符包的束口，简单翻看了一下，里面装的不过是些用于安神的东西，她幼时曾偶然见无尽仙君用过。
粥粥略一思索，离开前顺便拿带走了一粒丹药。
筛选修士的日子迫在眉睫，粥粥再一次去了藏书阁，她找了不少够教人分辨丹药成分的书卷，以及对于一些能普及她对草药认知的书卷。
她抱着这些书卷去了四楼。
四楼只有她和周鹤能够上去，有足够的隐秘性。
粥粥坐在地上，在她的面前散开许多书卷，少女的神识穿梭其中。
莫约一个时辰，粥粥收回神识，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然而她此刻心跳得很快。
她拿出两粒相同的丹药，将它们碾成末，灵力化成火灼烧，一边变成了再普通不过的灰烬，另一边……，粥粥用指甲小心地翻动，在里面看见了细小的绿色粉末。
灼烧对它没有用。
【唯有摄魂草，以灵火烧之，古今一撤；以安神草辅之，神思恍惚、每况愈下、油尽灯枯。】
她还记得，所谓的摄魂草就是裴珑在六曲镇得到的，看似平平无奇的草药。
原来他在那时候就做好了打算。
被抢夺、被欺辱，一切都在裴珑的计划中。
她喘了口气，停顿许久。
粥粥忽然揉了揉眉心，一声笑从喉咙里溢出来。
复杂的心情逐渐明朗，粥粥面上的表情也松快起来，她并不认为裴珑做得不对，学会反抗没什么不好，况且……像陈兴和吴平这般人，用来当做裴珑逆袭的踏脚石，并不让人觉得难以接受。
也许裴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的计划很好，唯一不足的一点，就是不够缜密。
倘若吴平几人死在比试台上，免不了引起轰动，惹来了学府里的道君，仔细搜索一番，轻而易举就能查到他身上。
粥粥玩味地合上书卷。
她颇有些愉悦，就像教会小豆芽反抗的那一日。
既然裴珑如此孺子可教也，她便解决一下他计划中的破绽。
小裴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骗子，粥粥也被骗过，总有一天要让他再学一次男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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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